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南
莫南捧了一杯龍井,慢悠悠的踱到立地窗前,眺望著城市的夜景。在龍騰大廈的高層,日益繁華的城市景觀盡收眼底。昨天那場暴雨把整個城市洗刷得幹幹淨淨,今晚華燈初上,中心大道上車來車往,星星點點有如銀河街市,煥然一新。
龍騰公司雖然有總經理,但畢竟屬於家族企業,公司裏有很多事務仍需要他這個董事長親自做決定。這幾天一直在外麵忙,待定的文件夾摞了一尺多高,還好有楊夢這個新來的丫頭,把這些事情分門別類整理得有條不紊的放在他案頭,做得比以前那個小琳好多了,他感到相當滿意。
他知道,弟弟對這個女孩的關照已經超出了一般朋友的關係,但他對男女之事向來非常開明,倒並不像父親莫天遠那樣有門戶之見。雖然也有點擔心莫北跟馮苗苗之間的關係,可男女之間的事,外人是插手不來的,一切都應該順其自然。好了就好了,散了也就散了。加上楊夢這個女孩確實不錯,屬於典型的賢妻良母型,這種女人才是真正可以娶來做老婆的。
喝完那杯茶,莫南回到座位上,一邊聽著電腦裏的輕音樂,一邊繼續在燈下翻閱文件。不知不覺間,時間悄然而逝,很快將近午夜了。
音樂播完了,整個公司出奇的安靜,靜得連一些極其細微的聲響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人一旦過了某條睡眠臨界線,就會變得異常敏感警覺。
莫南忽然聽到了異常的響聲——那響聲來自董事長室的外麵辦公室,隻是輕輕“啪”的一下,就又消失了。
“是誰?”莫南叫了一聲,沒有人回應。他從保險櫃裏取出那把六四式手槍,慢慢摸出門外。
辦公室裏空蕩蕩的,沒有半個人影。
也許是自己聽花耳了吧?莫南巡視了一圈,並未發現可疑之處,便回到董事長室。但是,剛才的異常聲響仍讓他心神不寧,總覺得附近還有第二個人存在,背後冷颼颼的。莫南匆匆整理桌上已經簽好的文件,準備離開公司。
就在這時,他又聽到了奇怪的聲響,這回可是千真萬確。莫南咽了一口唾沫,神經緊繃起來,握了那把槍小心地打開門。那一開門不打緊,差點嚇得他握不住槍。
隻見辦公室裏所有的電腦都自動打開了,每一台電腦桌麵上都有一張讓他牙齒打架的圖片——“地獄美人”!不一會兒,那些桌麵漸漸泛紅,似乎從屏幕上方流下鮮血,覆蓋了整個桌麵,血色的桌麵把整個辦公室映得光怪陸離,陰森可怖。
“這不可能!怎麼會這樣?”莫南發覺自己的手不可抑製地顫抖,手心全是汗。他躲到自己的老板椅後,卻發現自己桌上的電腦也現出同樣的畫麵,更為可怕的是——那個“地獄美人”動了!她慢慢回過了身,但是,臉部卻被黑色的長發遮住,模糊得像個女鬼。她從梳妝台前站了起來,姿態妖豔又詭異地朝屏幕前走來。
莫南有一種快要窒息的恐怖,這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經看過的日本恐怖片《午夜凶鈴》裏的場景。“地獄美人”似乎也要像貞子一樣,從屏幕裏鑽出來了!
莫南全身發寒,慌亂地摸到旁邊的金製筆筒,“啪”的一聲砸碎了電腦液晶屏。可是,恐怖還沒有結束,他抬頭赫然看到,在門上那塊毛玻璃後有個女人的影子,那女人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外。
莫南被嚇得六神無主,心髒狂跳起來,他緊靠在老板椅上,看著門把手一點一點旋開。同時,他似乎感到四周的東西都在變形,扭曲成可怕的形狀。
不!不要進來!
門終於被推開了,門口出現了一個女人,那女人正是傳說中的“地獄美人”!她穿著華麗的大花旗袍,曲線性感得讓所有的男人都會為之側目,她的長發遮住了一邊的臉,另一邊臉冷豔無比,卻完美得有如玉雕。但她又太詭異了,不像這俗世上的人,渾身透著股陰柔邪氣,她是真正來自地獄的使者。沒有一個男人會對這樣的女人產生非分之想。
莫南現在隻剩下害怕與恐怖——她真的從電腦裏出來了!她不是人!
“你,你別過來!”莫南顫抖著舉槍對準“地獄美人”。
但她一點也沒反應,幽靈一般站在門口,一隻眼裏散發出怨毒的光芒,看得莫南渾身像淋了冰水一般發冷。
莫南開了槍,他做夢也沒想到,他的槍在“地獄美人”麵前竟失了效用,成了小孩子的玩具,隻能發出嗒嗒的空射聲,根本無法射出子彈。莫南張大了嘴巴,他想不到這世上竟然真的存在無所不能的地獄幽靈。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他驚叫道。
死亡的恐怖氣息彌漫在四周,一切都在顛倒旋轉,在變形的視野中,莫南看到“地獄美人”像美女蛇一般遊走到他麵前,好似水中倒影,時而拉長時而縮短,他絕望地看到了她手中那把發著寒光的手術刀。
然而眼前變得模糊,接下去,就是一片黑暗。
莫北
莫北駕車開往馮苗苗家。天時尚早,東方的天際剛泛出一絲魚肚白,空氣裏還顫動著些微寒。
莫北想去找馮苗苗和他的父親馮長正。昨晚他一夜未睡,翻來覆去思考最近那些與“地獄美人”有關的事情。那張“地獄美人”的照片是從馮長正那兒首先流出來的,而馮長正對其解釋卻語焉不詳,似乎在刻意隱瞞什麼。莫北總覺得馮長正肯定知道些東西,他要和他當麵再談一談,他必須在哥哥遭受“地獄美人”毒手前查清真相,找出那個神秘的“地獄美人”。
他在馮家的樓下停了車,馮家還是靜悄悄的,沒有半個人影,似乎主人還在熟睡。莫北忽然又膽怯了,待會兒碰到馮苗苗該怎麼辦?她還在生我的氣嗎?我們應該就此分手?還是應該和好?他坐在車裏想著,抬頭看著二樓馮苗苗緊閉的窗戶,心中猶豫不定。
過了半個小時,二樓的陽台門終於開了,陽台上出現了馮苗苗的身影。她伸了伸懶腰,走到欄杆邊呼吸新鮮空氣。
莫北跨出車子,向她打招呼,可馮苗苗一見莫北,臉色一變,轉身就進了屋子。
“喂,苗苗,我有話對你說。”莫北衝她喊。
“我們沒什麼好談的。”馮苗苗在屋裏叫道。
“但我們必須談一談,我們總不能這樣糊裏糊塗就分手吧?”莫北說。
“那你說我們該怎樣分手?開一個新聞發布會,把所有的親朋好友都叫來,然後當眾宣布你莫北有了新歡,準備拋棄我這個舊愛了?”
莫北無語了,他確實有些對不起馮苗苗,但是,他又割舍不下楊夢,楊夢是他心中理想的女孩,而且,她很快就要走到現實中來了。
作為記者的莫北曾經做過一個情感紀實專題,他討厭那些喜新厭舊的男人,但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會為了一個女人傷害了另一個女人的心。
“小北!”近處傳來一個老者的聲音,莫北低頭一看,卻見馮長正站在樓下門口,馮長正一直稱呼他為小北。
“馮伯伯,我……”
馮長正擺了擺手說:“我知道這回事了,小北,你以後不要來找苗苗了,我們馮家跟莫家從此也沒有任何關係。”
莫北以為馮長正在說反話諷他,紅了臉說:“對不起,馮伯伯,我不是故意的,是我傷害了苗苗,我對不起她。”
“感情這回事談不上誰對誰錯,況且,你跟我們家苗苗一沒訂婚,二沒同居,你們都是可以自由選擇的,現在分手對誰都有好處。”馮長正說。
莫北原先以為馮長正會大罵他,可現在馮長正的模糊態度倒讓他猜不透。
“爸爸!”馮苗苗在窗口叫道,莫北發現她的眼角裏閃著淚光,不覺心中一痛。畢竟他和馮苗苗談了幾年的戀愛,他並非無情之人,覺得自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此時更不敢麵對舊日戀人。
“你走吧,以後不要到我們家來了!”馮長正說道。
莫北尷尬地站在那兒,終於鼓起勇氣問道:“馮伯伯,我想問你一件事。”
馮長正以警覺的目光看著他,說道:“如果是‘地獄美人’的事,那就免了,我不會告訴你什麼的。”
“為什麼?那‘地獄美人’究竟是怎麼回事?”莫北追問道。
“小北,有些事情你還是少知道為好,這個世界並非你想得那樣簡單。”馮長正冷冷地說。
“可這關係到好幾條人命,還有我哥的安危,我不能不管。”
“你管不了,也沒有能力管。好了,以後你就別到我家來了,我們不歡迎你。”馮長正嚴肅地說道。
莫北還想問,馮長正已經扭頭走進了屋子,“啪”的一聲關上了門。莫北看著緊閉的大門,又看了看樓窗裏的苗苗,苗苗似乎想跟他說話,可馬上被馮長正拉走了,窗戶也隨之關上。
莫北垂頭喪氣地走回車邊,馮長正反常的態度使他心裏的疑竇更深了——這一係列的事情背後,一定有什麼可怕的秘密,那秘密又是什麼呢?正想時,手機響了,是楊夢的來電。
“莫哥,莫總出事了,現在正在市中心醫院急救,你快過來!”楊夢在手機裏著急地說。
難道哥哥已經遭了“地獄美人”的毒手?莫北心中咯噔一聲,收了手機,連忙風馳電掣驅車趕往中心醫院。
楊夢
楊夢站在市中心醫院病區大樓的樓下,焦急地朝外麵張望,看到莫北的寶來車駛入醫院大門,連忙迎了上去。
“我哥怎麼了?”莫北匆匆停好車,著急地問楊夢。
“醫生說是驚嚇過度,沒什麼大礙,隻是,隻是失去了一根中指。現在已經轉到手外科病房了。”
莫北跟著楊夢,急急走入病區大樓。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誰割了哥哥的手指?”莫北有些焦躁不安,盯著電梯裏不斷上升的紅色數字。
“我不知道,早晨我到公司上班,意外發現莫總暈倒在辦公室裏,手裏拿著槍,電腦被砸爛了,更可怕的是,他的左手中指被人割走了,血流滿地。”楊夢顫聲說。
莫北看著驚慌的楊夢,意識到剛才自己太激動了,讓楊夢也跟著緊張,便緩聲說道:“沒事的,隻要哥哥沒事就好。夢夢,你不要怕,我相信一切很快就會水落石出的。”
楊夢點點頭。電梯裏有些沉悶,令莫北更加心浮氣躁——“地獄美人”終於對哥哥下手了,可是,她為什麼隻要了哥哥的一根手指?為什麼沒有殺他?難道她有什麼圖謀?
電梯門開了,他們急步走到莫南的病房。莫南做了截指手術,剛剛從麻醉狀態中醒過來。看見莫北,掙紮著坐了起來。
“哥,你不要緊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莫北走到他的床頭。
莫南的眼裏仍閃著恐懼,喃喃說道:“是‘地獄美人’,想不到她真的存在,我看到她了。”
“是她割了你的手指?”
莫南點頭歎氣說:“還好,我命大,她沒割了我的頭。那女人太可怕了,她根本不是人。她是個幽靈,真正的幽靈!”
莫北看到哥哥被嚇得不輕,都有些神經質了,不禁暗暗焦急。
“我們報警了嗎?”莫北看向楊夢。
“不要報警!”莫南突然叫道。
“在來醫院的途中,莫總就交代過,不準報警。”楊夢對莫北小聲說。
“為什麼不報警?有人想傷害你啊!”莫北不懂莫南的意圖。
“警察會相信我碰到一個女鬼了嗎?”莫南說,“而且,如果真查起來,我那把手槍也不好交代啊!雖然樂少強是我的朋友,但總也不能讓人家太為難吧。”
莫北隱隱覺得,莫南似乎也有什麼難言之隱,他不報警的理由絕對沒那麼簡單。可是,又不好直接問哥哥,隻好問了一些昨晚之事的細節問題。
“從電腦裏鑽出來的女鬼?”莫北聽完莫南的講述,覺得很不可思議。他不相信什麼鬼神,這世上如果真有“鬼”,那也是人扮的。可是他又無法解釋這一切:“地獄美人”是怎樣進來的?辦公室的那些電腦裏為什麼會出現那種恐怖的畫麵?莫南看上去的世界為什麼會扭曲變形?他的手槍為何又在關鍵時刻壞掉了?
“那不成了貞子了?”楊夢若有所思地說。
“這也是我剛才所想的。”莫北說,“她故意設了個圈套,就是想引我們往幽冥怪異上想,她是在模仿那些場景,而這恰恰說明了她的虛假。”
“你真聰明。”楊夢佩服地說。
“我們再仔細檢查一次現場,一定會找到她留下的蛛絲馬跡的,我就不相信‘地獄美人’真的來自地獄。”
“嗯,我已經讓同事們保護好現場了,本來是想請警方來的,現在看來,這偵探隻有我們自己當了。”楊夢點頭說。
莫南插口說:“你們可以私下裏把查到的情況告訴樂少強,他會幫我們的。還有,這件事不要對外公開,我擔心謠言一旦傳開,對我們公司的正常運轉會非常不利。”
“明白了!”莫北答應著。他理解哥哥的意思,生意人最忌諱這些鬼鬼怪怪的事,這件怪事如果不加以控製,就會一傳十十傳百,越傳越邪乎,對龍騰公司的形象確實損得厲害。
莫南靠在枕頭上,提起纏著紗布的手看著,眼中閃出恐懼的光,緩緩說道:“但我想不通的是,她為什麼不殺了我?當時我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我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阻止了她。還是,她故意這麼幹,為的就是讓我承受更大的痛苦,像貓抓老鼠一樣一點一點玩死我?”
“哥,你別想太多了。好好養傷吧!隻要我們以後小心點,她就沒有接近的機會。”莫北安慰他。
從醫院裏出來,莫北帶著楊夢回到龍騰公司。辦公室裏已經議論紛紛了,但總經理有交代,這件事沒弄清之前,誰也不準對外泄露半個字,即使對本公司的其他部門也一樣。整個辦公室籠罩在一片不安的氣氛中。
莫北根據莫南的述說,仔細檢查了每一台電腦,可是,這些電腦並無什麼異常,根本找不到那些恐怖的畫麵影像。
“是不是莫總看花眼了?”楊夢在一旁問。
莫北點點頭:“也許真的是幻覺,十多台電腦同時開啟,並出現這樣的畫麵,確實很不可思議,除非是人為的,或是,某種電腦病毒。”
“病毒?”
“是的,如果誰通過互聯網在公司的電腦裏植入這種病毒,就可以定時開機並更換桌麵,而發作過後,又自行完全刪掉了。這從理論上來講是可行的。”
“那這個肯定是電腦高手了,但他這樣做又有什麼目的?”
“他的目的就是轉移我們的注意力,也給目擊者造成幽靈顯現的假象,讓他們更相信‘地獄美人’的傳聞,從而帶來更大的心理壓力。現在看來,是收到效果了。”莫北若有所思地說。
他們走進莫南的辦公室,這兒仍是一團糟,電腦液晶屏摔在地上,碎得不成樣子,寬大的老板椅也倒地了,在邊上留有一攤血跡,血跡旁還扔著一把六四式手槍。
“我們保護了完整的現場,誰也沒進來過。”總經理秦平安在背後說。
“哥哥的斷指被她帶走了?”莫北皺了眉頭問,撿起那把手槍,發現槍的保險被鎖死掛空了,怪不得無法射擊。
“我們沒能找到斷指。”秦平安回答,“但有另一個重要的發現。莫董設在董事長室的秘密監控設備拍下了所有的過程。”
“太好了!”莫北眼中一亮。
莫北
莫北緊盯著監控錄像的屏幕,似乎要從中把“地獄美人”的真麵目辨認出來,但是他的努力失敗了。因為光線不足,錄像中的畫麵非常模糊,布滿閃爍的雪花點,隻能看到朦朧的影像。這越發使整個畫麵充斥著一種詭異恐怖之感。
屏幕上,鏡頭的角度剛好對準莫南的辦公桌,隻見莫南一臉恐怖的靠在老板椅上,接著,他像看見了什麼更為可怕的東西,臉上的表情扭曲得很難看,驚慌失措地抓起了手槍。在莫南舉槍的時候,屏幕上出現了一個旗袍女人的背影,擋住了他。
“那女人的身材好棒!”楊夢情不自禁地說道。
“原來她真跟照片上的一模一樣啊!”莫北點頭,若有所思。
那女人慢悠悠地走到莫南身旁,似乎他是她手中逃不了的獵物。莫南此時已經癱在座位上動不了,她從衣襟處取出一把小小的刀子,閃著白光,鋒利得讓莫北也跟著打了個寒戰。盡管知道了結局,但他那一顆心仍跳到了嗓心眼。
“地獄美人”用刀子在莫南的脖子上比劃著,不一會兒,她突然回過頭,到這裏,屏幕上才出現她的正麵,但是很模糊,隻能看到長發遮了她的半邊臉,另半邊臉白得嚇人,然而可以看出那張臉也是標準的美人臉。
停了一會兒,她又回過頭去,抓起莫南的左手放在座椅扶手上,用那把鋒利的刀活生生割下了他的手指。整個場麵殘酷得讓坐在監控屏幕前看回放的幾個人心裏都瘮得慌。
“這女人為什麼那樣凶狠?”莫北叫道。
“因為她是‘地獄美人’,這是地獄裏才有的刑罰。”楊夢喃喃地說。
莫北把監控錄像倒回到“地獄美人”露出正麵的那段,暫停,盯著畫麵發呆。
“看這個女人的年紀,大約在三十至三十五歲之間,哥哥他們怎麼會得罪這樣一個女人?在我的記憶裏,根本沒有這個女人的印象啊。”莫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