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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了中午在“宴遇主題餐館”吃飯,是田米主動約的,這讓趙司建暗暗竊喜,交往也有幾個月了,田米很少主動約她,那也不能怪她,女孩子還是需要些必要的矜持。“宴遇主題餐館”是一家新開的很火爆的情侶餐館,選擇如此適合約會的地方,應該可以拋開工作兩個人好好談情說愛了吧?
趙司建瞅了瞅時間,上午的工作安排還是比較緊湊,於陽的妻子羅曉莉上午被傳喚到局裏問話,龍歸市公安局那邊早早就來電話說今天還要求陪同調查,具體調查什麼不得而知,趙司建可不想再蹚這趟渾水,陪同龍歸市公安局去了趟趙阿姨那裏後,回到家中,母親就喋喋不休地問了起來,“怎麼刑警都找上門來了”、“是不是趙阿姨犯了什麼事啊”、“司建啊,我跟你趙阿姨情同姐妹,關鍵時候你得幫幫你趙阿姨啊”……好在父親這個時候出來解圍,他才有機會開溜。其實,他真心不願意以警察的身份到趙阿姨家,認識倒不說,每次看見趙阿姨那雙滄桑的眼睛,他就會莫名的難過,她已經過得不容易了,作為災難的幸運者,活著本身就是一種折磨。
趙司建原本計劃排其他同事陪同龍歸市公安局的前往調查,雖然他不知道他們此行的目的,不一定就跟趙阿姨有關,可目前來說,他的工作重心就是那起局裏頭號命案,更何況,如今案子的風向有了改變,於陽的嫌疑有了減弱,原本以為,找到失蹤的於陽,案子的真相將浮出水麵,沒想到,另外一個嫌疑人提前浮出水麵了。通過酒店周邊調查發現,於陽的妻子羅曉莉當天在酒店出現過。
“她出現的時間段是?”聽到這個消息,他連忙問參與調查的警員。
“大概是晚上八點到八點二十這段時間。”警員看著調查記錄說。
趙司建想起酒店的兩次停電時間,於陽妻子進入酒店的時間倒是跟這兩次時間很吻合。八點零八分趁著停電的時候進入酒店房間,用五分鍾殺了人,在第二次停電八點一十三分的時候從房間出來。錯了,於陽的妻子不可能在短短的五分鍾就能夠殺死一個女人,她隻是用了五分鍾時間將宋紅鎖在浴室裏,浴室水位逐漸上升,宋紅的死亡時間是十點也就合情合理了。隻不過,還是有不少解不開的謎,於陽的妻子是如何在停電的時候進入房間的?當時於陽又在哪裏?難道凶手有兩個人?
“於陽的妻子叫什麼來著?”
“羅曉莉。”
“通知她什麼時候到局裏啊?”
“上午九點。”
“告訴她因為什麼事要到我們局裏嗎?”
“沒有,就是跟她說關於她丈夫失蹤的事有幾個問題需要問下她。”
“聰明,這個時候就是要她放鬆警惕,以免打草驚蛇。”
趙司建從警員手中拿過調查的資料,資料上顯示,宋紅住的1708房門的把手提取了一枚指紋,而那枚指紋正是羅曉莉的。看到這裏,趙司建終於可以鬆了口氣,至少命案到目前為止取得了重大突破,剩下的時間,無外乎跟羅曉莉磨磨嘴皮子,他知道,羅曉莉百分百會一口否認。
他興奮地掏出手機,想把這個重大的進展跟田米分享,可礙於在辦公室不方便,便作罷。他不得不感歎田米的魅力,跟她探討案情多了,以至於有什麼重大、詭異、懸疑重重的案子,都會主動去跟她分享,即便有時候事先就警告自己不能夠說,可一見麵,就無形中被她挑了出來,她就有那麼個魔力,她能夠使香醇的白酒主動打開瓶蓋。
他想爭取上午就把羅曉莉拿下,趕在十二點前去跟田米約會,對於磨嘴皮子,他還是很有自信。隻是,局裏沒有給他自信的表現機會,分管刑警的副局長直接給他電話,再次要他陪同龍歸市公安局的刑警民警前往調查。趙司建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龍歸市公安局的領導打了招呼,要不然一個簡單的調查何必如此興師動眾了,怎麼說,他好歹也是刑警一大隊大隊長。
趙司建是拉長了臉在局門口迎接龍歸市公安局的同誌,隻是沒有想到,此行前來的,除了上次來過的叫楊建的警員,這次還來了一張熟悉的麵孔,石井。皺巴巴的臉立馬舒展開來,笑臉相迎。他由此也嗅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氣息,石井是龍歸市公安局有名的偵破高手,一個簡單的調查都出動他,足見他們要調查的事不尋常。他想著從石井這邊套出點有用的信息。
“石井。”
“司建。”兩人相擁而抱,緊緊握住雙手,兩人是在全省刑警培訓上認識的,兩人多次獲得全省刑警偵破能手,自然而然就成為了朋友。
“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不說這個了,我們還得請你幫忙,吃過午飯就得趕回局裏跟王老師彙報。”
“王老師?”
“就是在省裏教書的那個。”
趙司建當然知道,他還上過他的課了,他上的刑偵課,教室往往擠得水泄不通,課上得跟講懸疑小說似的吸引人,重要的是,此人一生功勳顯赫,算得上全省破案的佼佼者。趙司建有些激動,是什麼大案把這位專家級的人物吸引到了龍歸?趙司建如果沒有記錯的話,王老師就是從龍歸市出去的。
“司建,你得陪我們再去一趟趙亞妮家裏,另外,你得幫我查查這個叫蔣子晴的人,看看她是否在龍南市出現過。”趙司建從石井手中接過一張紙,紙上隻有一些關於蔣子晴的基本信息,沒有圖片。
“石井,私底下問你,是不是趙亞妮跟什麼大命案有牽連?”趙司建將石井拉至一旁,把楊建落在一邊。
“這個,”石井回來看了一眼楊建,轉而說,“這個我也不太清楚,真的,我不騙你,你也知道王老師的辦案風格。我隻能告訴你,我們要調查的,可能跟三十二年的龍船灣大壩凶殺案有關。”
“那案子不是破了啊?兩個凶手,一個判了死刑,可還沒有執行就在獄中死了,還有一個未滿十八歲,轉為死緩,好像後麵說診斷是精神病,這會還在精神病院裏關著了。”
“你知道那麼清楚?”
“這不都是公開的事嗎?”
“石頭哥,我們是不是該出發了?”石井嘴巴囁嚅想繼續說什麼,卻被一旁的楊建給喊住了。
三人一同前往趙亞妮的家裏,曲江區礦上社區龍翔安置房9棟1單元402,隻是沒想到,趙亞妮沒有在家,門虛掩著,推門而入,一股刺鼻令人作嘔的廢品味撲鼻而來。有幾個小孩在用蛇皮袋裝著滿地狼藉的廢品,礦泉水瓶、書本、廢鐵、塑料盒,趙司建還以為走錯了房間。走到小孩身旁,俯身問,“你們的趙奶奶了?”
“搬走了。”
“搬走了?”
“是啊,一個叔叔來接她走的。”一個個子稍微高些的小男孩站起來說。
“那她有沒有說去哪裏了啊?”
小男孩搖頭,“沒有,她隻是交代我們幫忙把廢品買了,對了,那個叔叔還說,如果有警察叔叔上門,就把這張紙條給警察叔叔。”小男孩手裏攥著一張紙條。
“那你能將紙條給我嗎?”石井這個時候上前問。
“不可以,你們又不是警察。”小男孩堅持說。
石井隻好從口袋裏掏出警官證,遞到小男孩身前,小男孩粗魯般奪過,把紙條給石井,拿著他的警官證跟其他小朋友在一旁“研究”著。
楊建幾乎是跟趙司建一同邁出了前進的腳步,兩個人一左一右站在石井身旁。
褶皺的紙條有些泛黃,上麵的字寫得有些歪歪曲曲。
“當年的事我媽不記得了,麻煩你們不要來打擾,我們隻是普通人家,不犯法,隻想過普通人的生活。”
“看來是她兒子把她接走了。”石井喃喃自語道。
“那我們要去她兒子那裏走一趟嗎?”楊建問。
“沒有這個必要了。”石井說,轉身朝向趙司建,正要開口,趙司建的電話這個時候響起。
“我就猜到她不會承認,什麼?她承認到過酒店?那倒是出乎我的意料,那你們繼續跟她磨吧,我這邊還要一會,估計要吃過午飯再回去。好,就先這樣。”趙司建是躲到一旁接電話,電話掛斷,他折回到石井跟前。“石井,你剛剛說什麼?”
警官證不知什麼時候回到了石井的手中,幾個小孩繼續將廢品裝入袋子裏。“司建,那個蔣子晴麻煩你盡快幫忙查下,到時候給我來個信息就是,我的電話你還有吧?”
“當然存著了,好,我下午回到局裏就幫你辦,盡量在傍晚之前給你答複。”
“那我們就先行告退了。”
“不一起吃個午飯。”趙司建是想跟石井好好吃個飯聊聊的,兩個人像兄弟般把酒言歡,那已經是很遠的事了。再加上看石井精神狀態不佳,一副心事重重模樣,也想著跟他一道解憂。隻是,今天中午這個飯局關係到他的終身大事,還沒等石井開口,他就接下去說,“我,我中午約了女朋友,要不……”
“可以啊,一起吧,總不能餓著肚子回去。”楊建搗亂地來了那麼一句。
石井推搡了楊建一把,“豈有讓兩個大男人做電燈泡的道理,哈哈。司建,好好努力,希望能夠早點吃上你的喜糖,我們就回去了,再見。”石井的話讓他心存內疚,他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後腦勺,大大咧咧道,“一定,一定。”
趙司建駕駛著他的捷達橫衝直撞趕往“宴遇主題餐館”,好在路不堵,正好趕在十二點準時到達餐館門口。“宴遇”的外觀像一艘坦泰尼克號,大門做成一個碼頭,通過這個碼頭方可上船,為了求逼真,碼頭與“船”之間相隔一條溝,溝裏蔚藍的水,一根繩子掛著的錨聯係著碼頭與船之間。門口還擺放著幾張桌椅,早已坐滿了拿號排隊的顧客。
想必田米早早就到了。
上了“船”,一群身穿水手製服的姑娘映入眼簾,隻是姑娘們身上的水手服有點短,白皙的小蠻腰特別吸睛。
“趙大,這邊。”田米眼睛犀利,站在貼有3號艙的標簽的一個包廂門口朝他招手。
進入包廂,有種在海上露天吃飯的感覺,包廂裏貼著海上風景壁畫,四周是蔚藍的海水和蒼穹。還沒等他坐下,田米就拉起他的手走向包廂裏的一道門。如果沒有判斷錯誤,那應該是包廂裏的衛生間。可推開門,那是擺放著一塊仿真的船頭,船頭下是逼真的波濤洶湧的海水。
“要不要體驗下傑克和羅絲的浪漫呀?”田米狡黠地笑著。
趙司建上前一把拉著她的手,打算在船頭上從身後環抱她,沒想到她一下子掙脫開趙司建的手,雙手捂著肚子一副可憐模樣說,“我餓了。”
兩人麵對麵坐在一張點有蠟燭的玻璃桌旁。
“這是不是比你上次找的那個lighting西餐廳更適合約會啊?”
趙司建點頭,然後一本正經地說,“你還知道是約會啊?你瞧我,打著男朋友的口號,卻做著被采訪者的事,我可說好了,今天不許談工作。”
“哼,不談就不談唄。”她努了努嘴。
上菜前,趙司建還是沒忍住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遞到田米眼前,說,“這個人也是個記者,算是你的同行,認識嗎?或者說,有聽說過她到我們龍南采訪過嗎?”
田米一臉凝重地望著那種紙,她做了個下咽的動作,仿佛那眼前的一張紙是一道菜,讓她垂涎欲滴。
“美食記者,想必是個好差事,天天有美食吃。趙大,你好壞啊,知道人家餓,盡是誘惑我。”
“認識嗎?”
“不認識,也沒聽說過了。”田米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沒事,咱們吃飯。”趙司建從田米手中拿回那張紙。
“怎麼,你們的案子跟這個蔣,蔣什麼晴來著有關?”
“蔣子晴!不是,就是幫朋友問問。”
“我就說嘛,嚇我一跳,我以為那個案子又有了新的嫌疑人,而且還是個女的。”
“你怎麼知道?”趙司建脫口而出。
“還真是?”
趙司建知道,他又被女朋友拉到水裏了。他隻好一五一十把於陽的妻子羅曉莉的事情說了出來。
菜很快上齊,全是誘人的美食。夾上一口菜,趙司建就狼吞虎咽般吃了起來,邊說,“你不去做美食記者真浪費了。”
田米不答,緊縮眉頭在思考問題。他就知道,每次聊起案子,她就會跟個偵探似的把他晾一邊去專注思考案情。
“喂,田記者,我爸媽讓我跟你說,他們邀請你跟你爸媽一同到我家做客。”
這話讓田米愣了好一會,一雙晶瑩剔透的大眼睛盯著趙司建,趙司建扒完一口飯入口,筷子凝固在半空中,期待田米的回答。
“過段時間再說吧,最近比較忙,有些累。”
見趙司建不悅,她補充說,“我現在狀態不好,肯定很醜,等我調節好了,打扮得美美的,漂漂亮亮地見我未來的公公婆婆,那通過他們考驗的幾率不是更高啊?”
她那樣說,趙司建心裏很快就樂嗬起來。
2
“龍翔國家斥巨資打造的全省最大乃至全國有規模的島上娛樂王國——企屋世界,現在進入緊張的收尾階段,預計將在下個月初營業。”
電台傳來這條新聞播報。汽車咕嘟咕嘟地在建澳大橋上行駛,上午九點,這天氣就已經熱得不像話了,太陽高高掛起,一副事不關己、養尊處優的模樣。大橋兩旁的巨大鐵柱彎彎曲曲從身旁蔓延開去,石井不免杞人憂天,這天氣熱下去,會不會讓這鐵柱融化導致一場災難性事故的發生?一旁把腳翹在車窗上的楊建把石井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中來。
“石頭哥,下個月你可以帶你寶貝女兒到那企屋世界玩玩。”
“女兒還太小。”
“那裏不僅有玩的,還有看的,吃的,應有盡有。”
“難怪敢打著島上娛樂王國的噱頭。”
“這龍歸市就沒有龍翔集團不敢的事。”
“哦?你知道龍翔集團的內情?”
“那倒沒有,不用想,你抬頭看看就是,這座城市到處是龍翔打的廣告,到處是龍翔的房地產,這不是上麵有人,那裏能夠如魚得水啊?”
“就像你一樣,嶽父是公安局局長,如魚得水啊!”石井調笑道。
“你還真別笑,這是這個社會的生存法則,有關係則上,沒關係靠邊,你說是吧?”
石井當然不好反駁這個潛在的道理,就拿趙司建來說,他們兩個是當年省招警同一批進去的,如今趙司建已經是個大隊長的,而他,不過是個普通民警,就因為他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而趙司建則屬於官二代,父親在市裏做領導。
“好像王老師的小舅子也是……”
“是,龍歸市當今的許市長就是他的小舅子。”那已經是個公開的消息了。
“楊建,問你個事唄。”石井緊握方向盤,眼睛望著車前玻璃前方說。
楊建把腿從車窗上放下,端正好坐姿說,“說吧。”
“你說小孩子有沒有可能得自閉症?”
“什麼意思?多大的孩子啊?”
“我懷疑我女兒得了自閉症,不會笑,話也很少,不過如果我在家,她倒是喜歡說話,跟我愛人在一塊,就話少,陌生人在的話,更是一聲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