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的確是個了不起的發明呀。不過,這麼個小東西,那麼大個兒的數碼城,力量會傳到整個大樓嗎?我怎麼看不出它有那麼大的威力呢?”
“沒問題。我還看到一份環境部的報告上說超低聲波從十幾米遠的地方就能傳輸過來,尤其對硬體結構效果更好。如果有兩台這玩意兒按放在數碼城地下停車場裏的話,就能使整個大樓都產生震感。而且,這玩意兒的優點就在於它發出的聲音人的耳朵聽不見,所以根本不知道聲音是從哪裏發出來的。”
一身職業裝的達摩邊捋著絡腮胡子邊說:
“它的威力能保持多長時間?”
“一塊這樣的電池三個小時沒有問題。你們看,它既不會把人炸飛,也不會造成流血事件,應該是最理想的爆炸。”
阿陽似乎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了,左右開弓的一組短直勾拳呼呼帶響。
“真不錯,不過,我怎麼著都想把那張圓盤直接扣到中込的臉上。”
文本框也跟阿陽同樣快節奏地打出一套組合拳。之後,他從上班用的背包裏掏出一張光亮的DVD—ROM,在夥伴們麵前晃了幾下說:
“光是大鼓一個人在咱們麵前臭顯擺,那怎麼成呢,我也該露一手了。大家到監控器前麵集中一下。”
其他五個人離開座位時把鋼管椅子弄得哢嗒哢嗒響,他們移到高清晰度美術設計用的24英寸顯示屏前。文本框在自己的電腦上打開了光盤。
“我這裏準備了一段錄像資料,我一想到這段錄像會在整個秋葉原電器商店的監控器上連續播放就激動不已。”
話音剛落,就看到屏幕上映出了一個用黑布蒙麵的外國人,正用一雙銳利的眼神盯著攝像頭,畫麵下方顯出一串兒滾動的阿拉伯字。大鼓大叫道:
“嗨!怎麼還是阿吉達呀?”
文本框聳了聳肩。
“無論是信仰印度教的印度人,還是信仰伊斯蘭教的伊朗人,在畫麵上是沒有什麼區別的。”
這位在秋葉原胡同裏混事的不法商販神情專注地凝視前方,正用聽不懂的阿拉伯語慷慨陳詞。頁麵問道:
“他……他說了些什……什麼呀?”
“沒有文字性的東西他什麼也說不出來,所以我就讓他讀了一本印度電影雜誌上的內容,好像是介紹阿吉達很喜歡的一個女演員演的一部載歌載舞的電影。他一定是在說那個女的腰扭得他如何受不了什麼的。”
阿陽在屋角兒憤憤地說:
“傻透了。”
畫麵從偽造的印度教徒又變成了時勢播報,有CNN、BBC、法國電視台國際頻道、莫斯科電視台國際頻道、半島電視台等,播放的全都是世界各國電視台攝製的恐怖現場的畫麵。
達摩歎了口氣說:
“我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麵壁10年,沒想到這10年中整個世界全變了,成了一個人體炸彈這樣的恐怖事件的滋生場所,而且就像交通事故一樣每天都會發生。我擔心這個世界最終能像CPU的性能那樣日新月異地進步嗎?”
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回答出來。其他五個人都默默地看完捏造的犯罪聲明後,又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
@3
歲末的商戰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歡樂祥和的電器街也迎來了真正的嚴寒。在秋葉原,隨便你走到什麼地方,“鐵鍬”的廣告畫麵都會跳入你的眼中。廣告上人們熟悉的甜心派偶像打扮成一個可愛天使的模樣,揮動著鐵鍬。電視或收音機的廣告每天要反複播放幾十次,吹捧著這個即將問世的具有劃時代意義的人工智能型搜索引擎。數碼城要在新一年裏隆重推出他們傾力打造的這個吸引世人眼球的商品,中込準備把網絡世界三分之一的資源收入囊中。了解到他的這份野心後,當事人秋葉原@DEEP的所有成員更是痛苦不堪。
在距離開戰日僅剩一周的星期二晚上,頁麵和大鼓把其餘四個人的訂餐要求寫在一張用過的複印紙的背麵,就拿著這張單子到附近的超市去買盒飯了。阿陽和文本框要了一份高蛋白質、低脂肪的盒飯,泉蟲訂的還是老一套——炸薯條和冰淇淋,達摩點了他最愛吃的豆腐泡壽司加焙茶套餐。
脖子上纏了兩圈圍脖的頁麵和大鼓打算抄近道走,他倆弓著背,縮著脖子,剛拐進外神田的一條小路時,就發覺好像有一輛車慢慢地尾隨在他倆的身後。大鼓一回頭,隻見一輛黑色小貨車的自動門哢嗒哢嗒地發著聲響打開了,幾乎就在同時,大鼓大喊一聲:
“頁麵!不好!”
幾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頁麵和大鼓襲來。即便在這樣的危急時刻,法人代表頁麵聲音也仍然不規則地斷裂著。
“你……你們要……要幹……幹……幹什麼?”
幾名男子並不作答,把頁麵和大鼓的胳膊擰在背後,用黑布帶把他倆的嘴封住,手腕子好像也用細細的繩子給捆住,隻聽背後啪的一聲扣上了,他倆的手一動都不能動。他們倆在黑黑的小胡同裏盡全力反抗著,可是根本無濟於事。幾個男子身高馬大,做這種事情似乎也習以為常了。他們不慌不忙地把兩個大活人先後抬起來,塞進了貨車裏。躺在車廂裏的兩個人馬上被緊緊地蒙上了眼睛。汽車並沒有急忙離開,而是若無其事地慢慢駛離了秋葉原的小胡同。
大鼓嚇得渾身發抖,小聲對頁麵說:
“咱倆被綁架了,現在該怎麼辦?”
頁麵也無法控製抖動的身體。這幾年他們倆幾乎都沒有與其他人密切交往過。
“不……不……不知道。我……我想他們是……是不會殺……殺我們的。”
小貨車薄薄的車體外傳來一陣救護車急促的鳴笛聲。他倆的視覺功能被剝奪後,聽覺功能變得格外發達。當救護車駛過時,他倆能清晰地辨別出分貝數由低到高再由高到低的多普拉效果。
“對……對啦,大鼓。你……你的耳朵靈敏,路……路過什……什麼樣的路段,用……用你的耳朵記……記下來吧。”
每過一個拐彎處,兩個人的身體在車廂裏被甩來甩去時,大鼓都會不太自信地回答說:
“不知道是什麼地方,我再努力聽一聽。”
穿一身黑色西服的男子從副駕駛座上劈頭蓋臉地喊道:
“你們住嘴!老實點兒待著!”
接下來兩個人就全神貫注地傾聽途中傳來的不同聲音。
* * *
黑色的小貨車在街區穿行一段時間後,似乎就不大有信號燈的阻擋了。在連續爬過幾個崎嶇的坡路,穿過短短的一段平地之後就是一路下坡。車速很快,連車身都跟著左右搖晃著。漸漸地大鼓好像能聽到遠處的潮水聲。他對著頁麵的耳朵小聲說:
“好像離海邊兒越來越近了。”
頁麵也說:
“對……對,剛……剛才過了……一座橋。”
在顛簸了近一個小時後,兩人被捆綁在身後的雙手開始失去知覺時,黑色的貨車停了下來,聽到前方一陣卷閘門開啟的聲音。頁麵納悶地尋思著:此時此刻如果就是孤身一人的話,他也許會又驚又怕,嚇得發瘋,不過,隻要這位跟自己同樣遭遇的朋友在身邊,他就能忍受這種折磨人的驚恐,更能處變不驚。
風停了下來。大鼓憑著車體兩側行走時反射到牆壁上的回音判斷出廂式貨車已慢慢駛進一處建築物裏。車後邊的門開了,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到了,下來!”
頁麵和大鼓被幾個人架著拽下車,眼罩還是沒有被鬆開。
“在這兒坐下!”
剛一坐下,廉價的折疊椅就咯吱咯吱作響。眼罩被摘了下來。他倆的眼前吊著一盞亮亮的白熾燈泡,好像有兩百瓦,晃得他倆睜不開眼睛。
兩個人感覺這裏像是東京灣附近的一個倉庫。眼罩一被摘掉,鼻子也好像一下子靈敏了,他倆同時聞到了一股微微的潮水味。四個黑衣男子蒙著麵。大鼓說:
“這些家夥跟襲擊戰火的是同一夥人。”
頁麵環視了一下空空的倉庫,希望能得知它所在的確切位置,可是沒有一點兒線索,印有數碼城圖標的瓦楞紙箱這裏一個都沒放。
“來吧,你們就全招了吧。”
聲音並不是在場的四個黑衣人的,而是另外一個神秘男子的。這聲音從一個不知放在什麼地方的喇叭裏傳出來,還經過了變聲處理,像機器人一樣怪腔怪調的。
“上個星期六在秋葉原發生了一起異味騷亂事件,現在很多網站上都傳言說是你們秋葉原@DEEP幹的。一定是你們有計劃、有預謀地針對某個特定的企業或集團實施的犯罪,對不對?”
大鼓勇敢地說:
“豈有此理!你們綁架我們才是犯罪呢。”
話音未落,大鼓耳邊隻聽“嗖”的一聲響,一根粗粗的帶彈性的黑橡膠棒砸在小胖子大鼓圓圓的肩上。大鼓忍不住“啊呀”一聲慘叫。朋友的慘叫聲回蕩在整個倉庫裏,頁麵怒發衝冠,大喝一聲:
“住……住手!別……別打他!”
此時,頁麵在想:像他倆這樣生在日本的和平年代,伴著遊戲機和電腦長大的年輕人對疼痛和暴力根本就不堪一擊,如果真的被那些打手嚴刑拷問,他擔心自己會把整個計劃和盤托出,他更擔心自己會因無法控製的對施暴的想像而一敗塗地。
“行,想不挨打,那就老老實實地說出來。我呢,也不喜歡暴力。不過,今天可是個關鍵時期。”
頁麵覺得這個機器人聲音的男子的說話方式似乎在什麼地方聽到過,會不會是中込四個秘書中的一個呢?難道是那天到他們辦公室裏進行威脅的那個叫平井的人嗎?頁麵的腦子裏突然閃現出那個身穿HUGO
BOSS西裝的平井的形象,不過僅靠這個被處理過的電子聲音是很難判斷的。
“我……我跟你們沒……沒什麼話好……好說。”
同樣,頁麵的肩上也“嗖”的一聲被硬硬的橡膠棒重重地砸了一下。他喊了一聲,但並不像他想像的那麼疼,還可以忍受,隻是右肩部麻酥酥的,有些發熱。
四個打手輪番拷打守口如瓶的兩個人。打手們絕不毆打他倆的臉,而是集中打在肩、胳膊、腿上。疼得最厲害的地方是打手把他倆的牛仔褲角兒卷起後猛烈擊打的膝蓋和小腿,其次是被脫下了鞋後擊打的腳趾。在連遭四五次擊打後,他倆的喊叫時機都提前了那麼一點兒。實際上在硬橡膠棒打到他們身體之前,一聽到掄棒子的聲音他倆就先喊叫起來,於是,些許的疼痛聽起來卻像是疼痛難忍了。
元氣大傷的大鼓用嘶啞的聲音嘀咕著:
“我的口真渴呀。”
“是嗎?”
一個打手提來一桶水,澆在大鼓的頭上。這水是從自來水管道裏接來的12月份冰冷的水。被澆了一頭冷水的大鼓身體向後翻著,像一條蛇一樣從座椅上往上躥。還沒等屁股坐穩,小腿又遭到一陣猛擊,大鼓的身體在空中又顫抖起來。
“求……求求你們,別……別打他了。”
機器人的聲音又從什麼地方傳了過來。
“不打他也行,快說出在秋葉原要實施的恐怖計劃,這樣你們就不受罪了。你們在這裏說的話我絕對保密,隻要你們全說出來,馬上就放你們走,再給你們點兒提供信息的費用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