民國20年,也就是公曆的1931年,對榆樹溝子的萬家來說是個喜慶的年頭。上百坰地的莊稼大豐收,糧食才收了一半,萬家的二兒子萬山峰就出了家門,揣著讓土匪眼紅的真金白銀去沈陽城。出這趟門最主要的目的是給家裏添置一些皮貨,冬天就要來了。另外順道看看在城裏念書的老三萬山洪。萬家五個兒子,隻有老三腦瓜好使,能坐得住,看的下書。剩下四個,眼珠子一見到字,就跟鬼見到光一樣。萬家當家的老爺子萬福齡便把光耀門楣的重任放到了老三身上,剩下四個,放在家裏拾掇土地。
老二萬山峰坐馬車到縣城買火車票。今天不知道怎麼了,車站上的氛圍與平常不大對勁,多了不少日本兵。萬山峰瞥了這群東洋矮冬瓜一眼,心裏嘀咕:“天殺的日本小鼻子,天天折騰啥。”
火車跑了大半天,前麵是個小站,萬山峰盤算著要不要下車,去給父親的一個世交拜壽。還沒下定決心,火車在這停下不走了,他不想下車也得下了。與所有乘客一樣,萬山峰罵罵咧咧地下車,他背著東西,踢了兩腳車廂泄憤,日本乘員拿著木頭棒子朝他揮舞。萬山峰哼了一聲,朝公路邊走去,希望能遇到一個回城的汽車或者馬車。
萬家老三萬山洪是東北大學的學生,同家裏的哥哥弟弟相比,他確實隻能靠讀書出人頭地。長的白白淨淨,身體單薄,靠在地裏刨食,餓不死他。萬山洪出生時,江裏發大水,一家子差點去了龍王爺那,他因此落了一個山洪的名字。萬山洪不知道二哥來城裏,此時正準備出城。
誰也說不清楚,連續好多天了,沈陽城周圍的小日本鬧騰起來沒完沒了,不停地放炮放槍,吵得整個沈陽城周邊的人睡不好覺。今天中午剛吃完飯,萬山洪與女同學張白雪在街上撞到一個日本浪人。本來嚇壞了,這些天日本人蹦躂得歡,日本浪人也如打了雞血,沒事還想找中國人的茬;這會你主動碰他,不敢想象這癟犢子該怎麼鬧騰。少帥進關了,東北主事的不頂事,更是平添了小日本的囂張氣焰。萬山哄與張白雪正發愁?那個日本浪人爬起來,瞪了兩人一眼,嘴裏撂下一句狠話:“今天你們統統的死。”隨之晃著肩膀走了。萬山洪與張白雪聽不懂日本話,也覺得不可思議,互相看了一眼,過了挺長一會才向城門走去。
萬山洪出城的目的是送張白雪回家,明天是她父親生日。
張家與萬家是世交,張白雪回家就帶著萬山洪,張白雪的父親張世榮也樂得如此。
太陽馬上落山,萬家老二萬山峰風塵仆仆坐在路邊,剛打聽到,還有最後一輛車回城,這裏是車的最後一站,放下乘客就掉頭回去。車剛到近前,還沒停穩,萬山峰背起東西追著車跑,不等車停穩,也不等下車的乘客下車,就想擠上去。也巧了,第一個下來的是萬山洪,兄弟倆四目相對都愣了。
還是老二萬山峰反應快,薅住萬山洪脖領子一把給拽下來,萬山洪還沒站穩就挨上一腳,一個趔趄好險沒坐地上。
萬山峰還想接著揍,張白雪看不下去了,喊了一嗓子:“二哥,幹什麼呢?”
萬山峰才注意到張白雪,憨笑兩聲:“白雪妹子啊,你也在啊,我還以為這小子不好好上學,到處逃學呢?我跟你說,這小子從小就逃學。”
張白雪先檢查了萬山洪,關心地問:“沒事吧,疼不疼?”
萬山洪笑著說:“不疼,二哥跟我鬧著玩呢?”
萬山峰也摸著後腦勺賠笑:“白雪,我跟老三鬧著玩呢。”
張白雪可不好糊弄,板著臉說:“二哥,您那可不像鬧著完,再說了,哪有這樣鬧完的,要不,讓老三也踹你兩腳。”
萬山峰哈哈笑:“白雪妹子,你都說了,來老三你也踹我兩腳。”
張白雪翻了翻眼皮:“你明知道老三不會,還這樣說。”
萬山峰說:“白雪妹子,老三不會,要不你替他踹二哥兩腳。”
張白雪真要踹被萬山洪拉住。
萬山洪將話轉到正題:“二哥,你這是來?”
萬山峰說:“我進城買點東西,順便看看你;對了,你今天這是幹什麼去?”
張白雪搶著說:“明天是我爸爸的生日。”
萬山峰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張大爺不是後天生日,我這還準備今天進城,明天過去,你看,二哥這是什麼腦子,唉。”
張白雪說:“二哥,啥也別說了,你能來我爸就很高興了,您看,接我們的馬車來了,走吧。”
進了張家的大院套,見到張世榮,萬山峰立即變了一張臉,笑嗬嗬地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