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南
莫南站在地下過道裏,怔怔的看著打開的箱子,他仍然不敢相信,那兩百萬現金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憑空消失了。
傍晚,他按照神秘人的指示,帶著裝為現金的手提箱來到市民廣場,在那等了半個小時。又收到對方的電話,說交易地點變了,改為江濱,讓他把箱子放在江堤右翼的第三十九節堤鏈下。
莫南來到江邊,天已經黑了,今晚的天氣不好,江風很大。
他環視四周,希望發現可疑的人,可是,這兒除了幾個稀稀拉拉的行人,就剩下濕濕的草坪了。他細細數著堤鏈,忽然感覺自己挺悲哀的,有一種受辱的憤怒。
他一定要找出這個人,把他碎屍萬段!可現在,自己毫無辦法,也許,他隻是那個人眼中砧板上的一條魚而已。
電話裏的神秘人就是“地獄美人”嗎?梁錚和呂同真的是他殺的?他為什麼要殺他們?為什麼如此殘忍地對待他們?難道是因為他們兩個都拒不交付勒索款而遭來殺身之禍?可是,如果真是這回事,梁錚他們在這之前肯定會跟自己通氣的,為什麼一點訊息都沒有?莫南隱隱感到,事情也許並不那麼簡單,其中必有蹊蹺。
但他又不得不照神秘人的話做,俗話說“破財消災”,但願交了這筆錢後,從此天下太平。
莫南數到第三十九節堤鏈,把手提箱放在鐵鏈下的江堤上。手機響了,對方說,他做得很好,並叫他走開,不準回頭。
莫南回過身,故意放慢腳步,他想發現那個人的蹤跡,可是,附近沒有一個人走過。莫南忍不住回身看了一眼,那個手提箱仍好好在堤上。
這是怎麼回事?
莫南裝作走向自己的汽車,實際上繞了個圈,躲入一個他自信沒有人發現的角落裏,注意著堤上的手提箱。
一會兒,他看見有個人向堤邊的手提箱走去。莫南的心差點堵住了嗓眼——那家夥終於出現了!
這是個其貌不揚的家夥,他鬼頭鬼腦向兩邊看了看,見沒有人,拿起那隻手提箱就跑。為了保險起見,莫南特地放棄自己的車,另攔了一輛出租車跟住他。
這回一定要弄清你的真麵目!莫南憤怒地盯著路邊的那家夥,但是,他怎麼也不能夠把那家夥跟“地獄美人”聯係起來,這是個猥瑣的男人,就像個流浪漢。
那人跑入了江濱路的地下過道。莫南下車跟了進去,他緊抓著藏在內衣裏的手槍槍把,這是他幾年前從呂同那兒搞來的六四式手槍,一直沒派過用場。
這條地下通道正在檢修中,停止了開放,卻成了城市流浪漢的天堂。莫南猜的沒錯,那家夥確實是個流浪漢。
昏黃的過道燈下,通道兩邊擠滿了流浪漢,這些衣衫襤褸的人都以警覺而生怯的眼神盯著莫南,眼中閃著異樣的光。莫南感覺到來自另一階層的威脅,但他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那人聽到背後的響動,回頭看到莫南,吃了一驚。
莫南掏出槍指著他,頓時,通道裏亂成一團,那些流浪漢受了驚嚇,一哄而散,轉眼間全跑出了通道。
“你就是那個勒索我的人?”莫南冷冷問道。
那人像聽不明白,或者被槍口嚇壞了,雙唇顫抖。莫南這才明白,眼前這個人不過是個托而已,自己上當了。
“把箱子拿過來。”他說。
流浪漢戰戰兢兢把箱子放在莫南麵前,終於說出一句話:“不關我事啊,是有人讓我做的。”
“那人長什麼樣?”
“我不知道,是個女人,當時她戴著口罩和墨鏡。對了,她給了我五十元錢,要不,這五十元我不要了。”他哆嗦著從口袋裏掏出一張五十元人民幣交給莫南。
莫南沒理他,提起箱子,卻是輕輕的,連忙打開來,裏麵的錢早已不翼而飛了。
“混蛋!”莫南大罵道,把手提箱往地上狠狠一摔,跑出了地下過道。
楊夢
楊夢驚恐地看著郭造和羅迷娜從兩邊向她逼來,她想喊救命,郭造猛的撲上來,掩住了她的嘴巴。楊夢拚命掙紮,可是一個柔弱的少女怎抵得上兩個狗急跳牆的人,他們把她按到了牆角陰暗處。
“你在跟蹤我們?”郭造怒衝衝地說,取出一把匕首架在她脖子上。楊夢隻得搖頭,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下來。
羅迷娜抓著她的手,問郭造:“她肯定跟蹤了很長一段時間,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我沒看到什麼。”趁郭造鬆開手之際,楊夢替自己辯解。
“你少廢話。”郭造的匕首抵得更緊了,楊夢感到脖子上一道生疼,也許那兒已經出了血。她看見這兩人的目光中透著恐懼和近乎絕望的瘋狂,現在,他們肯定不會相信她的話。
郭造的眼珠轉了一下,嗬嗬陰笑道:“楊夢,對不住你了,我們必須帶你到另一個地方。”
“你們想做什麼?”楊夢心裏一陣極度恐慌,可是,還沒來得及喊救命,頸邊就挨了一記重擊。楊夢嚶了一聲,眼前頓時一片漆黑,再也站立不住,軟倒在地上,她的意識漸漸模糊。
潮濕的小巷地麵冰涼如水,在她失去最後的意識時,仿佛聽到旁邊傳來嘈雜聲,接著,就是一片寂靜,死亡一般的寂靜。
在黑暗裏,她看到了光,那光線是如此溫暖,如此祥和。在那光裏,她又見到了爸爸媽媽。他們還是那樣年輕,在光暈裏微笑著,向她招手。她似乎回到了幸福的童年,她繞著爸爸媽媽的腿嬉戲,笑聲咯咯,他們都在慈愛地看著她。可是,不一會兒,那光線暗了下去,爸爸媽媽在瞬間就消失了,四周又留下一片無邊的黑暗,整個世界隻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
“不!你們別走!”楊夢向虛空伸出手去,睜開了眼睛,卻發現眼前是白白的天花板,自己躺在一張幹淨柔軟的小床上。
“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男人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一張英俊的臉出現在麵前,竟是莫北。
“莫大哥?這是什麼地方?”楊夢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躺在這兒,她迷惑地看著莫南。
莫北正色說:“這是醫院的留觀室。夢夢,你一個女孩子家怎麼那樣大膽,去跟蹤別人?還好昨晚我及時趕到,他們見到有人來就逃掉了,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楊夢感激地看著他,不好意思的說:“對不起,我隻是一時衝動。莫大哥,謝謝你救了我。”
“好了,沒事就好,以後可不許那樣魯莽了!”莫北露出笑容。
醫生為楊夢做了身體上的複查,除了輕微的腦震蕩外,其他倒並無大礙。回想起昨晚的經曆,楊夢就覺得如同做了一場噩夢。
“郭造和羅迷娜肯定有問題,也許他們跟這一係列的殺人案有關。”莫北推測說。
“但是我們並沒有證據啊,羅迷娜隻是梁總的情婦,就算她跟郭造有私情,法律上也隻是普通男女朋友關係,並沒有什麼不妥。”
“不錯,但他們昨晚的行為實在蹊蹺,似乎有什麼重大的陰謀。”
“我們報警嗎?”楊夢問。
莫北想了一下,說:“這樣吧,我跟哥哥商量一下,看看他有什麼意見。為了安全,現在你暫時不要去麒麟公司上班了。”
“在麒麟公司,我已經成了一個多餘的人了。”楊夢歎息道。
莫北替楊夢辦完出院手續,開車送她回家。
車子穿過城市的主幹道,朝老城區駛去。這是江靈市最老的區域之一,已經被列為舊城改造的計劃,但不知為什麼,這幾年仍沒有動靜。車子在狹窄的街道上行駛,莫北恍若進入了童年時光。那時,江靈市給他的印象就是這些古舊的磚瓦木房,到處挑著晾衣杆,花花綠綠的衣服像旗幟一樣隨風飄蕩。舊城裏布滿迷宮似的小巷,每一條小巷似乎都通向一個神秘幽深的所在,現在,莫北還常常夢見自己在這些小巷裏迷失。但是,一想起馬上就要去楊夢的家,莫北心中就有一種莫名的緊張和激動。
寶來車困難的穿過一條小街,在一處民房前停下,這是家獨門獨院的民房,雖然陳舊,但給人的感覺很幹淨,房屋前有一個很小的院子,種滿綠色的花草,探出矮矮的牆頭,顯得很幽靜。隻是屋後不遠處有一幢剛剛竣工的七層大樓,非常不協調地矗立在背景中。這兒已經是舊城改造的邊緣了,用不了多久,楊夢的房子也將被拆遷。
“這就是你的家?”莫北驚奇地問道。他的心頭有一種悸動,原來這種不起眼的舊房子也能養出如此清麗的女子。
“讓你見笑了,我家很窮。”楊夢說。
“不,不,這裏挺好,挺幽靜的,比起新城的居住環境好多了。”莫北連忙說。
兩人下了車,楊夢邀請莫北去她家坐一會兒。楊夢取出鑰匙打開院門的鎖,可就在莫北跟著她穿過綠蔭濃濃的庭院時,收到了莫南的來電,說有要緊事找他,讓他馬上回去。莫北隻得向楊夢告辭。
“哦,那隻有下次再請你光臨了。”楊夢的眼神裏有些失望,她把莫北送出院子。
當莫北打開車門時,忽然覺得背後有一道目光注視著他,那目光很特別,令他的心髒撲撲直跳。莫北悚然回頭,卻隻有楊夢站在院門邊看著他。
“謝謝你,莫大哥。”楊夢朝他揮了揮手。
與楊夢目光交彙的刹那,莫北從她的眼眸裏看到了閃動的柔情,似乎在跟他說話。莫北心中怦然一動,臉上發燙,感覺自己像要融化一般,那顆心跳得更厲害了,連忙對楊夢擺擺手,鑽入車內,發動了引擎。
莫北
莫北掉轉車頭,駛出了舊城區,直到他在莫南那套豪華的別墅外停下車時,思緒還沒有從楊夢的眼神中擺脫出來。那眼神就像擁有魔力,讓他怦然心動,這種心動已經許多年沒有過了。莫北恍然回到了初戀,那時也有這樣莫名的悸動,有些甜蜜,有些慌亂,有些青澀,但卻如清水般的純淨,沒有半點汙染。
這種怦然心動在他跟馮苗苗之間從來沒經曆過,他們之間似乎是沒有心跳的愛情,門當戶對一帆風順卻缺少激情,此時,莫北似乎覺得自己找到了遺失很久的寶藏,或是生命中更寶貴的東西。可是一想到馮苗苗,他又有一種負罪感,也許馮苗苗跟他講述“地獄美人”,無意間竟成了讖語。這樣胡思亂想著,莫北神情恍惚地走進別墅。
莫南已經在客廳裏等他了,莫北看到哥哥的臉色,就知道他昨夜肯定沒過好,一夜之間憔悴了很多。
“哥,出什麼事了?”莫北問。
莫南讓他坐下,用手使勁搓了搓臉,點燃一根煙,沉默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地問:“小北,你對‘地獄美人’怎麼看?”
原來哥哥還在為“地獄美人”困擾。莫北正想告訴哥哥關於“地獄美人”的真實情況,便脫口說道:“‘地獄美人’根本不存在,她是苗苗編的鬼故事而已。”
“哦?”莫南抬頭看著他,似乎不理解他的意思。
於是莫北把那天馮苗苗說的向莫南複述了一遍。
“那麼說,你的那張相片是馮長正的?”莫南聽說莫南的講述,反倒吸了一口冷氣。
“不錯,馮伯伯說,那隻不過是一幅普通的攝影展作品而已。不過,雖然‘地獄美人’不存在,但我總覺得,出現在梁錚車裏的相片並非偶然。”
莫南狠狠抽著煙,眼睛無神地凝視著前麵的牆壁。莫北從來沒有在哥哥臉上看過如此嚴峻的表情,哥哥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的心裏直打鼓。
“馮長正說了謊,那根本不是什麼攝影展上的作品,實際上,他和梁錚並非惟一收到‘地獄美人’的人。”良久,莫南才緩緩說,從提包裏取出兩張相片放在茶幾上,這是兩張完全一樣的“地獄美人”相片。
莫北不解地盯著茶幾上的相片。
“一張是呂同的,一張是我的。”莫南歎了一口氣說,“收到相片的四個人中,有兩個人已經死了。”
莫北大吃一驚,叫道:“難道‘地獄美人’真的是凶手的標誌?凶手的目標還有你和馮伯伯?”
莫南點了點頭:“這也是我那麼急找你來的原因,也許,凶手的下個目標就是我了。”
莫北站了起來,激動地說道:“既然受了威脅,我們就申請警察保護吧!樂少強不是我們的老朋友嗎?他一定會特殊照顧你的。”
“警察隻能保護一時,不能保護一世。你放心,我已經準備雇兩名私人保鏢,相信凶手也不會那麼容易得逞的。現在最要緊的是,我們應該反客為主,不能坐以待斃,必須盡快揪出這個藏在暗處的‘地獄美人’。”莫南說,他的雙目發亮,射出可怕的光芒。
莫北點頭,但莫南說的又談何容易。那個地獄美人一直躲在幕後,連警方的全力偵破都沒有實質性的進展,他們又如何能找出凶手呢?他走到門口,望著別墅前的花木盆景發呆,忽然,像想起了什麼,回過頭對莫南說:“哥,你知道梁哥的情婦與他的司機郭造好上了嗎?”
莫南那天晚上在羅迷娜樓下目睹了這一對男女的私會,當然知道這件事,但這幾天被那些煩人的事一攪,加上梁錚已死,郭造與羅迷娜愛怎麼樣怎麼樣,誰也管不著,所以早已把這事拋到腦後了。現在聽到莫北突然提起這種桃色之事,倒有點吃驚。
“我覺得這兩個人有問題。”莫北於是把昨晚發生的事如實告訴了莫南。
莫南坐在沙發上靜靜聽著,臉色越來越陰沉。
“他們倆會是‘地獄美人’嗎?我們要不要向樂少強提供這個情況?”莫北問。
莫南像從夢中醒過來,沉吟了一聲,說:“當然,當然,我會跟少強說的。”
“對了,梁總的接待秘書,就是昨晚跟蹤郭造的那個叫楊夢的女孩,恐怕不能再在麒麟公司工作了,哥哥能不能給她安排一下?”莫北替楊夢提出要求。
莫南心不在焉地回答:“哦,這樣啊……剛巧小琳今天辭職了,那女孩就來頂她的工作吧,你讓她這幾天到公司報到就行。”
莫北很高興,總算替楊夢辦了件有用的事,而且,有他和哥哥的關照,靦腆的楊夢在龍騰公司工作肯定要比麒麟公司快樂。他迫不及待想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楊夢。
莫北走後,莫南窩在沙發裏,久久盯著眼前那兩張“地獄美人”相片發呆。過了好一會兒,他顫抖著拿起相片,一點一點撕了開來,直到撕成碎紙片。
雖然是夏天,莫南卻發覺自己的額頭上滲出了冷汗。
羅迷娜
羅迷娜慌亂的在房間裏收拾衣物,不時張望著牆上的貓頭鷹小掛鍾,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了,離郭造來接她的時間還有半小時。半小時後,她就要徹底告別這個城市,跟心愛的情人郭造去過一種全新的生活了。
回想起這幾年的生活,羅迷娜感覺就像做夢一般。直到現在,她對自己如何淪為梁錚的二奶甚至還有些莫名其妙,但是,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她需要這種生活。在沒來這個沿海城市前,她隻是西南農村裏的黃毛丫頭,是繁華的城市改變了她,這兒對初進城的農家少女來說就像是天堂,那時她就下定決心要做這天堂裏的公主。她憑借著天生麗質和高挑的身材,成為一家四星級酒店的迎賓小姐。在那裏,她看盡了人間世態,那些一擲千金的富翁和珠光寶氣的女人,那些逢場作戲賣弄風情的浮世相,使她漸漸明白,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去獲取,而女人的青春美貌就是最大的資本,有錢的男人和美貌的女人之間隻是互相獵取罷了。為了更好地在城市裏發展,她還改了自己的名字,讓它更富有女人味。就在這個時候,梁錚恰逢時機地出現在她的視野裏,他給了她夢想中的舒適生活,但僅僅這些還不夠,她的青春不止值這些錢,她要向獵取她的男人獵取屬於自己的東西,她迷失在物質的欲望裏,然而直到她遇上梁錚的司機郭造,才明白自己的生命裏原來還需要愛情。她不可救藥地愛上了他,在梁錚的寶馬車上,他們瘋狂地做了第一次愛。她覺得自己成了一個真正有靈魂的女人,一個被愛情滋潤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