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情絲密碼(1)(2 / 3)

我任憑我們師生交融的情愫在教室裏蔓延。我知道,那一刻,所有的語言都是那麼的蒼白無力。我能給予孩子們的隻有愛的呼喚,愛的啟迪,愛的守護。我願意是一盞耀眼的明燈,始終亮在他們人生的每一個孤獨的夜晚。我相信,今後我的教鞭落下的方向一定是充滿陽光的愛的方向!

花炮是幸福的鏈接

喜紅的對聯梳妝著家家戶戶的門扇,笑盈盈的,年跨進了千家萬戶。

小時候的年,是攥在手心的。那時的喜悅簡單而明了。最喜的是跟著父親去上街買花炮。大街上熙熙攘攘,各色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偶爾還有鞭炮的炸響。我扯著父親的衣角,一步不離,生怕自己不小心走丟。那些鼓脹著肚子大包小包的果子,花花綠綠張揚招手的新衣服,我一點兒都不喜愛。

父親的腳步終於停在花炮的攤位邊。我鬆開手,木樁一樣釘在攤子前。我隻能選擇小件裝的煙花,那是一種被稱作“小起火”的玩意兒。一根一尺長的細麻秸,一頭捆縛著子彈頭般大小的火藥包,最尖端塞著一個小炮。這種煙花可是元宵節的晚上最閃亮的主角。隻要兩把,我宏大的心願就滿足了。

我們這裏的年夜飯不在晚上吃。家家草草的吃了午飯,就開始準備了。我們家是村子裏的“年頭”。母親說,一年要爭個先。父親則用魯迅的“時時早,事事早。”這句話來告誡我們。我的期待不在噴香的大魚大肉,也不在磕頭要壓歲錢。我需要的是和小夥伴們比誰搶的鞭炮多。隻要誰家的鞭炮一響,呼啦一下,一陣風,半截人影就圍攏來。劈裏啪啦聲中,各色朝天翹的小屁股,馬蜂炸窩般的擁擠,濃烈的藥味散去,紅色的炮紙散布土地,我和我的小夥伴們搶到手的是或多或少的“啞炮”和“哧火筒”。比一比,誰的多,那是一種寫在臉上的驕傲或沮喪。啞炮多,多麼幸運,栽上一節火藥線,又是一次年的脆響。給家裏多搶一點“啞炮”,是孩子們在年的麵前給家掙來的最大的一筆財富。

家裏最長的那掛鞭炮炸響後,年蹣跚而去。不過,這絲毫不會減退我對快樂腳步的追趕。因為,年的尾巴上還拴著元宵。我總覺得元宵是年的朋友,間隔著,距離那麼短,可以源源不斷地聽喜慶的歌唱,多好的歲月安排。我真的要感謝這兩個遙相呼應的節日,有它們,我的童年貧寒而富足。從初一開始,我就數父親站在家門前扔出去的散炮,一個,又一個,還一個,陸陸續續,從父親的手掌裏飛出去的那些傘兵,它們的降落傘裏包裹著多少向往和憧憬呀。看著它們自由地在天空,在樹梢,在屋頂歡笑,我的小手也瘙癢起來,一次,兩次??????我終究可以把那些孤單的個體拋向生活的空間。直至到了元宵,我的那些小小的“火箭”一枚枚伸向群星璀璨的夜空,那串聯在一起的炸響把我的童年填充的滿滿的,不留一點兒縫隙。

散裝的花炮,不就是生活原汁原味的點滴嗎?每一時,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我們在經曆生活風雨的時候,這一個個散落的快樂之點,刻在了生活的坐標上。

尋找自己的夕陽

在唐詩宋詞中,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一抹夕陽。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這是李商隱的失落悲懷。“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王維的開闊胸懷,讓寂寥的沙丘雄奇瑰麗。“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王之渙的夕陽壯美而激烈。“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誰能解馬致遠的淒楚愁悶?夕陽隱居在詩歌裏,它的美滲透在人性無限的感懷中。

都市人的視角中,夕陽是沿著矗立的高樓而橫切的,那不是一種自由的滑落,一如體溫的夕陽不情願地被割裂了道道殷紅的血口,點點滴滴,碎碎離離。我是一個喜歡看日出日落的人,這樣的一幕無疑給了我心靈最殘酷的蹂躪。我知道,夕陽一定很痛,這種痛烙上了城市的印記——支離,分隔。美有時候也是一種傷害。我的車經過城市,手握著方向盤,卻抓不住異鄉的夕陽,穿越著殘垣斷壁般的光線,不免這樣感歎。

我的夕陽在鄉下,那裏開闊的沒法比擬。天,闊闊的,沒有絲毫的遮蔽。地,坦坦的,除卻那些高高矮矮的林木,浮雲似的村莊,你的眼睛竟可以大方地攬盡四方的景致。不需刻意的尋覓一個製高點,就站在野外,立於風中,極目遠眺,夕陽就在你的前方,高懸著,像一顆暖暖的蛋黃,伸手可摘,展臂可擁。那種溫暖,漫卷著燦燦的遊絲,被久久地藏匿於許久不曾澎湃的胸襟,使人陡生對美的距離,一刻不想撤退,哪怕一次輕微的轉身,都會是一個遺憾。你不知道的,下一秒,它會倏地變幻,那一抹一抹拋人的匆匆,如夢走向一天的終了。換一種相思,擇一個方向,你就又和時間有了一次交錯的背離。

夕陽款款地走著,它的呼吸均勻而平靜。晚霞開始裝飾天空。我知曉,這是夕陽退場時的謝幕。滿載的,是斑斑駁駁的雲朵,不規則地鑲嵌在夕陽的周遭,那道道劍霞襯托著雲塊,或紅,或紫,或黑,或灰,或褐,或瑰……我的眼睛一刻不曾遊離,全神貫注地守著,守著我今天的夕陽。村子裏的炊煙正嫋嫋地升騰,樹林裏的鳥鳴正歡快地奏響。我的心靈從來沒有這樣從容,哪怕一陣轟然的震蕩,也不能停頓一截秒表。夕陽把自己最後的留戀,統統收斂,一頭紮進了故鄉的懷抱中。我再也覓不到它的蹤影,它去了哪裏,我急於尋找。

天色披著薄薄的麵紗,像秋霜一般籠罩,落在巢歸的幾聲鳥鳴裏,帶著歲月的回帖,生命在安謐中次第靜美。雖然一天正在執著的老去,但我不會因為擁有或失落而沉湎,那些帶走的今昔記憶,一切美好和缺憾因此不能巡視,也許我們會被潮湧的暮色而困擾,但我們不會落寞或躊躇而寡淡。夕陽的溫暖正好,不熱烈,也不冷淡,所有的感慨、感謝、感恩,都濃濃的,潮潮的,揉捏成一團溫馨,在心尖上聚集。夕陽恰似一盞亮堂堂的燈火,把我的心照耀的沒有一絲寒冷,反而,平添了對明日晨起時輝煌的向往。

夕陽演化成夜晚的燈光,照亮著村子裏人們暖黃的心房。一盞燈火,一間村舍,一個村莊,是華燈驅逐著荒涼,是人聲鼎沸了寂茫。當故鄉的夜色被浸染上明月的浩渺,當爐灶裏點燃一根根溫柔的柴草,那紅紅的火焰映照的是對生活的一種持久而鍾情的向往,是對生活的一次熱情而濃烈的烹煮。這炊煙裏的一抹暖黃,讓我這個觀賞者,在我自己的風景裏,把一輪剪紙月亮,嫁接在通往朝陽的路途上。我的夕陽已經找到,它在故鄉的心窩上,這一升一落,移動的是時光的車輪,不變的是心靈的慰藉。

此刻,我不能阻擋的,是一輪明晃晃的朝陽悄然臥在了我的心坎上……

在心中植一棵樹

三月,是植樹的季節。家前,屋後,空白的地方都是樹安身的處所。

在鄉村,樹不是隨便栽種的。樹的選擇與地域分不開。桃樹、杏樹最適宜院內;梨樹、棗樹安種在院牆邊;柳樹、榆樹最喜歡水邊;楊樹、梧桐紮根在屋後。

其實,樹的位置在哪裏,取決於樹的質地,樹的冠積,樹的個性。桃杏在院內,樹冠矮小,果實豔羨,孩子們隨手可摘。梨棗緊挨院牆,主幹高遠,果實高懸,需長竿捶打,方可享受甘甜之味。至於柳榆,處水邊,水的溫潤,足以讓柳更溫柔,讓榆錢厚實。鄉下的人說,柳是媚女,榆是酷男。梧楊固守屋後,形體高大,枝葉繁茂,或成一把大傘,為家擋風遮雨。

父親,每年都要到集市上精心挑選樹苗。每年都栽樹,有的是補栽,有的是新植,一棵,兩棵……每年春天,不栽上一棵樹,仿佛這個春天沒有來。奇怪的是,年年植樹,家就那麼大,卻永遠有空餘的地方。人,永遠高不過樹,樹,永遠服從於人。

莊戶人不僅植樹,也賣樹。十年樹木,百年育人。一棵樹,十年,就修得了正果。性子慢點的,比如椿樹,綽號“鐵樹”,也就十五六年。不過,這種樹現在在農村基本消失了。年輕的一代人,誰都沒有那個耐心守候著一棵樹,他們的樹根早已經紮進了城市的土壤裏。即便是留守的父輩們,也不在稀罕它,那些好種易活,且生長周期短的“五年抱”楊樹,甚是招人喜歡。最惹人憐的,還是那些新鮮可人的果樹。莊戶人,誰也不想指望著樹能支撐一個家。如今,栽樹的人都老了,而樹蔭下的,都還小。

樹的職責在悄悄地改變。原先,一棵樹,大了,就是一個頂呱呱的家具。奶奶的棺木,也是幾棵梧桐樹做的。還有,孩子的學費,過年的年費等等。一棵樹,就是一個希望,一個期待。現在,那些孤單的樹,靜靜地站在藍天下,看著白雲,聽著風聲,數著鳥影。沒有什麼人來問津,樹枝隨意的旁逸斜出,樹冠斷折蓬亂,自己汲水,自己發奮,自己成長。它們也成了留守的兒童。

樹有枝幹,人有胳膊。人其實就是一棵樹。落葉歸根,說的就是人的謝幕。人,一出生,根就算定了。那兒被你念叨的千萬遍的地名,會一輩子紮進你的腦殼裏,流水不腐,戶樞不蠹。你可以走遠,但根在故土。每個人,心中都栽種著一棵樹。一棵無論嚴寒,還是酷暑,都會葳蕤,都會茁壯成長的樹。沒有辦法移栽,沒有辦法遺忘,永遠不會枯萎。

這是一棵神奇的樹,它會隨著我們的情緒、精神、年齡、感悟隨時變化它的色彩,傳遞它的信息。我們喜悅的時候,它能搖曳自己繁茂的葉片輕輕歌吟;我們憂傷的時候,它會飄落枯萎的黃葉同聲悲泣;我們頹廢的時候,它會不倦地向上,把所有的枝葉伸向陽光燦爛的南方;我們放棄的時候,它必將自己的根須,蔓延到土層的腹部,堅持,雷霆無法撼動的堅守。

人生的風雨,隨性而無阻。考驗一棵樹,需經曆四季的蒼涼和悲愴。溫室裏,沒有挺拔的植被,更沒有頑強的樹種。

一棵樹,紮根心中,可以,寂寞時傾聽鳥鳴,疲倦時醉臥綠蔭。一棵樹,有了樹皮,就有了尊嚴,有了果實,就有了收獲,有了鳥窩,就有了盼望。這棵樹,在陽光下,在春風裏,正在醞釀又一次的萌動……

植一棵樹,在心中。所有的迷茫都能找到家的方向,所有的等待都能看到花開花落,果實累累!

想和村莊說說話

村子,在哪?白雲下,樹梢上,土地中,瓦片裏,流水畔,山岩間。隨處可以觀瀾、觸摸、遐思、懷念。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老家,那個紮了根,走再遠,也走不出的狹小的詞語,一輩輩的延長著觸角,去汲取生命的水源。

想和村莊說說話,已經好久好久了。至於這個好久,有多久,我不能確定了。應該有一段白發的長度,也許是一個遠行者的背包的厚度,更或是一座墳塋的高度。天天,月月,年年,竟也不覺得村子老,反倒是,娃子們高了,上學了,懂事了。新媳婦,一個,一個的進了村,挺起了大肚子。那些,以前一起上山放羊,下溝摸魚,爬樹掏窩,夜裏偷瓜的小夥伴,不知覺中成了家,當了爸,還有的,當了爹。日子咋就這麼容易流淌呢?眼一閉,一睜,一天就過去了。隔壁年輕的28歲的堂弟,眼一閉,沒有睜,突發心梗,就走丟了。

人,會丟,每年都會丟一個,幾個,有老,也有小。生死,也就兩個字。但,心中梗咽的是,那些還沒有盛開就枯萎的花朵,陽光雖好,卻呼吸不了春風的愜意。甜,是一種幸福的味道;苦,也是一種生活的味道。萬物的平衡才是生存的基本,此消彼長,陰陽相合,潮起潮落。

東西,也丟,村子裏的許多物件也找不到了。它們去了哪裏?是誰偷了呢?一時間,竟也尋覓不到影兒,嗅不到氣味兒。這一丟,會把村子的靈魂丟了嗎?我有時候會擔心,會長籲短歎。我隻能在記憶中一遍遍尋找,尋找那些模糊且清楚的影像。每個人行走江湖都有自己的裝備。村子的盛衰,一樣有許多的東西可以寫進曆史。

月光下的麥場消失了。一個個嘰嘰呀呀的石滾,一盞盞挑起的馬燈,一個個快樂奔跑的小屁孩,一首首栓在牛鞭上的民謠,一聲聲浸潤著露水的家常話,一瞬間,都看不見,聽不見了。一夜間,就在一個晚上,我就找不到了。還有,一把把明如月牙的鐮刀,木製的架子車,長著尖銳的長牙的釘耙,形若梳子的長長的木耙。它們過時了,腐朽了,可以走進生產的博物館了。這些物體,都是父親的相思,一輩子的交情,說什麼,一時半刻都是難以割舍的。它們是一個時代的見證,父親,是那個時代的光榮獲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