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3 / 3)

還沒等趙司建說完,田米就打斷道。“你就直說想讓我當狗仔,看能不能打聽到一點八卦不是?”

“聰明!”趙司建朝她豎起了個大拇指。那一瞬間,趙司建覺得他們不像是男女朋友,更像是一對情侶特工。

兩人分開進入醫院,剛剛那個笑臉相迎的護士仍舊在大廳等候著他,帶著他走向電梯,摁下了22樓,從始至終,除了笑臉,沒有說一句話。此時電梯裏就隻有他們兩個人,換作平時,趙司建定然會跟其寒暄幾句,並試圖從其嘴中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可見那一張不容戲謔的笑臉,趙司建隻好眼睜睜地望著電梯上方的指示牌,22樓一層都是院領導辦公室,顯然那位領路的護士是直接把他帶到副院長辦公室。隻是,電梯“叮咚”響了聲,門打開,護士走到電梯旁,戴著網狀手套的手擋著電梯的門,露出向日葵般的笑臉。“趙大隊長,李院長在2202室,他在裏麵等您,您請便。”說完,笑臉與電梯一道消失。

出了電梯,有塊指示牌,右手邊的第二間就是李副院長的辦公室。門虛掩著,裏麵鴉雀無聲。輕輕敲門,把裏麵坐著的禿頂中年男子嚇了一跳,從凳子上一驚,站了起來。

“是趙,趙大隊長吧?”不知是不是因為受到驚嚇,眼前這位嚇得站起來說話的李副院長有些結巴。

趙司建頷首,微笑道,“叫我小趙就可以了。”然後用餘光掃射辦公室的一切細節。跟一般的領導辦公室沒有什麼異樣。他一邊示意趙司建坐下,一邊從他身邊走過,輕輕把門帶上。

“趙大隊長,想必你已經知道我們醫院發生的兩大重大事件了吧?”這樣的廢話,趙司建比較反感,眉目緊縮,一時間無言以對。李院長似乎看出了些門道,從自己的椅子上站了起來,湊到了趙司建跟前,與他平坐到一塊。

“趙大隊長,我就開門見山吧。你們警方就沒有將這兩個事件聯係在一塊?”趙司建也算是閱人無數,李院長此時使出的伎倆就是在套他的話,就是巴不得他趙司建主動告訴他,是的,我們警方是將這兩個事件串並在一起調查。趙司建當然不會那麼犯傻。

“我聽我的隊員說,你打電話到我們刑警大隊,說有事相告?”

“這,這……”李院長支支吾吾大半天。

“莫非是假的?”

“不,不,不。”見趙司建嚴肅起來,李院長又開始結巴了,他當然知道,跟警察說謊話,那跟報假警一樣性質惡劣。

趙司建留意到了他的不安,一會翹起二郎腿,一會腳不停地在地麵上抬起抬下。

“放心,我們是會保護證人的,你所說的,我們絕對不會泄露出去。”

李院長捏了把汗。“於陽跟宋紅關係不一般。”

“怎麼個不一般?”趙司建這才想起來,在酒店浴室裏溺斃的那個護士就叫宋紅。

“宋紅是於陽的情人。”

果然不出所料,正如他在田米麵前分析一樣,這兩個事件是有牽連的。

“這個你有證據嗎?”

“整個醫院都知道,隻是怕沒有了飯碗,都不敢議論。”

“你要跟我說的就是這樣?”其實這些已經足夠,隻要證明這兩個人是有關係的,而且還是不尋常的關係,那接下來就可以沿著這層關係展開調查。他當然不能夠表現出太過於興奮。

“宋紅出事前,我還看到他們在樓梯間吵了一架,於陽還打了宋紅,罵她是不是卵癢了,沒事找事。”

“他們還說了什麼?”

“因為擔心被發現,我聽了這些就離開了。”

趙司建此時內心竊喜,李院長提供的這些至少可以證明,宋紅的死,於陽有嫌疑,於陽的神秘失蹤,更加大了他的嫌疑。趙司建謝過了李院長,並向其交代,如果有需要,會秘密安排他做個筆錄。他起身,想起了什麼,連忙問道。

“李院長不知在醫術方麵擅長哪一塊?”

“我跟於陽一樣,主要是負責整容。要不是他是正院長,我早就……”

趙司建打斷他的抱怨。“你們不是外科醫院嗎?”

“外科醫院也有內科、鼻腔科、婦科了。”趙司建頓時略有所悟。

與田米還是在醫院側門碰的麵,田米倚靠在一麵牆上,風姿綽約般展露她那婷婷身影。

“趙大就是厲害,果然被你猜中了,這兩個案子是有聯係。”

“怎麼?”趙司建故意反問。

“你猜我在裏麵打聽到什麼?”

“什麼?”

“喂,你表情很浮誇咧,你肯定知道我打聽到什麼了?”

“喂,田小姐,我是配合你,好吧,你要公布你打聽到的八卦,我肯定得是一副期待、驚訝的表情啊!”

“你才小姐了,你們全家都是小姐。”趙司建就喜歡她這點天真的耍脾氣。

“好,好,我錯了,那你說吧。”

“那個護士跟於陽有一腿。而於陽現在又神秘失蹤,顯然他有最大嫌疑了。”

顯然,兩人一拍即合。隻是,看見田米那雙大眼睛裏那種亢奮的表情,趙司建突然有點悲傷,於她而言,案情要比他更具吸引力。

5

這還是第一次公布六個人的全部信息。

萬樹生,男,七十八歲,跟兒子住在長沙市芙蓉區芙蓉路97號,在家照顧帶孫子,一直居住在長沙市,近期無外出。

萬海明,男,七十二歲,福州海明食品有限公司老總,在家享清福,公司交給兒子兒媳婦打理。

萬愛國,男,六十八歲,住址貴陽市清鎮市新店鎮大樹下村,在家務農。

萬夕紅,女,六十九歲,萬海明妻子,前幾年因為癌症晚期過世。

趙亞妮,女,五十八歲,住址龍南市曲江區礦上社區龍翔安置房9棟1單元402,丈夫早逝,目前一個人居住,子女在外工作,主要以收購廢品為生。

蔣子晴,女,三十二歲,職業,美食周報記者,住址北京市海澱區新風社區陽光小區a棟五零二。父親是教師,母親是醫生,都已經退休。

經局長允許,主要還是王老師的意思,楊建將大家搜集到的信息彙總,第一次在專案組會上公布了這要調查的六個人信息。楊建操著一把清脆的嗓子念著,錚錚有聲,仿佛是在念一份判決書。念畢,腦袋微微左右晃動,觀察聽者的表情,會上鴉雀無聲一片,每個人表情凝重,這無異於任何一起凶殺人更讓人絞盡腦汁。

石井沒有急著去分析這六個人存在的關聯,他眼睛時不時上抬,瞄了瞄王老師壓在手下的一封快遞。他注意到,王老師的右手是呈弧線朝內靠,左手彈琴般舞動手指,看似不協調的右眼有些渾濁。

“王老師,你讓我們調查這六個人,是不是懷疑那封快遞就是這六個人中的其中一個人所為啊?”楊建首先打破沉默。局長瞪著牛眼般的大眼睛嚴厲望著楊建,楊建整個人立馬蔫了下來,安靜地坐在凳子上。

“不該問的不要問,不該說的不要說。”局長強調了下紀律,氣氛變得僵硬。

“石井,你到北京,蔣子晴的父母說她已經離開家裏兩年多了?”王老師突然問道。

“是的,家裏也不知道她去哪裏了,也沒有跟家裏聯係,我亮明身份,老兩口還以為帶來了噩耗。”

戛然而止。王老師就不再說話了。他閉上了雙眼,右眼邊上的傷疤像是山穀般的褶皺裸露出來,顯得有些醜陋。他睜開眼睛,將壓在手上的一封快遞扔在桌子中央。

“這是第二封快遞。”

“那我去查下這快遞記錄。”一位警員說。

“不用了,肯定是換了快遞公司,情況肯定跟第一封快遞是一樣的。”

“還是一張A4紙?”

“是的。”

“上麵寫什麼了?”

王老師沒有回答,使了個眼色,示意一名警員打開。那快遞的邊沿被撕開了一個口子,王老師在第一時間就打開看過了。

“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警員一個字一個字小心翼翼地念道。

“很明顯就是恐嚇。”楊建總是管不好自己的嘴巴,妄加定論道。

這麼幾個字無疑加深了專案組的好奇心,一萬個為什麼在頭腦上方飄過,隻是,沒有人敢開口把疑問說出。石井在心裏罵道,扯卵蛋,破天荒地成立專案組,可是專案組卻被蒙上了一層紗,為什麼調查,調查什麼,竟然沒有公開,那成立專案組豈不是成了擺設?心中窩藏的一肚子火油然生起。他覺得,那樣的警察做得太窩囊了。

難以抑製住心中的怒火,他突然起身,移送椅子發出的刺耳“滋滋”聲把大家丟失的魂給喊了回來。

“局長,我要請假,女兒發燒,我得去看一下。”其實早在幾個小時前,妻子楊靜就打來電話,告知女兒燒退了,現在在家裏,讓他不必操心。

局長沒有急著答應,而是看了看王老師,等待王老師的拍板。好像王老師才是局長似的。

“好啦,我看今天就到這裏吧,那個石井和楊建,明天再去一趟龍南,一是買點水果去看望下趙亞妮,水果錢我來出,看看能不能從她嘴裏套出點什麼有用的信息。”

石井打斷他。“王老師,你是指?”

“看看她這幾年跟其他五個人是否有聯係啊,另外一個,通過龍南市公安局,查查蔣子晴是否在龍南出現過。”

石井就不好再說什麼了,王老師畢竟曾經帶過他破案,他也是他最敬佩的人,雖然這次他的出現在他看來有那麼一些“胡來”,他本身也有些情緒,可他還是相信,王老師所做的一切,自然有他的道理。

大家都準備起身離開,王老師卻在這個時候把糾結大家很久的一個疑問說了出來。

“想必你們跟你們王局一樣,對於這個案子,有很多疑問吧?不對,你們估計是連自己在辦什麼案子也是一頭霧水吧?那麼,我現在就告訴你們,這可能跟三十二年的一起殺人案有關。”

大夥停住腳步,轉身期待王老師繼續說下去,可他整理了下眼前的一堆資料,跟局長一同起身,一同離開了。

或許這裏麵還有什麼隱情不便說吧。望著王老師離去的身影,石井那樣想著。

回到家中,他小心翼翼地把鑰匙插進鎖孔上,一圈一圈慢悠悠擰動,倒像個入室盜竊技術開鎖的毛賊,生怕聲音過大驚擾到屋子裏的人。鑰匙擰到一半,門自動打開,想必是楊靜聽到了動靜,過來幫他打開了門。

“女兒睡了啊?”

“剛剛睡著。”

他脫掉鞋,光著腳踮起腳尖走到了女兒睡的兒童房,女兒在一片星光的貼紙星空下熟睡,因為生病,時不時還發出呢喃的小聲音,不知她又在說什麼夢話了。

石井站在門口,在猶豫要不要進去輕輕在她額頭上一吻,想想作罷。趁著這個空隙,好好陪陪妻子。

妻子不在客廳,書房裏的燈卻開著,他悄然走過去,看見她坐在電腦旁,電腦桌旁資料、書籍堆滿一桌。看來她又在加班。石井突然想起一個事,妻子好像正在負責市誌編撰。他眼前一亮,那豈不是可以還原三十二前的那起命案?

三十二年前。他想想,那時候他好像還在上學,對於那麼驚悚的一個命案,他居然聞所未聞。

他走到妻子身旁,翻閱起妻子編撰的資料。

“找什麼了?”

“沒,隨便看看,不打擾你吧?”

“困了你就先睡唄,不用等我。”

“你這個市誌,三十二前發生的大事件應該都有吧?”

妻子仰頭斜睨了他一眼,然後埋頭繼續苦幹。

“從建市開始都有。”

“那不是工作量很大?”

“還好。”

“注意身體。”

“知道了。”

他已經找到了一本,手指已經夾在了重要的一頁上。

“這本資料我先拿去看下,有我感興趣的。一會給你還回來。”

“好。”

他亢奮般從書房走出,一屁股坐在客廳沙發上,眼睛跟機關槍似地掃射那一頁的全部文字。

要調查的那幾個人確實存在著某些牽連,那就是他們六個當中有五個是龍船灣大壩水庫下遊的萬田村村民。

重重疑問再次卷土重來。

那場災難,七個人幸存,可是王老師隻要求調查六個人,幸存的六個人裏並沒有蔣子晴,除了萬樹生、萬海明、萬愛國、萬夕紅、趙亞妮,還有一個叫田翠心,王老師沒有要求調查此人,並且幸存者中年齡最小的一個叫萬子強的,也沒有讓調查。

他克製住內心的狂躁,繼續看下去。

原來,七個人裏,有兩個人居然是凶手,設計了一出水淹村莊,差點殺死全村的人,所幸村中大部分人搬走,村裏隻剩下十四人。但整個村莊還是被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