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他們之前苦苦追尋的一切都是虛空,這個神秘的家夥才是解開所有謎團的關鍵鏈條!
[3]
自李小漁同周煥然從狸子墓鎮回來後,他便一直忙於工作,工作之餘還要照顧方柔。這個周末,李小漁也放下了手頭的工作,準備去精神病院探望方柔,恰巧周煥然打電話過來,說他周末要出差,希望她能過來一下。
周煥然簡單交代了幾句,便匆匆離開了。
在離家前,李小漁特意為方柔做了可口的曲奇餅,甜橙口味的。她坐在床邊,從盒子裏取出一塊:“方柔,你要不要來一塊嚐嚐,我親手做的,味道不錯呢!”
方柔隻是安靜地坐在病床上,手持紅色的畫筆,在白紙上一圈一圈的畫著,不厭其煩。
李小漁忽的記起了那時做的怪夢,夢中有一個半身女子,她要李小漁送她回家,當李小漁問她家在何處的時候,她在地上花了一個漩渦,然後指著漩渦的中心,說道:“我的家,就在這裏!”
“方柔,我們停一下好不好?”說著,李小漁便試圖讓她停止,恰巧被查房的護士看見,對方急忙阻止道;“快住手,你這樣會激怒她的,一旦她被激怒,會一發不可收拾的!”
李小漁連連點頭,她靠在床邊,顧自嘟囔道:“既然你不吃我的曲奇餅,那我給你講講我最近的經曆吧,簡直太精彩了。”
方柔依舊癡癡的畫著,一圈一圈的,極其虔誠。
反正也是閑來無事,李小漁便一邊吃著曲奇餅一邊將她開始做第一期徐老先生失蹤案件節目說起,包括她同季大海的糾葛,同梅阿姨的情緣,還有在梅村遇到柳婆的事情,一件一件的,講得詳細。
那些或沉甸或輕盈的故事在她的口中化作了一個個字符,輕吐而出。
午飯過後,方柔依舊畫著,紅色的畫筆油水用光了,她又換了一隻黃色的,從早上到現在,她已經畫了整整五本了。
周煥然打電話說路上堵車,估計會晚回來一會兒,李小漁吃光了曲奇餅,故事也講的差不多了,最後自言自語道:“哎,你說是不是見鬼了,他們就這麼無緣無故的走失了,鬼才知道他們在哪裏嗬!”
突然,方柔停下了手中的筆,倏的抬起頭,李小漁的目光正好打過去,四目相對,她能清晰的感覺到一股陰翳刺進了瞳孔。
這種感覺像極了你在同一根木頭講話,你以為它隻是一個死物,殊不知,它其實什麼都聽到了,而且都聽懂了,適時的時候,它甚至會應聲答話。
“方柔,你怎麼了?”李小漁試探性的問道。
這一刻的方柔好似一個正常人一般,冷冷回道:“他們都在黃老人!”
“你說什麼,黃老人,什麼意思?”李小漁一掃寒意,追問道。
隻是那麼短短的一瞬,方柔便回複了剛才的狀態,繼續拿起畫筆,一圈一圈的畫了起來,任憑李小漁再怎麼追問,她都隻是癡癡的看著圓圈。
她清晰的記得她第一次見到方柔的時候,曾經追問過這些圓圈究竟代表著什麼,她當時狂躁地說他們就在這裏,然後用鼻尖戳破了圓圈。
現在當她無意中再次當時的故事時,方柔好似夢醒了一般說了一句“他們都在黃老人”,這個黃老人是一個地名嗎,還是一個代號?
一切,不得而知。
李小漁狐疑的看著低頭畫畫的方柔,她忽然有了一個恐怖的想法:方柔根本就沒有精神失常,一切都是她假裝的,她一直在偷偷觀察著周圍的一切,聽著所有故事,隻是她用一個身份掩飾掉了一切。
自那之後,李小漁便再沒有說任何話,她隻是若有所思的盯著方柔筆下的圓圈,她口中的黃老人會在那些圓圈的中心嗎?
那裏,又是什麼神秘的地方?
傍晚時分,周煥然匆匆趕到了精神病院,當他看到一切正常的時候,著實鬆了口氣。
“怎麼樣,業務談得順利嗎?”
周煥然點點頭。
“不過,你臉色不好看,是不是生病了?”
周煥然歎了口氣:“回來的路上,我在車上睡著了,做了一個噩夢,夢到你被方柔攻擊了。醒來後便沒了睡意,下車了就急忙趕了過來,看到你們都沒事,我就放心了。”
李小漁轉身看了看方柔:“她很聽話,隻是靜靜坐在那裏畫畫。”她沒有同周煥然說起方柔忽然說起的那句話,當時她的眼神,如同一窪深淵,讓她不寒而栗。
拖著疲憊的身體,李小漁回到了租住的公寓。
她準備拉上窗簾睡覺,無意中向樓下瞄了瞄,那盞孤零零的路燈下空蕩蕩的,慘淡的燈光圈了一個圓,那個算命的今天沒有過來。
李小漁忽然想要見他,這個玄而又玄的怪人身上藏著太多詭異。她隱約感覺到,那個算命的反複出現在樓下,等待她過去同他說話一定是預先設定好的。
今天他沒有過來,李小漁反倒有些失落。
他還會來嗎,
還是說,他再也不會出現了。
這一刻,腦海裏倏地冒出了一個危險的想法:跟蹤他,看看他到底是何許人也!
李小漁感覺自己愈發瘋狂了!
她向劉主任請了假,說身體不舒服,由於上期節目反響很好,他痛快的準了假。李小漁坐在臥室裏的窗戶前,安靜的盯著樓下。
雖然她同那個算命見過數次,不過她卻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早上,中午,傍晚還是午夜!
她坐在那裏,整整觀察了一天,那個算命的一直沒有出現。一連三天,那個算命的始終沒有出現,他好像沒有來過似的,再沒了任何蹤影。
就在李小漁身體快要垮掉,她行將放棄的時候,那個算命的詭異的再次出現了。
當時客廳裏的電話突然響了,她過去接聽電話,剛剛拿起聽筒,對方卻掛斷了,電話屏幕上毫無顯示,她坐回去的時候,那個路燈下麵忽的現出一個人影,他帶著一頂帽子,手裏拿著一枚杖子,右腿橫壓在左腿上。
一簇陰寒從瞬間包住了心髒,她去接電話來回也就十幾秒的時間,這個算命的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這也太巧合了吧,她剛剛離開,他便出現了。
好像,
他一直在某處監視著她,她稍稍的失神,他便倏地坐了過去!
忽然,那個算命的抬頭,望向了這邊,幸虧李小漁早有準備的拉好了窗簾,她隻是透出一條縫隙監察外麵的一切。
不過,她總是感覺那個算命的發現了什麼,雖然她藏在黑暗中,但她也看不到他的眼睛,他們,扯平了!
[4]
思來想去,李小漁最終決定跟蹤這個算命的,她總是感覺,真相就藏在他的背後,隻是她稍稍前進幾步,便能找到一切了。
誰知這時,劉主任家中有事,他將負責的一檔節目暫時交給了李小漁,李小漁沒得推辭,隻得接了下來,不過她又準備跟蹤那個怪老頭。
本來,她想要將這件事拜托周煥然的,不知為何,自那次從狸子墓回來後,她總是感覺虧欠了他好多似的,是她的莽撞讓他們陷入了危險,甚是可能失去性命。
腦海裏的人名單來回翻了幾遍,她最終決定再次找到肖翰。
肖翰聽了她的計劃,痛快答應了。
畢竟,沒有幾個人能夠禁得住真相的誘惑。
這幾天,肖翰住在了李小漁租住的公寓,她則在單位黑白加班忙節目。
李小漁說得沒錯,這個算命會在十點鍾的時候準時出現,不過每次他出現的時候,肖翰都沒有連貫的看到,因為每每到了那個時間,要麼電話鈴聲響起,要麼他忽然感覺肚子痛,要麼就是聽到客廳裏有奇怪的響動,反正,每次他再回過頭來的時候,那個算命的就已經等在樓下了。
真是奇怪,那個算命的到底為了什麼,要執著的出現在這座樓下,他在等什麼人嗎,還是別的什麼?
整整一夜,肖翰都沒有合眼,直至天亮,那個算命的才緩緩的站起身,肖翰猜測,他可能要離開了,便急忙下了樓。
算命的走的很慢,他好似在等著肖翰,每走幾十米,便會停下來,然後繼續。
肖翰記得他們走了很久,一直走出了東閩市,然後來至郊區的一處普通民房。連續跟蹤了他幾天,肖翰大致了解了這個算命的每天的生活內容。
“你說什麼,他每天隻是來我租住的公寓樓下嗎?”聽了肖翰的彙報,李小漁顯得頗為驚詫。
肖翰點點頭:“他每天晚上十點來你租住的公寓下,一直到次日早上才離開,他步行回那處民房,呆上大約半個小時,便又出門步行到你租住公寓的小區,以此循環。”
“那拜托你繼續監視他,一旦有什麼詭異的行為,一定要在第一時間通知我。”李小漁囑咐道。
肖翰在算命的租住的民房對麵也租下了房子,每天的工作隻是跟蹤記錄。
這天晚上,李小漁終於忙完了節目的後期剪輯,出了電視台。她順便買了些零食,中午的時候,她接到了肖翰的電話,說那個算命的中午回家後一直沒有出來,他希望她忙完後可以盡快過來。
李小漁找到了肖翰所說的民房,黑暗中,她正欲敲門,那扇大門卻忽的開了,她一驚,本能的退後兩步,然後打開了手裏的電筒,光線打到對方的臉上,他竟然是肖翰!
不過,李小漁沒來得及鬆口氣,便被更加龐大的恐懼覆蓋了,眼前的肖翰,目光中少了靈動,更多的是凍結的漠然!
李小漁瞬間退到了一邊,肖翰好似沒有看到她一般,徑直出了門。她叫了他一聲,他卻毫無反應,仍舊繼續前進。
肖翰這是怎麼了,莫非中邪了?
眼下,李小漁隻能繼續跟蹤下去了。
不過,肖翰越走越快,他仿佛著了魔一般沿著寬闊的大道狂奔起來,李小漁幾次都差點被他甩掉,不過最後她還是勉強跟上了,在陌生空曠的午夜街頭,李小漁看到了她此生難忘的一幕!
寂寥的廢棄十字路口,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熙熙攘攘的湧來很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們好似受到了某種指令,整整齊齊的聚集到了路口的中央。
這場麵好像是某種集會,可什麼集會會選在午夜,有人甚至還隻穿著睡衣。
李小漁的腦海裏瞬間浮現出了徐老先生和徐二果失蹤當晚的事情,他們也是下樓後不知所蹤了,莫非當時也是這麼跑到了這個十字路口,參加了這種集會?
他們是誰,為了什麼事情聚到這裏,接下來又要做些什麼?
李小漁忽的感覺呼吸愈發急促了,像進入了某個神秘的境地,她正在一步一步的接近不為人知的秘密。
不管是主動的,還是被迫的。
李小漁隻是靜靜的躲在暗處,看著這場盛大聚會接下來如何發展。
數百人聚集在一個十字路口應該也是一個驚人的畫麵吧。想到這裏,她恍然大悟的摸出手機,然後將這鬼祟的一幕偷偷拍了下來。
不知道此時,是否還有像她一樣的人躲在角落裏,錯愕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
就在這時候,那稍顯混亂的人群倏地站到了兩邊,數輛軍綠色的大卡車駛了過來,李小漁第一反應便是這些車子是來承載這些人離開的,他們肯定是要去某個地方,一定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可她不能跑上前混入其中,一旦讓他們發現,她將必死無疑,況且那其中還有她的朋友肖翰。
此時此刻,她唯一能夠依靠的人隻有周煥然了。
可是,這次追蹤會不會讓他,或者他們陷入比上次在狸子墓鎮蒲家大院地下墓室中更加危險的境地中呢。
這時,大腦立刻發出了停止思索的指令,繼續這麼猶豫下去,她隻會錯過追尋真相的最佳機會!
她立刻撥通了周煥然的電話,幾聲忙音過後,她便聽到了他稍顯疲倦的聲音:“小漁嗎,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李小漁來不及解釋,隻是低聲回道:“現在開始,你隻需要聽我說,我在……”她抬眼環視了一圈,然後看到了一張路牌,“我在清明路東口,你現在快來,我需要你的幫助。”
周煥然也沒有多問什麼,匆匆掛斷了電話。
掛斷電話後,她才驀然發現,周煥然遠在他方,又怎麼可能在短短時間內趕過來,她剛才太過於心急,才將電話撥了過去。
該死,真是該死!
同時,那幾輛綠色大卡車已經停在了路口的中央,這時候,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那個算命的竟然也在人群之中,他的左手依舊舉著那個百卦百靈的牌子,右手則是那根杖子。
他輕輕搖了搖杖子上的鈴鐺,那些混亂的人群便突然井然有序的陸續上了車子,即使是年長的老人也身手矯健的竄了上去,短短幾分鍾,那擁擠的人群便消失了,他們全部鑽進了那卡車後麵的綠色大帳篷裏。
上次她與肖翰一起回家,在樓下偶遇了那個算命的,當時他在離開的時候,也搖動了那杖子上的鈴鐺,肖翰忽然跪地大呼頭痛。
現在看來,肖翰的頭痛還有這些人的聚集都與算命的杖子上的鈴鐺有關,這鈴聲肯定藏著什麼玄機,為何她聽到後毫無反應,而這些人卻能夠陷入其中的世界。
或許,徐老先生和徐二果還有肖翰當時都是聽了這個鈴聲才忽然失去了意識,匆匆奔赴了這個午夜街頭,一同坐上了陌生的車子離開東閩。
他們,還有這些人,他們是不是都有一樣的經曆,腹部都有相同的綠色紋身,平日裏,他們隱藏在這城市的角落,或許之中有人對曾經丟失的記憶好奇,也有人毫不在意,繼續過著普通的生活。
不過,他們不知道,他們正在慢慢拚積出一個龐大,甚至無邊無際的真相,他們同樣不知道,他們也是這真相的見證者。
那個算命的緩緩的拉開了其中一扇車門,他準備上車的瞬間,忽的向這個方向看了過來,好像知道有人在偷窺似的。
雖然李小漁將身體藏匿在黑暗中,不過還是有一種被人看透的感覺。遠遠的,那個算命的忽然笑了笑,好似某個陰謀得逞了,接著便利索的上了車子。
而此時,李小漁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幾輛綠色的卡車緩緩離開了,就在她埋怨周煥然還沒有趕來的時候,她忽的聽到了一聲呼叫:“小漁,快上車!”
一輛黑色轎車不知何時開進了李小漁的視野,她急忙跑了過去,坐上車子的瞬間,她甚至沒有多問周煥然怎麼會如此神速的趕過來,便慌張地說:“快快快,追上他們,五輛綠色大卡車,他們朝東邊開去了。”
周煥然今天來東閩市出差,剛剛談完合同回到旅店,便接到了李小漁的電話,他甚至沒有多想便趕了過來。
又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巧合。
不過此刻的李小漁已經無暇顧及其中的刻意了,或許這一切都是注定的,注定他們踏上一條有去無回的單行道。
他猛踩一腳油門,車子也倏地一下子消失在了午夜街頭。
到底那些事情是否如李小漁猜測同那綠色紋身有關係,他們有何身份背景,午夜聚集於此,匆匆坐上不知從何處開來,又不知開往何處的卡車。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次旅程危機重重!
想到這裏,李小漁不安的看了看全神貫注開車的周煥然,沒有多說什麼。
人是一種一廂情願的怪動物,總是感覺自己能夠在逆境中化險為夷,或者有某種神秘轉機逆轉故事的走向,殊不知,一切隻不過都是幻想罷了,真正的真相帶給人們的隻有綿延不絕卻如影隨形,至死無法擺脫的絕望和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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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五輛綠色的卡車行駛得很慢,周煥然的車子一直小心翼翼的跟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