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聖戰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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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從敞開的門口處傳來的嗵嗵幾聲敲門聲,頁麵抬起頭問:
“誰……誰呀?”
從秋葉原@DEEP的門口探進來一張臉,原來是數碼城最下層的程序員戰火。阿陽第一個驚叫道:
“怎麼啦,你這張臉?”
大鼓也幾乎同時叫道:
“你的頭發怎麼會是這個樣子呢?”
身材修長的戰火弓著身子進了木質結構的辦公室,她齊肩的長發齊刷刷地被剪成了短發。更讓他們吃驚的還不是頭發,而是她那張不施粉黛的臉,隻見戰火的左眼上戴著一隻黑眼罩。她輕輕地搖了下頭,說:
“昨天在數碼城樓前搞了一次抗議活動,我們那些自由打工仔做得過火了點兒。”
今天戴一副亮紫色太陽鏡的泉蟲雙手停放在鍵盤上,用一種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聲音問道:
“你做了什麼,被他們怎麼著了?”
“幾個年輕人衝進數碼城的一樓大廳散發傳單,還齊聲喊口號。我就衝上去要阻攔他們,可是……”
由於連續的速度訓練,麵頰曰漸消瘦的文本框也插嘴道:
“你們被那些納粹分子狠狠地教訓了一頓,不巧的是那些黑猩猩有一拳正中了你的左眼,還反咬一口說是你自己撞過來的,是不是這麼回事?可是你怎麼連頭發都剪掉了呢?”
辦公室裏的六個人默默地看著戰火,隻見她沒有受傷的右眼,眼圈一紅,眼淚差點兒掉下來,又被她強忍住了。不愧是秋葉原地下組織的首領,她鎮靜地說:
“昨天我下班後就直接回家了。我剛要開門的時候就被人從身後倒剪雙臂擰住了,有兩個蒙麵人,一個按住了我,另一個用刀哢嚓一下割斷了我的頭發。他還在我的耳朵邊威脅我說:‘你給我老實點,不然就破你的相,從今以後,你要是再到處亂竄就走著瞧。’頭發就這麼被弄得不成樣子,我好像現在還能聽見刀割我頭發的聲音。”
說到最後一句,從戰火的右眼裏流出了一滴淚。六個人不知如何安慰她,隻有保持沉默了。戰火用手帕擦幹臉上的淚水後揚起了頭說:
“過程就是這樣。我今天來就是向你們通報一聲,早晚有一天也會有人找你們麻煩的。”
大鼓擔心地問:
“你不會從我們的作戰計劃中撤出去吧?”
戰火爽朗地笑道:
“怎麼會呢!要真那樣,我就不會到這兒來了。頭發斷了還可以長嘛,我今天來就是要告訴你們我要對中込這個家夥以血還血,以牙還牙,不然他還以為我們女人好欺負呢。我一定要跟你們戰鬥到最後,不會讓那幫家夥好過的。”
阿陽一連打出四個短勾拳回應道:
“戰火,你真是好樣的,跟你相比,遠阪還真算不上個男子漢呢,你跟那個程序癡迷者分手就對了。”
* * *
數碼城八大高級程序員之一,帶有傳奇色彩的文件交換軟件“梅花湯”的製作人遠阪直樹也在同一天深夜打來了電話。第一個接電話的是阿陽。
“咦?是遠阪先生呀?您可是稀客啊,怎麼會直接給我們打電話呢?”
遠阪用一種若無其事的腔調說:
“噢,是阿陽啊,你真的要在DVD上亮相嗎?”
推出以阿陽為題材的CD—DVD是佯攻的部署之一,並非真正意圖,但畢竟是個事實。阿陽心中不悅地應付道:
“沒錯。你打電話來找哪位?”
“我找泉蟲。”
阿陽按下等待鍵後喊道:
“泉蟲,戰火的前男友,網絡界的陽痿病人給你打來的。”
泉蟲像電話接線員一樣頭上戴著耳麥,接通了電話,這樣一來他就可以在接電話的時候繼續輸入文字和製作軟件了。
“電話已經轉過來了,我是泉蟲。”
大鼓把臉貼在泉蟲耳邊的耳機上。遠阪的聲音沒有一點兒抑揚頓挫。
“那個軟件能不能給我發過來?”
泉蟲的鍵盤霎時安靜了下來,正要按回車鍵的右手小指定在那裏一動不動。
“你說的是不是上次咱們談過的那個?”
遠阪平靜地說:
“對。我能幫你設計,也能把它收回來。”
泉蟲的聲音裏透著一種極少能聽到的興奮。
“可是為什麼呀?上次你不是說會很危險的嗎?”
遠阪哼了一聲說:
“事情發生了變化。中込和特種保安都做得太過分了,我決定要懲罰他們。這可不是給你們的禮物,而是我對他們的懲罰。再見!”
電話突然掛斷了。大鼓吹了個口哨叫道:
“太棒了!遠阪要幫我們竊取戰略軟件開發室的認證密碼啦!”
頁麵高興地坐在電腦椅上轉了個圈。
“奇……奇怪,他怎麼會突……突然回心轉……轉意了呢?”
泉蟲操縱著鼠標鍵,立即通過郵件往高級程序員的秘密郵箱裏發送了他自己開發的軟件,這種軟件正是用來攻擊與外部不聯網的開發室XSS漏洞的模擬認證畫麵。泉蟲不停地按動鼠標鍵,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
“你們都把像我和遠阪這樣的程序設計人想成沒有情感的數碼了吧?雖說是很早以前分手的女朋友,如果聽到她的頭發讓人給割斷了,誰不生氣呀。這次中込可犯大錯了,是他把保持中立的遠阪推到我們這邊來的,電腦專家也是人嘛。”
阿陽身穿瑞士軍用雪山迷彩圖案的夾克衫,抱著胳膊一直站著,說:
“噢?是嗎?原來遠阪也是個正常男人呀?那我對他得刮目相看了。”
文本框朝狹窄的辦公室上方連發了兩個左刺拳,衝阿陽抿嘴一笑說:
“我下次見到遠阪的時候啊,一定告訴他我們的迷彩粉絲罵你是個網絡陽痿病人。”
從這個坐落在秋葉原胡同裏的日式樓房辦公室裏響起了一陣笑聲。阿陽頭也沒回,原地返身在空中踢了一個後旋腿,鞋前尖兒鑲著金屬亮片的戰地靴,不偏不斜正好落在離文本框額頭三寸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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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熬了一個通宵,不過大鼓的氣色還不錯。他連續幾天一直睡在辦公室裏,既沒更衣也沒洗澡,所以,牛仔褲和運動衫全是褶子。從他辦公桌的周圍微微地散發出一股在健身房更衣室裏能聞到的那種發黴的汗臭,而他本人似乎並沒有察覺到。
快到11點鍾的時候,全體成員都到齊了。文本框發現了一個擺在會議桌上奇形怪狀的電子儀器,尖聲叫道:
“你好像終於把它組裝完了!就這麼個東西真會起作用嗎?”
隻看那麼幾眼,恐怕很難猜出這個儀器到底是做什麼用的。它的大小跟20英寸顯像管電視差不多,電線把汽車電池和小型擴音器還有一張似乎是放大了一倍的銀灰色模擬唱片連在一起,放在一個金屬裝配盤上。泉蟲抱著雙臂觀察著這個儀器。
“我怎麼覺得有點像老電影裏演過的那個時光機器呢,外觀還挺酷的。”
大鼓得意地注視著他的試驗機1號。這時文本框做起了肩部肌肉操。為了即將到來的突擊戰,他必須全力以赴地鍛煉好體能。他慢慢地調整呼吸,說:
“大鼓,你別傻愣在那兒,快說說這是個什麼玩意兒。”
其餘幾個人自然地圍過來。大鼓一邊哼著他自己譜寫的一首旋律美妙而獨特的吹奏樂,一邊展開掌心,像是在介紹一位獲了某個獎項的獲獎人一樣,指向這個纏滿了線圈的“怪物”。
“嘀嘀嘀嘀……這就是我製造的音樂炸彈呀。”
阿陽好像完全沒懂他說的是什麼意思,戰戰兢兢地盯著這個怪物說:
“這個就能轟隆一聲,把數碼城的大樓炸飛嗎?”
大鼓愛撫地摸著那張銀灰色的圓盤笑著說:
“錯了,這裏邊可沒放什麼炸藥。不過,他要發起威來跟炸彈沒什麼區別。”
文本框繼續做著肩部操,說道:
“所以才問你這玩意兒到底是個什麼?你就別賣關子啦,快說!”
大鼓慢慢地掃視了一下其他五位成員的臉。文本框實在忍無可忍,衝著大鼓說:
“你這個家夥,要是再跩,就讓你嚐嚐我快拳的厲害,把你揍個稀巴爛。”
大鼓嬉皮笑臉地回應道:
“我服了,我服了。這是個超低聲波發聲裝置。”
阿陽插嘴問:
“那,超低聲波又是個什麼東西?”
大鼓坐在會議桌的一角,一邊用手指逐一檢查著五顏六色的布線中接線頭有無鬆動,一邊解釋道:
“一般來說人的耳朵能夠聽到的音域大致在20到兩萬赫茲範圍內。實際上人與人之間的差異很大,人耳對於高音和低音的兩個極端,敏感度是很差的。我讓這種炸彈發出的20赫茲以下的超低聲波,人的耳朵卻聽不見。當然啦,用普通的音箱是不行的,所以我就用了這個鋁製網狀結構的發聲裝置。擴音器雖然很小,但它可是D級數碼擴音器,隻用八歐姆就能釋放出1000瓦的動能。”
阿陽皺著眉頭不解地說:
“哎呀,大鼓,你都把我給說糊塗了,理解不了。”
“好吧,那接下來我就用它三分之一的能量做一下實驗吧。”
大鼓說著把儀器放到了地上,銀灰色的圓盤被牢牢地固定在地板上。他蹲著身子,抬起頭衝他們幾個一笑,說:
“好,開始!馬上就會有感覺。”
在大鼓按下開關的一瞬間,小木屋二樓的整個辦公室就開始震動起來,胸部和腹部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壓迫感,窗戶玻璃被震得哢噠哢噠響,就連貼在牆上的掛曆角兒和便條也微微振顫起來。耳朵雖然什麼也聽不見,可是整個身體卻能感覺到一種轟鳴聲,五髒六腑被震得翻江倒海似的,難受極了。放在地板上的電腦連線也開始朝一個方向顫動著,從照明燈罩上落下了長期積攢的灰塵。阿陽從椅子上起身,癱坐在地板上尖叫道:
“媽呀!難受死了!我已經知道它的厲害啦,快停下來吧。”
大鼓得意地關上了開關。泉蟲讚許地點了點頭,說:
“如果釋放出這三倍的能量,也許會有人誤以為是一場地震呢。太有意思啦,大鼓。”
大鼓檢查完儀器的各個部件後返回到自己的座椅上。
“嗯,我還準備再買能裝三台的零件,在打突擊戰以前安裝好。兩台放在數碼城大樓裏,剩下那兩台就放在秋葉原車站裏吧。”
頁麵佩服地問:
“我……我說鼓……大鼓,你……你是怎……怎麼想……想到做這……這種儀器……器的?”
大鼓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也沒什麼。我一直在想能不能用音樂為打突擊戰出點兒什麼力,所以就想上網查一查聲音到底有多大的力量,結果找到一篇報道,內容是一場聲音公害引起的官司。報道上寫著高速公路、渦輪發動機等所發出的超低聲波對人體的健康有害,我挺受啟發的,當即就決定采用這種超低聲波了。我做了個實驗一測,發現身體雖然不會受傷,但是非常不舒服。”
文本框愕然地看著大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