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九三八年(3)(3 / 3)

所以說,多少年後人們可以講“堅持抗戰8年就可以了”,但在1938年的春天,是沒有人知道這場戰爭到底要打多少年的。所以,在接見蘇聯誌願航空隊的飛行員時,麵對一人的提問,蔣介石的回答隻能是“日本必將失敗”。

武漢的花已經開了,很多國人在這個春天還看不清前方有什麼樣的景致,一切都充滿不確定性,正如那個英國人在《雙城記》的開頭所言:“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這是智慧的時代,這是愚蠢的時代;這是信仰的時期,這是懷疑的時期;這是光明的季節,這是黑暗的季節;這是希望之春,這是失望之冬;人們麵前有著各樣事物,人們麵前一無所有;人們正在直登天堂,人們正在直下地獄。”

在一切都很模糊的情況下,幸好中國這邊有“通過空間換時間”這樣一個持久戰的定策。

這一年春天,延安的毛澤東發表了《論持久戰》。國共雙方高層都認識到持久戰的重要性,這是中國的希望所在。正如陳誠說的那樣,如果沒有這個戰略的話,隻能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頂多在南京失陷之後,我們早就簽訂城下之盟了,哪裏還有什麼同盟國之可言?”

蔣介石的性格特質在此時也確實起到了作用。“優點是意誌堅定”,在“忍辱負重”方麵超於常人。這是多少年後張發奎對蔣介石的評價。淞滬落敗,南京又陷,雖然很多人從沒有過屈服的想法,但畢竟局麵叫人沮喪,一些人也確實動搖了。為此,蔣介石說了這樣一句話:“今日最危之點,在停戰言和耳。”對蔣來說,除了堅持抗戰外,能做的就是等待國際風雲的變化。在德國和日本都在壯大的情況下,美國和英國以及蘇聯會怎麼應對?珞珈山下的蔣介石大約相信,一定會出現一個讓人驚異的變局,雖然他不知道這個變局什麼時候出現。

這一年的春天,武漢已經成為中國首席焦點城市。

從地圖上看,武漢居於中國的心髒部位,靠著浩瀚的長江,京漢線和粵漢線又在這裏銜接,是當時中國無可爭辯的陸路和水路交通樞紐。

作為辛亥首義之地,武漢三鎮在1911年秋天的怒起,引發了全國性的多米諾骨牌效應,摧毀了滿清王朝的統治,中華民國得以建立。1927年,國民政府從廣州遷到武漢,將這裏作為正式的首都,雖然隻有5個月,但已說明這座城市在民國政治地理上的重要性。

雖然1937年10月國民政府就作出遷都重慶的決議,但到1938年春天,除政府主席林森已坐鎮重慶外,更多的機關實際上都聚集在武漢: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就不用說了,行政院、司法部、交通部、實業部、資源委員會……此時的武漢實際上已經成為國民政府的臨時首都。

這幾個月,中國的機關、實業、物資、人才向大後方的轉移一直沒有間斷。

如果說故宮國寶的轉移是其一,那麼另外最引人注目的大轉移,就是教育人才資源的轉移了。中央大學、複旦大學、上海交通大學已遷到重慶;燕京大學、金陵大學、同濟大學、中央研究院、中央博物院則遷到成都的李莊;浙江大學遷到了貴州遵義,北洋工學院(天津大學)、北京師範大學遷到了西安;武漢大學遷到四川樂山……

不僅人在遷移,動物也遷移。當時,中央大學農學院有一批從國外進口的畜類和禽類,是上課時需要用的研究對象,為了把它們轉移到四川大後方,學院的教職員工護送著這批雞、鴨、兔、羊、豬、牛開始了一次艱難而奇異的旅行。當校長羅家倫在重慶看到這批動物時,一時間百感交集:“……就像看到了久別重逢的老朋友一樣。當我和這些南京‘故人’異地重逢時,心中一麵喜悅,一麵引起了國難家仇的無限感慨,不禁熱淚奪眶而出了。”

當然,最著名的遷移,還是清華大學(校長梅貽琦)、北京大學(校長蔣夢麟)、南開大學(校長張伯苓)三家。早在1937年11月,三家就合建了長沙臨時大學。為安全起見,也讓這批教授、學生有安全安靜的研究和讀書環境,政府叫他們再遷雲南昆明。就這樣,三所大學分幾路赴滇。其中一路在黃師嶽將軍的率領下,師生們組成“湘黔滇旅行團”,一千多人徒步從湖南跋山涉水,經貴州到雲南,在那裏組成了國立西南聯合大學。

萬裏長征,辭卻了五朝宮闕,暫駐足,衡山湘水,又成離別。絕徼移栽楨幹質,九州遍灑黎元血。盡笳吹、弦誦在山城,情彌切。

千秋恥,終當雪;中興業,須人傑。便一成三戶,壯懷難折。多難殷憂新國運,動心忍性希前哲。待驅除倭虜,複神京,還燕碣。

這是西南聯大的校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