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是你了,我想連莫總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要不他怎麼口口聲聲說這女人是幽靈呢?”楊夢接著說。
秦平安沉吟了一聲,說:“她確實很像幽靈,因為樓下的保安昨晚並沒有發現有可疑的人進出,這個女人出現得很蹊蹺。”
“保安一直盯著門口看?”莫北抬頭問。
“這倒不一定,但大樓的監控係統對每個關鍵地點都有錄影,保安一般是通過這些監控來確定有無異常,我們查看了昨晚所有的監控,並沒有發現有這個女人出入。”
莫北沒有說話,隻是一遍又一遍回放監控錄像,希望發現有價值的線索。
“你們說,她可不可能戴著麵具?”莫北突然問。
“戴著麵具?”楊夢和秦平安都吃了一驚。
“她為什麼始終用長發遮著另一邊臉?而且,這半邊臉看上去冷冰冰的,毫無表情。”
“你的意思是,她有可能是我們內部人員假扮的?”秦平安驚道。
莫北沉思了一會兒,說:“沒可能,因為她的身段是裝不出來的。秦總,我們公司好像沒有跟她身材相近的人吧?”
秦平安搖了搖頭。
“她到底是誰呢?”莫北撫著下巴,突然,他像發現了什麼,按下暫停鍵,精神頓時緊張起來,撲到屏幕前睜大眼睛看著。
這是“地獄美人”正麵走到監視器下的靜態圖,離鏡頭最近,隻有一個上身,也是最清楚的一幀畫麵。
“怎麼了?”楊夢不解地問。
“這圖像能不能放大?”莫北問保安負責人。
“可以,但隻能放大到三倍。”
當圖像放大後,莫北倒吸了一口冷氣,深深皺起了眉頭。但他還不能確定,他必須找樂少強,因為隻有他才能用刑偵技術手段讓模糊的圖像變得盡量清晰。
“這不可能!但願是我看錯了!”莫北低聲自言自語。
樂少強
樂少強憂心仲仲地看著電腦屏幕上的那女人。通過技術科的還原,監控錄像上模糊的影像清晰了很多,可“地獄美人”那張臉仍格外詭異,不知為什麼,總給人一種十分“不舒服”的感覺。
莫北坐在樂少強旁邊,也盯著屏幕細看。但此時吸引他的並不是“地獄美人”的麵孔,而是她頭頸上那串閃亮的白金項鏈。這條項鏈的墜子非常奇特,是充滿童趣的雙連墜,一彎銀製月牙兒吊著隻小帆船,月牙兒和帆船都具有明顯的西歐風格。莫北以前見到過相同的墜子,卻是在馮苗苗那裏,馮苗苗說,那是她爸爸給她的家傳之物。
現在,他可以確定,這枚墜子跟馮苗苗的完全相同。既然是家傳之物,那就說明肯定很少見。難道“地獄美人”跟馮家真的有某種聯係?為什麼同樣的奇特項鏈會出現在她倆身上?馮長正對自己的模糊態度又暗示著什麼?莫北感到眉間隱隱發痛。
“莫北,你提供的線索非常重要。這段錄像將成為破案的有利證據。”樂少強反複看了幾遍處理後的錄像,興奮地說。
“哦,是嗎?”莫北從冥思中驚醒過來,他不知道該不該把這個發現告訴樂少強。萬一這隻是個巧合,而警方由此懷疑到馮苗苗頭上,那自己就更對不起她了。
“你怎麼了?”樂少強顯然發現了他的心不在焉,用一種犀利的目光看向他。
“沒,沒什麼,隻是有點兒頭痛。”莫北揉了揉太陽穴,說道。
“你哥現在還好吧?我得去看看他,另外,還要到龍騰公司重新勘查取證,也許那兒還留有‘地獄美人’的重要痕跡。”樂少強說,見莫北遲疑,又笑道,“放心吧,我們不會追究莫南私藏槍支的事。”
樂少強最近被“地獄美人”的事弄得有些焦頭爛額。前幾天,重要證人郭造又慘死街頭,根據法醫檢驗,郭造竟是被人毒死的。這種奇特的毒藥潛伏在他胃裏,隻要一有劇烈運動,就會發作。郭造臨死前似乎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瘋狂奔逃以至毒發身亡。在案發現場,凶手還挑戰性的留下了“地獄美人”的照片。上頭大發雷霆,說如果再不破案,就把他這個刑警隊長就地免職。可是,那個“地獄美人”做完一案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連一點線索也沒留下。很明顯,她是在向警方挑釁,具有典型的反社會人格。樂少強這幾天連覺也沒睡好,為尋找新線索發愁。
正當一籌莫展之際,莫北送來了這卷錄像帶,讓樂少強精神為之一振——“地獄美人”終於露出了真麵目,接下去,隻要用電腦進行數據對比,很快就能找出這條狡猾的“美女蛇”。
在莫北的陪同下,樂少強對龍騰公司又進行了一番徹底的大勘查,果然有了新的收獲。他們發現了“地獄美人”幽靈般顯現的秘密,那是因為有人破壞了監控係統,讓這些智能攝像頭暫時都停留在無人的畫麵上。
“這個人一定是電腦高手,竟然能控製公司的所有智能係統和電腦。”樂少強說。可是傳喚了幾個內部的網絡技術人員,得到的答案卻令人失望,他們都沒有作案的動機和條件。
總經理秦平安有些惴惴不安的靠近樂少強,小心地問道:“難道,凶手真的是我們內部人員?”
“現在很難說,但極有可能是內外串通作案。你們一定要注意每個員工的動態,一有什麼異常發現就馬上通知我。”樂少強說。
刑偵技術人員又提取了幾個可疑的指紋,看來這次的收獲確實不小。
我一定會找出你的!“地獄美人”!樂少強心裏暗暗發誓。
可是,經過近一夜的計算機指紋數據庫對比,結果卻使樂少強陷入了更為迷茫的境地。技術科雖然找到了一枚極為可疑的指紋,但得到的結論卻令人瞠目結舌——特征符合數為零!那枚指紋本應該屬於一個成年女性,但這個女人卻並不存在!從麵相分析得到的結果也是如此。
極度的希望又變成了極度的失望。
“難道她真的是個幽靈?”樂少強不禁微微打了個哆嗦。
馮長正
馮長正已經失眠幾天了,在這幾個不眠之夜,他一直沉浸在往事的回憶裏,那些事情就像昨天剛剛發生過的那樣,讓他的靈魂不寒而栗。幾天內,他就蒼老了很多。
每天下午四時,江靈市的上空總是烏雲密布,轟隆隆嘩啦啦響起可怕的霹靂,天黑得像入了夜,悶熱的空氣裏,仿佛洋流般浮動著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令人顫栗的恐怖粒子。馮長正感到有些害怕,那似乎是某種凶兆,這種不安的感覺讓他心神不寧,無法思考任何東西。
現在,外麵仍然不時響起震耳欲聾的雷聲,天色就如他此刻的心情般黑沉沉的。馮長正坐在椅子上,兩眼出神地望著掛在窗戶上的鳥籠。鳥籠裏的兩隻綠毛鸚哥上躥下跳,躁動不安,好像也非常恐懼這即將到來的大風雨。
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叮嚀嚀的鈴聲在陰暗的房間裏顯得特別急促。
一定是他!他終於打電話過來了!馮長正知道那是誰的來電,這個電話他已經等了幾天了。他遲疑了一會兒,抓起話筒。
對方傳來沉穩而又具有威懾力的說話聲,馮長正拿著話筒,幾乎沒有回應對方的話,隻是靜靜聽著,臉上的表情很複雜。他知道,這一天終究會要來的。
對方說了足足有十分鍾,終於結束了這次不愉快的對話。直到對方掛上機,馮長正仍然拿著話筒,但那話筒卻重如千鈞,以至於他的手不住地微微發抖。過了好久,他才掛上電話。
一道響徹天地的霹靂閃過,淅淅瀝瀝的大雨終於傾盆而至。
馮長正打開衣櫃,拉出一個密屜。密屜的角落裏,一把不鏽鋼鑰匙在黑暗處閃著光。馮長正小心地拿起這把精致的鑰匙,把它捏在手中端詳著——這把鑰匙他已經保管了很多年,現在也許到了該用它的時候了。
樓梯上響起腳步聲,是女兒馮苗苗上來了。
“爸,你怎麼了?您的臉色很難看。”馮苗苗出現在門口,看到馮長正那幅模樣兒,擔心地問。
“苗苗,你過來。”馮長正嚴肅地說。
馮苗苗不解地走到他跟前。父親從來沒有用這種嚴肅的語氣跟她說過話,最近他是怎麼了?那樣反常,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事?
“苗苗,你老實說,我這個人怎麼樣?”馮長正問。
苗苗卟哧一笑,嬌聲說道:“老爸,原來就問我這個啊,我還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呢!”
可馮長正並沒有笑,認真地看著女兒,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在我心裏,爸爸永遠是好爸爸,一個誰也替代不了的好爸爸。”馮苗苗說。
馮長正搖了搖頭,說:“我是問你,我在別人的眼裏……比如我死了,別人會怎樣評價我?”
“爸,您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馮苗苗似乎從他的話裏聽出了不祥之音,吃驚地問道。
“我已經老了,也該為自己的一生做個總結了。”馮長正意味深長地說。
“爸爸是最正直的檢察官,所有的人都很尊敬您。我從小就以有您這樣的爸爸驕傲,在我的心目中,您就是正義的化身,我想其他人也會這樣認為的。”馮苗苗說。
馮長正聽了,微微歎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似乎在承受著莫大的痛苦。不一會兒,他說:“苗苗,我有樣東西交給你。”
馮苗苗看到父親向她伸出了手,手裏有一枚閃亮的鑰匙,她一頭霧水地看著父親,馮長正把那枚鑰匙鄭重地交到馮苗苗手上。
“爸爸,這是什麼?”馮苗苗問。
“商業銀行保險箱的鑰匙,編號1305。”
“保險箱?”馮苗苗從來沒聽說過自己家裏還有這麼個銀行保險箱。
“苗苗,你媽死得早,爸爸隻有你這個女兒相依為命,所以不想看到你有任何傷害。如果,如果,爸爸哪天突然不在了,你要好好活下去,並取出這隻保險箱裏的東西……”
“爸爸,不許你這樣說,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馮苗苗意識到父親的話外音,說道。
“傻孩子,爸爸現在不是還活得好好的,隻是人老了,總有一天要死的,所以不得不提前做些準備。”馮長正擠出笑容說。
話雖然如此,但馮苗苗已經感覺到強烈的危險氣息,她追問道:“爸爸,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保險箱裏到底有什麼東西?”
“那保險箱裏的東西,你到時候就會全明白的,而且那時你也肯定知道我想要做什麼。隻是在我沒死之前,你不要打開保險箱。保險箱的密碼我在合適的時候會告訴你的。好好收著這把鑰匙!”馮長正說。
馮苗苗捏緊了鑰匙,像想到什麼,急問道:“是不是和‘地獄美人’有關?爸爸,那張照片你到底是怎樣得來的?”
馮長正搖搖頭歎道:“苗苗,你還是別過問這些事情了,等以後你自然會明白,我為什麼這樣做。”
馮苗苗心裏的陰雲越來越大了,她不明白,自己的親生父親為什麼對她不信任,不肯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她。
窗外,又一聲巨雷響過,照亮了馮長正蒼白的臉,風雨來得更加急了。
莫南
莫南張開左手,在陽光下癡癡地端詳斷掉的中指,斷指的傷口已經愈合了,創麵長成了小饅頭似的肉球,失去中指的手看上去有點滑稽。但他似乎覺得那根手指還在,隱隱發痛。莫南打了個寒噤,“地獄美人”沒有那麼容易放過他,她到底想怎麼樣?難道她想一點一點活活肢解他?今天一根手指,明天一隻耳朵,讓他成為一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廢人,盡情折磨後才來取他的腦袋?
莫南再也不敢想下去,恐怖的經曆讓他變得有些神經兮兮,盡管請了兩個魁梧的保鏢,但他仍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保鏢有什麼用?呂同有那麼多虎狼般的手下,還不是照樣玩完了?
早晨的陽光溫暖怡人,但莫南卻感到無比陰冷。今天是他出院的日子,在眾人的陪同下,他急步走下台階,匆匆鑽入那輛奔馳車內。他不敢在空闊的地方停留太久,總感覺像有什麼人在暗中窺視著自己。
疑神疑鬼間,莫南聽到車背後有人叫他,卻是樂少強。莫南從車窗探出身子,樂少強走到他旁邊低聲說了幾句,莫南的神色頓時變得更為難看。
直到車子開走,莫南的嘴唇還在微微發抖。
為什麼會這樣?這不可能!剛才樂少強告訴他,根本找不到那個女人的任何身份證據,但在現場卻找到了另一件可怕的重要物證——一隻手印。這隻手印經過綜合分析,竟然屬於十幾年前的一個死人!十幾年前就已經死掉的人,為何他的手印會出現在龍騰公司?難道真的是亡靈報複?莫南感到不寒而栗。
但不管如何,總算有了線索。他相信,“地獄美人”一定很快會再次出現,而這次,他一定要看清她的真麵目,不管她是人是鬼。
回到家休息了一天,莫南就在保鏢的陪護下回到龍騰公司辦公。按照他的意思,辦公室進行了重新裝修布置,增加了不少獨立的監控係統和保安措施,連值班人員都多了一倍。這一切都落實完畢,莫南才稍感安心。現在,就算她是個幽靈,也逃不出這重重的視線了。
莫南坐在自己寬大的老板椅上,用拇指按摩著太陽穴。十幾年前的往事一幕幕浮上心頭,那些事情似乎很遙遠,遠到像不真實的夢幻,又似乎非常近,近到他可以回想起每一個細節。
當時在什麼地方出了差錯?“地獄美人”跟那個“死人”又有什麼關係?不,已經十多年了,那些陳年舊事早已經化為灰塵,煙消雲散了,他不可能再次出現!但最近一係列的事情,卻說明了這個殘酷的事實,那件陳年舊事並沒有完結。莫南痛苦地思索著,左手中指的殘端似乎也隱隱作痛。
這時,電話響了,莫南接了電話,電話那頭的聲音蒼老而沉穩,莫南聽著電話,臉上布上一層厚厚的寒霜。
他知道,十多年前曾經走過的路,現在仍要繼續走下去。一想起這個恐怖的選擇,他的全身不禁重重顫抖了一下。
莫北
莫北坐在龍騰公司對麵的浮士德咖啡館等楊夢下班。透過落地玻璃窗看去,龍騰公司的大門不時有客戶進進出出。雖然出了點事情,但莫家的企業好像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這完全得益於哥哥傑出的管理才能和應變能力。
莫北從楊夢的話裏聽出,她並不希望因為憑著他的關係在龍騰公司獲得地位,楊夢雖然柔弱,但卻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女孩,她說要憑自己的真實能力在公司裏贏得尊敬,這使得莫北更加欣賞她。在現在這個物欲橫流講究實際的社會,像楊夢這種女孩越來越少了。
為了使楊夢安心工作,莫北甚至選擇盡量不出現在龍騰公司,每次去接楊夢時,都提前幾分鍾到浮士德咖啡館等待。這個靠窗的位置幾乎成了他的專座,因為從這裏剛好可以看到靠近楊夢辦公桌的窗戶,隻要楊夢從位置上站起來,就會出現在這個小小窗口裏。有時候,莫北倒挺喜歡這樣靜靜的遠距離的看著她。那窗口就像一麵小小的電視屏幕,而楊夢是這個電視裏最好的也是惟一的明星。
今天他跟楊夢約好,下班後一起到珠寶首飾店調查那串奇怪的項鏈。盡管莫北認為這個希望非常渺茫,但好歹要試一下,說不定會有什麼意外的發現。
剛剛下過一場雷雨,浮士德咖啡館沒幾個客人,光線幽暗,顯得特別安靜,隻有雨後的夕陽透過茶色玻璃窗照在莫北前麵的桌子上,投下長方形的紫紅光影。莫北喜歡這個咖啡館的名字,“浮士德”是歌德筆下的一個苦悶紳士,自覺青春逝去、年華虛度。魔鬼梅非斯特與上帝打賭,要把他引向墮落。魔鬼用青春和愛情來引誘浮士德,和他定下契約,讓他用靈魂來交換。浮士德被魔鬼驅使,幹下了很多壞事,最後在天使的幫助下,他的靈魂終於擺脫了魔鬼的契約,被上帝救贖。而在這現代城市裏,又有多少沒被救贖的浮士德?他們死後,是上天堂,還是下地獄?
正想時,看到以對麵樓上的小小窗戶裏,楊夢朝他輕輕揮了揮手,莫北展開笑容,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朝她做了個手勢。
楊夢如約來到浮士德咖啡館,莫北點了幾樣小菜,權當晚餐。
“莫哥,你在電話裏說什麼項鏈,我還不太明白。”楊夢吸了一口橙汁飲料說。
莫北從包裏取出一張相片,這張相片是從監控屏幕中截取下來進行過加清處理的,是詭異的“地獄美人”一個特寫鏡頭——白皙的頸項上掛著一串奇特的項鏈。
楊夢拿起相片仔細端詳著,過了好久才放下問:“這條項鏈我好像在什麼地方看見過,這是——”她用疑惑的目光看著莫北,似乎想說又不敢說。
“你猜得很對。”莫北知道她想說什麼,“這條項鏈你曾經在馮苗苗的脖子上看到過,那天她來公司吵鬧,戴的就是這條項鏈。”
“可是,馮苗苗和‘地獄美人’又有什麼關係?”楊夢吃驚道。
莫北一臉憂慮地說:“這也是我擔心的,但願這隻是一個巧合。所以我們今晚的正事,就是找找這條項鏈的線索。這項鏈做工精致,造型奇特,可能隻有那些高檔大店裏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