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威海衛之戰:被命運拋棄的北洋海軍(2 / 3)

但因龍廟嘴炮台距離過遠,遂被劃於長牆之外。炮台守軍僅40人,兵力薄弱,防守上難以得力,易被攻占。萬一陷入敵手,將會給港內的艦隻造成嚴重的威脅。丁汝昌主張及早采取辦法,以防為敵所用。

據《東方兵事紀略》載:“南幫炮台循外山築長牆一道,截東南兩麵,外環長濠,曲包皂北(埠)嘴、鹿角嘴兩炮台,以遼闊故,棄最西之龍廟嘴台於外。”

丁汝昌預見及此,在日軍進攻南幫炮台之前致電李鴻章,指出:“本日昌到南幫。晤劉鎮及各營官。淡次,察知尚有堅守之意。前邊陸路炮台及長牆地溝,均有布置,現尚多掘梅花坑,以期禦守。唯龍廟嘴炮台隔在牆外,上有高岡,敵若抄後,實難守住。已約臨時水陸共護此台,倘萬不得已,拆卸炮栓、鋼圈底,歸鹿角嘴炮台,免致為敵所用,既懾軍心,又累大局。而後路空虛,布置未及,中、前兩營相隔離岡數道,約五裏之遙,不能聯絡關顧;已商定事急歸入長牆內固守,尚無大礙。第後路添築土台並地窟,兵勇星夜不遑,議即暫雇民夫,協同辦理。”“南岸龍廟嘴炮台守兵單薄,敵若由後路抄入,此台難守,則劉公島水師受敵。”同時,派人將龍廟嘴炮台上大炮的重要機件卸下。

23日,李鴻章電令丁汝昌:“日兵撲南岸,計尚須二三日,屆時察看劉鎮如能死守,如何設法幫助;若彼不支,密令台上各炮拔去橫閂,棄入海旁。”

丁汝昌次日電複李鴻章:“奉勘午電,昌即同張鎮到南岸晤劉鎮等,據雲除死守外,無別策。炮台事,數日前已挑奮勇安插其中,暗備急時毀炮。現擬將各台備用鋼底、鋼圈取存[ 劉公] 島一。”

對此,李鴻章表示同意,複電丁汝昌稱:“汝既定見,隻有相機妥辦。”

戴宗騫不僅反對放棄該台,並乘機向李鴻章誣告丁汝昌是貪生怕死之輩。

“龍廟嘴台,丁、張(文宣)、劉(超佩)議不守。威並未見敵,而怯若此!半年來,淮軍所至披靡,亦何足怪?憲諭特言台炮能回打,龍廟嘴台亦能回打,因甚輕棄?若非事機緊迫,何至如此!”

李鴻章信以為真,遂嚴斥丁汝昌:“丁係戴罪圖功之員,乃膽小張皇如是,無能已極!著嚴行申飭!仍令劉鎮克日回守龍廟嘴;如不戰,輕棄台,即軍法從事!”

對於大敵當前,海陸主將交惡,李鴻章大為惱火,也是加以嚴斥:“吾令戴與丁麵商妥辦,乃來電負氣爭勝,毫無和衷籌商萬全之意,殊失厚望!吾為汝等憂之,恐複蹈旅順覆轍,隻有與汝等拚老命而已!”

然而,丁汝昌和戴宗騫都是李鴻章所信任的人,所以兩人的官司,他也是難斷家務事,有時候自然態度曖昧,隻有在中間和稀泥。所以李鴻章又勸之曰:“師克在和,宜虛心和商。”“陸路防務責成應在該道。然如丁言,若臨警,龍廟嘴不守,則島、艦受毀,亦不可不慮。”

正如丁汝昌所預料,日軍進攻南幫海岸炮台,果然首先從龍廟嘴炮台開始。40名守軍雖奮勇抵抗,但因眾寡懸殊,最後全部犧牲殉國。龍廟嘴炮台終於淪入敵手。

日軍攻占龍廟嘴炮台後,立即利用炮台上的大炮,向鹿角嘴炮台瘋狂轟擊。

炮台外長牆被轟倒,日軍從長牆缺口蜂擁而上。炮台守軍沒有近射武器,無法抵抗,鹿角嘴炮台也被日軍攻占。

龍廟嘴、鹿角嘴二台既失,皂埠嘴便處於敵軍的水陸夾攻之下。陸路敵軍利用從楊楓嶺、龍廟嘴、鹿角嘴等炮台上奪取的清軍大炮,輪番猛轟,造成“炮資敵,我殺我”的可悲局麵。

戰後,李鴻章終悟丁汝昌的意見是有道理的,歎服丁汝昌“實有先見”,無奈為時已晚矣!

威海衛海陸主將不能配合默契,意見一致,形成合力,應該也是此戰失敗的重要原因之一。戰後有人指出,海陸主將應該以海軍為主,給以海軍提督以絕對控製權力,統一調配,才可避免類似的悲劇再次發生:“沿海各帶炮台,水雷營等處,須歸海軍提督節製,作為一氣,不啻唇齒相依。威海之敗,誠為此也。”

7.日本人是有備而來

為發動軍事侵略日本進行了大量蓄謀的準備工作,明治維新以來,已經長時間地在中國進行囂張而肆無忌憚的特務間諜活動。

早在1872年,日本已經開始向中國派遣間諜,調查中國東北地區及台灣的地形、政治、軍備、財政、風俗等。

到了19世紀80年代,軍國主義的呼聲甚囂塵上,日本專門成立了特務組織浪人團體“玄洋社”,還在中國設立多處間諜機構。

在日本出版的《清國通商綜覽》一書,便是日本根據間諜機構調查材料綜合整理的有關中國社會、政治、經濟等問題的最早大型文獻。全書兩編三冊,共有2300 餘頁,其中每一項記載都非常具體而翔實,這實際上是一部侵略中國必須參考的百科全書。

1890年9月,日本在上海創辦了間諜訓練機構日清貿易研究所。甲午戰爭前夕,日清貿易研究所的日本學生早就蓄留發辮,改扮成中國人分赴各地進行偵察。

甲午戰爭爆發後,上海日清貿易研究所的學生參加日本侵華軍隊,他們之中除少數充當翻譯外,多數分配於軍隊充當間諜。

1888年,北洋海軍成立後,山東半島便成為日本間諜偵察目標中的重中之重。

日本間諜無孔不入,在威海衛、榮成等地的特務活動,寫成了《關於威海衛及榮成灣之意見書》的報告,為後來威海衛之戰及榮成灣登陸提供了情報參考和重要依據。

其時,日本讓德璀琳吃“閉門羹”,拒絕進行議和談判,是為了在軍事上舉行新的進攻,對清政府實行更大的打擊,以便在將來的和談中進行更大的勒索。為此,日本大本營製定了一個新的擴大侵略的作戰方案——“山東半島作戰”計劃。

原來,日本侵略者在1894年11月底攻占了旅順口北洋海軍基地之後,擴張野心更加膨脹。決心擴大侵略,完成大本營“作戰大方針”的預定目標——進軍山海關內,橫掃華北平原,尋求與清軍主力決戰,兵逼北京、天津,迫使清政府徹底投降。

內閣總理大臣伊藤博文反對山縣有朋的直隸平原作戰方針,並於1894年12月4日向大本營提出一個《進擊威海衛、攻略台灣方略》的意見書。

伊藤博文認為:第一,直隸作戰如果獲勝,日軍占領北京,就可能出現使清廷的統治土崩瓦解,暴民四起的無政府局麵。如果清政府一旦瓦解,日本雖在軍事上取得勝利,但將失去議和談判的對手,在政治上是不利的。同時,列強為保護各自的在華利益,有可能對日本進行聯合幹涉。第二,冬季渤海灣天寒冰凍,交通不便,運輸困難,不利於大兵團作戰。因此,他主張用海軍運送部分陸軍進攻威海衛和台灣,以殲滅北洋艦隊並占領台灣。

大本營經過研究,決定接受伊藤博文和伊東佑亨的建議,改變了原作戰計劃,決定進攻山東半島,占領威海衛,封鎖直隸灣,消滅北洋海軍。並且以大山岩指揮的第二軍第二師團及在國內的第六師團,編成“山東作戰軍”,由海路運輸,在山東半島登陸。

早在1894年12月6日,日本聯合艦隊司令長官伊東佑亨就向大本營提出報告,認為遼東半島目前氣溫已降至攝氏零下七八度,冬季西北風達五至八級,沿岸冰雪封凍,人馬有凍斃危險,由渤海灣登陸十分困難。建議大本營“如欲繼續作戰,莫如進兵山東半島,海陸夾擊,殲滅北洋水師”。

日軍選擇榮成灣內龍須島附近為登陸點,是有著現實的考慮。

榮成灣是渤海灣一帶少見的冬季避風港,其北側高聳的大山阻擋了北麵吹來的寒風,這就是日軍甲午冬季作戰時最終選擇在這裏登陸的原因。

榮成灣為山東半島西南方一個海灣。西距威海衛海路30 裏。灣口寬闊,能避強烈的西北風。灣為泥底,適於受錨。北岸有長約1000 餘米的沙地,汽艇可駛至距岸3 米處,舢板可直接靠岸。沿岸丘陵起伏,適於掩護陸軍上岸。

日軍計劃在1895年1月19日、20日、22日,由大連分三批運送陸軍登陸。

當時伊東佑亨確定聯合艦隊登陸計劃是:聯合艦隊主力在護衛運送船到達登陸地點前,先派船偵察敵情,並切斷陸上電線;登陸前一天,派第一遊擊隊至登州附近實行炮擊,對清軍進行牽製活動;在護航途中,如與敵艦遭遇,由第三遊擊隊任護衛專責,其餘各艦前往攻敵;登陸時,由第三、第四遊擊隊擔任掩護,其餘各艦在成山角一帶停泊或遊弋,防止北洋艦隊來襲。白天派出偵察艦監視,夜間派魚雷艇警戒。

根據上述作戰計劃,1895年1月18日,伊東佑亨派出第一遊擊隊吉野、秋津洲、浪速三艘巡洋艦到登州遊弋,並進行炮擊,製造日軍準備進攻登州的假象,轉移清軍視線,掩護日軍在榮成灣登陸。同時,派高千穗艦到威海衛港外,監視北洋艦隊行動。

8.如旅行般輕鬆登陸榮成灣

李秉衡口頭一套,行動又是另一套,並不理會李鴻章要他設防榮成灣的意見,甚至在巡視海防抵達威海衛時都不去見見北洋艦隊提督丁汝昌,共同商議海陸共同防守的事宜。李秉衡在事實上是基本放任山東門戶洞開。

1895年1月19日中午,聯合艦隊主力護送第一批運送船19 艘,滿載陸軍第二師團15000人,由大連灣出發,於20日中午到達榮成灣。其先遣艦八重山、摩耶等4 艦已於是日淩晨4 時先期到達。

當時天尚未明,日軍為了上岸偵察和切斷電線,用小汽艇拖舢板滿載日軍向岸上駛來,被駐守在龍須島附近的清軍發現,立即發炮阻擊。

李秉衡並沒有派軍設防榮成灣,這裏的清軍是怎麼回事?

原來這裏的清軍是此前1894年12月23日,日軍參謀人員搭乘“高千穗號”軍艦在龍須島一帶登陸偵察,北洋淮係威海守將戴宗騫因此有所覺察,然後才“越界”派出鞏軍中營3個哨共約300 名士兵,帶著4 門75 毫米口徑克虜伯行營炮,前往這裏巡視。

日軍一麵報警,一麵向海上撤退。八重山等日艦急忙向岸上的清軍發炮還擊。守岸清軍兵力單薄,被迫向西撤退。

守軍撤退後,日軍尚不敢貿然登陸,繼續向岸上盲目發炮兩個多小時,才開始登陸。

日軍先頭部隊登陸後,一麵派前鋒部隊向西進犯;一麵占領成山角燈塔和電信局,鞏固灘頭陣地。午後3 時,西進日軍到達榮成縣。清朝地方官吏和駐軍早已逃之夭夭,日軍不戰而垂手占領榮成。日軍占領榮成後,因後隊不繼,不敢再大舉向西進犯,乃固守榮成,以待後續部隊。

上午11 時,日軍大隊運送船到達榮成灣,立即開始登陸。

由於灘多水淺,軍艦不能靠岸,運兵及輜重上岸均靠駁船。第一批陸軍登陸直到21日才結束。第一批運送船載第六師團10000人於21日到達,22日登陸完畢。第三批運送船於23日到達,當天登陸完畢。日軍先後在榮成灣登陸共34600人,馬3800 匹。

登陸活動先後進行了4 天。25日,日軍第二軍司令大山岩到達榮成,設立山東作戰軍司令部,並且下達作戰命令向威海衛進犯。

除了一開始遭遇清軍小規模的阻擊,日軍如旅行般輕鬆登陸榮成灣。

整個登陸過程,日軍竟然再次像登陸遼東半島花園口時那樣未受到像樣的抵抗。日軍艦隊司令伊東佑亨後來評論說:“如丁汝昌率艦隊前來,用魚雷艇對我襲擊,我軍豈能安全上陸?”

伊東佑亨並不知道丁汝昌的苦衷。一方麵丁汝昌不能對陸防負責,另一方麵他的北洋艦隊尚沒有得到較好的維修補給,北洋艦隊無力主動出擊尋找戰機。

9.守衛摩天嶺炮台的清軍僅一個營1月25日,日軍主將大山岩下令向威海衛攻擊前進。1月29日,左縱隊占領了威海衛東南20 餘裏之溫泉湯;右縱隊占領了距南幫陸路炮台僅數裏之遙的九家屯,開始對威海衛南幫炮台後路形成包圍。

1月30日,日本陸軍對南幫炮台發起總攻。敵右縱隊擔任主攻,分左右兩翼。右翼隊從正麵佯攻,進行牽製;左翼隊由步兵第十一旅團長陸軍少將大寺安純指揮。集中優勢兵力,猛撲南幫陸路炮台。

威海衛登陸的日軍是3 萬多人,而擁有百萬陸軍的中國當時在威海衛一帶能夠參戰的部隊卻不足1 萬。

而且,這其中北洋艦隊能夠直接掌控的淮係鞏綏軍隻有7000 多人。其中,2000人左右直接負責劉公島的守衛,分布在整個威海衛周邊防禦的淮係鞏綏軍不過5000人。威海衛南北幫炮台及日島炮台共裝備了100 多門火炮,分攤到每個炮位不過區區50人。

戰鬥還沒有開始,但似乎結局已不難預料。

黎明,日軍首先進攻摩天嶺。摩天嶺是威海衛南岸製高點,其得失對整個戰局關係重大。敵人投入了左翼隊的大部隊兵力拚死爭奪。而守衛摩天嶺炮台的清軍僅一個營。

日軍迅速對摩天嶺發動了猛烈的進攻,但他們並沒有遭遇到有力量的抵抗。

清軍在陣地前設置地雷,進攻的日兵誤踩地雷,轟然爆炸,黑煙衝天,但對日軍的傷害並不大。《日清戰記紀實》描述了清軍可悲的陸上防禦:“突然前方有5個地雷一起爆炸,卷起黑煙,驚天動地,炸起的泥土猶如雨點般散落。然而敵軍的地雷構造都屬於舊式,雖然爆炸聲音非常大,但隻揚起了泥沙,所以僅有一名士兵手指受傷,其他人都無事。”

盡管這樣,守衛摩天嶺炮台的清軍在營官周家恩指揮下,依然是奮力抵抗。

雙方展開了激烈的爭奪戰。

港內北洋艦隊的定遠、鎮遠、來遠等軍艦也駛至南岸邊助戰。日軍亂放山炮,對摩天嶺實施狂轟猛炸,並發起猛烈衝鋒。

日軍軍官惱羞成怒,親自揮刀,帶頭衝鋒,並驅趕士兵繼續猛撲。守軍雖頑強抵抗,但兵力太少,一營人全部壯烈犧牲。

在戰鬥中,營官周家恩身中數彈,腿殘仆地不起,腸子流出腹外。為了不被敵人俘虜,他以堅強毅力,忍痛爬行十數裏,終因失血過多,壯烈殉國。

摩天嶺也終被日軍占領。敵人雖然占領了摩天嶺,最終還是付出了重大的傷亡代價。就連敵左翼隊司令官、步兵第十一旅團長大寺安純少將,也被來遠所發炮彈擊斃於摩天嶺炮台上。

日軍攻占摩天嶺後,立即以摩天嶺炮台的大炮,掩護右翼隊向楊楓嶺進攻。

楊楓嶺守軍在副將陳萬清指揮下,以一營的兵力抗擊數倍於己的敵人。從上午8 時至11 時,激戰3 小時,打退了日軍一次又一次的衝鋒,予敵以重大殺傷。

敵軍衝鋒失敗,隻好集中炮火向炮台猛轟。炮台周圍樹木全被炮彈擊中起火,彈藥庫也被擊中爆炸。炮台上烈焰升騰,守軍傷亡大半,最後被迫撤離炮台。

在日軍右縱隊進攻南幫陸路炮台的時候,左縱隊也向南幫陸路炮台南側的虎山發起了猛烈進攻。企圖一舉攻克虎山後,向北推進,切斷南幫炮台的清軍退路,配合右縱隊南北夾擊,實現其包圍和殲滅威海衛南岸清軍的陰謀。

在這十分緊急的關頭,丁汝昌親自指揮靖遠,率鎮南、鎮北、鎮西、鎮邊等炮艦,駛至南岸楊家灘附近,用排炮向日軍猛轟。日軍不支,倉皇敗走,被圍清軍趁勢在陳萬清率領下,向西突圍。數十名士兵自願留下掩護。突圍中陳萬清身受重傷,士兵死傷百餘人。留下掩護的士兵,彈藥用盡後,寧死不做俘虜,砸碎槍支,全部跳海殉國。

日本侵略軍攻占南幫陸路炮台後,立即開始對龍廟嘴、鹿角嘴、皂埠嘴南幫3 座海岸炮台進行海陸夾擊。

防守南幫海岸炮台的是鞏字軍,由總兵劉超佩指揮。劉超佩是李鴻章的親戚,依仗裙帶關係,專橫跋扈,作威作福,對士兵濫施刑罰。但在敵人麵前卻是一個貪生怕死的懦夫。30日晨,劉超佩一聽到敵軍進攻南幫陸路炮台的炮聲,就嚇得驚慌失措,趕忙乘坐早已準備好的汽艇跑到劉公島上一個販賣鴉片的同鄉家裏躲藏起來。後來覺得劉公島也不保險,又離島上岸,向煙台逃命而去。

10.最激烈的陸上抵抗竟然還是來自海軍與陸軍裝備低劣,素質低下,實戰技術粗劣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北洋海軍不僅接受應有合格的海戰軍事技術的正規教育,他們在陸戰技術方麵也得到了相當優質的培訓,所以在威海陸上守衛戰中,海軍參與到底為數不多的幾次陸戰,表現出了一流的水準和實力,讓日軍吃盡苦頭。陸上守衛戰激烈抵抗,竟然還是來自海軍。

事實上,在北洋海軍建軍之處,最高決策層就已經初步具有了先進的“海軍陸戰”的理論意識。受到西方海軍軍事理論的影響,北洋海軍也組建了自己的陸戰隊,但是有可能這些陸戰隊員的組成後來並不是專職。

在正規的海戰軍事技術教育之外,北洋海軍的水兵(包括水兵的後備軍——練勇)同樣接受了陸軍的各種訓練,甚至要求的標準更為嚴格,均被要求能夠熟練使用洋槍、刀劍等各種陸戰武器。而且水兵的升遷晉級都要對這些陸戰技能進行考核。所以北洋海軍的水兵都擁有和陸軍同樣的陸戰技能。

北洋海軍的水兵的陸戰武器裝備,也是按照較高的標準配備。北洋艦隊主力艦本身均是配置相當數量的陸戰輕武器。據資料介紹,“定遠”“鎮遠”各配有“後膛連珠槍五百二十五杆”,“濟遠”則配有“後膛連珠槍一百三十六杆”。

“經遠”“來遠”則有“連珠手槍六十支”,配有“槍子二萬枚”。“致遠”“靖遠”

配備的武器種類更多,共有“馬丁尼後門槍(馬提尼– 亨利後膛步槍)八十支、梅花手槍(轉輪手槍)三十支、腰刀八十把、長矛八十支”。

這些優良的裝備,是清朝的陸軍不能相比的。《香港每日通訊》記者坎寧漢指出當時清朝的陸軍武器裝備的低劣,說“中國陸軍由素無訓練的群隊構成。他們的軍器倉促購置,式樣繁雜,子彈的供應無法備足……來複槍是不被重視的,它們不幸需要一種特別的子彈適合於特別式樣的。抬槍是天國的土產,隻需要硝藥和彈丸,並且,它的使用需要兩個人,一個在前一個在後相幫助著……”

所以,清朝的陸軍的武器裝備與日本軍隊相比,幾乎不在同一時代。唯有北洋海軍的陸戰隊,才堪與日軍匹敵。北洋海軍的陸戰能力在當時的陸軍中也屬一流水準,這樣的情況實在是一個很冷的笑話。

事實上,在威海衛陸上守衛戰中,北洋海軍的陸戰能力得以很好的表現。

1895年1月30日,日軍攻陷龍廟嘴、鹿角嘴等炮台之後,正利用岸炮轟擊謝家所、趙北嘴兩炮台時,發現“敵水兵三百餘人正在登陸,其目的大概是要收複陸路炮台”。

皂埠嘴炮台是威海衛最大的海岸炮台,備有15 至28 厘米口徑的大炮6 門,控製威海衛東口。一旦炮台失陷,大炮為敵軍所得,劉公島炮台和港內北洋艦隊將受到嚴重威脅。因此,在日軍進攻前,丁汝昌商同北洋護軍統領張文宣,派敢死隊到南岸,準備在危急時炸毀大炮。

這就是最可坐實的一次北洋海軍的陸戰隊優秀表現(還有一些案例的真實度需要進一步證明)。

北洋海軍的陸戰隊士兵,表現出與普通陸軍相比更為強悍的作戰能力,精神意誌狀態都讓日本人驚心。來自日軍的記載是,日軍稱“登陸水兵氣焰囂張,似都有拚死的決心”“敵軍拚死前進,開槍頑強應戰”。

但是,畢竟是人數太少,陸戰隊士兵苦戰之後終於是寡不敵眾,被日軍壓製到海邊,大部戰死,少數士兵遊向己艦。有的士兵不願被俘,於是引刀自盡;有的士兵在海中遭到狙擊,以致“二間(引者按,1 間約合1.8 米)平方的海水完全變成了紅色,像蜀錦一樣好看”。

北洋海軍的陸戰隊士兵用鮮血捍衛了他們軍人的尊嚴。

《甲午戰事記》稱:“丁汝昌督派精勇,由島渡海闖登炮台,擊斃日兵十餘人,並奪兩日旗而旋,我兵未傷一人也。”盡管“我兵未傷一人”可能不實,但北洋海軍的陸戰隊士兵“渡海闖登炮台”卻是毫無疑問的。

1895年1月30日上午,南岸各炮台相繼失守,皂埠嘴炮台更加危急。

丁汝昌派魚雷艇載敢死隊,冒著敵軍的猛烈炮火,再往炮台待命毀炮。

12 時10 分,敢死隊在日軍占領炮台前,將地雷引線點燃。當占領炮台的日軍,正在炮台上懸掛日本旗時,地雷轟然爆發,“炮台突時坍塌,台上日兵飛入空中”。

炸起的巨石飛向魚雷艇停泊處,紛紛墜落,將清軍的敢死隊和魚雷艇砸成了碎片。在附近觀戰的外國海軍官後,目睹北洋海軍這一英勇行動和奇險場麵,莫不感到“其舉動實足驚心動魄”,為之讚歎不止。

南幫炮台失陷後,1895年2月2日,日軍又向北幫炮台進攻。北幫炮台由戴宗騫率綏軍六營駐守。

北幫炮台原來的六營綏軍,在南幫炮台作戰時潰散兩營,在虎山又被戴宗騫解散兩營,隻剩下兩個營。南幫炮台失陷的當晚又潰散一營。2月1日,最後一營也嘩變潰散。戴宗騫身邊隻剩下十幾名親隨,成了光杆司令。

丁汝昌為了不使北幫炮台再為敵所利用,重蹈南岸炮台的覆轍,於日軍到來前,再派敢死隊到北岸炸毀炮台,並將戴宗騫載往劉公島。

戴宗騫雖然有種種毛病,但卻不失為血性軍人,痛失南北幫炮台,被丁汝昌接上劉公島後,一方麵羞怒於李秉衡的忽悠,另一方麵也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於上島當夜吞金自盡,以明心誌。

1895年2月2日,丁汝昌親往北岸炮台巡視。這時,炮台上已無守軍,並得知日軍已逼近。丁汝昌首先下令炸毀彈藥庫,“及藥炸,聲震山穀,……複率勇偕往西岸毀炮,並將屯藥庫燃炸,火延數晝夜始熄。”

當天,日軍占領了北幫炮台及威海衛城。由於南、北兩岸炮台的全部失陷,威海衛陸路戰事基本結束。

從此,日軍便以全力進攻劉公島、日島炮台和海港內的北洋艦隊。

11.北洋艦隊最後頑強的戰鬥

威海衛灣頭有個劉公島,北洋海軍司令部就設在那裏。

北洋海軍原是優秀的部隊,軍官們受過新式訓練,水兵們大都是沿海出身,習慣於大海。可是,陸軍官兵不斷潰逃,也影響到海軍官兵的士氣。

1895年2月3日,天氣晴和,風平浪穩。伊東佑亨率領日本聯合艦隊傾巢出動,進攻威海港內的北洋海軍。日艦以第一遊擊隊警戒西口。由第二、三、四遊擊隊列成單縱陣,駛近日島4500 米的距離,依次輪番向劉公島、日島及港內北洋艦隊發動猛烈攻擊。日本陸軍也將皂埠嘴炮台上的一門28 厘米口徑大炮修複。南幫海岸三座炮台,配合日本聯合艦隊的海上進犯,以猛烈的炮火夾擊港內的北洋艦隊和劉公島、日島炮台。

北洋艦隊和劉公島、日島守軍,在丁汝昌、張文宣的指揮下,頑強抵抗,奮勇還擊。雙方展開了激烈的炮戰。其“炮火之激烈,殊不下於黃海海戰也”。

午後1 時,劉公島炮台炮火擊中日艦築紫左舷,穿透中甲板,打死日軍士兵3 名,打傷5 名,艦體損壞。2 時39 分,又一彈命中日艦葛城大檣上部。雙方激戰終日,直至日暮。在劉公島、日島炮台守軍和北洋艦隊奮勇還擊下,敵艦始終未能接近港口,最後隻得灰溜溜地退走。

日艦在2月3日白天進攻失敗後,伊東佑亨知道從正麵用軍艦進攻劉公島,消滅北洋艦隊的企圖是不可能實現的。便決定利用魚雷艇,采取夜間偷襲的手段,向北洋艦隊進攻。

魚雷艇夜戰是日本海軍的拿手好戲。但用魚雷艇夜間偷襲北洋海軍,也並非輕而易舉。

劉公島東、西兩口封鎖十分嚴密。東口防材係由1 尺5 寸左右口徑,長約12 尺的方圓木材並列橫置,環以3 條1 寸3 分粗細的鐵索連接而成。為防止風浪及潮水衝擊,防材下端,係以巨繩,錨於海底。東口防材以日島為中心向南北延伸。南側直達龍廟嘴、鹿角嘴之間的海岸邊,長4000 米。北端達劉公島,長2000 米,全長共6000 米。防材南端留有狹窄通道,寬不過百米,且無航標,夜間航行極為困難。靠南岸,防材與海岸密接,無少許間隙。岸邊岩石暗礁密布,不能通行。如果要強行通過,日軍艦艇必須切斷鐵索。而鐵索極為堅固,非短時間可以完成。但伊東計窮,舍此辦法無他策,決定冒險一試。

1895年2月3日晚,伊東派魚雷艇兩隻,偷入港內破壞防材。因港口戒備嚴密,未能得逞,僅切斷鐵索一條而退。

1995年2月4日,伊東決定派第二、三魚雷艇隊,進行夜間襲擊。當夜,月落天暗,日艇以6 號艇為先鋒,依次為22 號、5 號、10 號、21 號、8 號、14 號、9 號、18 號、19 號等共10 艘,成魚貫縱陣由陰山口出發,沿南岸邊航行。通過防材時,第21 號、8 號、14 號艇在龍廟嘴炮台附近觸礁。第18 號艇被防材卡住,動彈不得。其餘各艇通過防材後,向右轉航時,被北洋艦隊警戒艇發現。警戒艇急忙發出紅色信號報警,並向日艇猛烈開火。這時(5日淩晨3 時50 分),日本第22 號艇駛至劉公島煤庫南方,發現北洋艦隊軍艦一艘,急忙發射魚雷襲擊。該艦發覺後開炮還擊。22 號艇在慌亂中退卻觸礁,舵機被毀,擬沿南岸出港,又被風浪所阻。5 時15 分,擱淺於龍廟嘴附近。時已黎明,恐遭北洋艦隊炮火襲擊,艇上人員隻好棄艇乘舢板逃遁。因舢板過小,容納不下,隻得分批登陸。在第二次渡載時,舢板傾覆,人員落水。北洋艦隊哨艇又來追擊。幸有10 號艇送來帆布舢板,落水日兵才得以乘舢板上陸,但海軍少尉鈴木虎十郎遊泳上岸後被凍死,另有兩名士兵失蹤。

6 號艇駛至劉公島側發現兩艘清艦,正準備襲擊,不料魚雷發射管出現故障,魚雷放射不出。北洋艦隊兩艦發炮猛轟,日艇負傷累累,彈痕達60 餘處,差點被擊沉,無功而返。5 號艇也被擊傷退回。

9 號艇隨14 號艇前進。14 號艇在龍廟嘴觸礁後,9 號艇單獨突過防材入港。

入港後,迭遭北洋艦隊哨艇襲擊。該艇一意猛進。不久,在前方發現一雙桅巨艦,立即向前發射魚雷襲擊。但同時,9 號艇也被該巨艦炮火擊中艇上汽罐。輪機部人員非死即傷。其餘人員亦皆負傷,無一幸全者。由於汽罐爆炸,不能航行,幸得19 號艇趕來救援,拖曳著向東口急退。北洋艦隊哨艇見狀,立即奮起追擊。9 號艇上活著的日兵,急將負傷人員移於19 號艇內,來不及收容死者屍首,趕忙拋下艇體,倉皇逃命而去。

這天夜裏,北洋艦隊旗艦定遠被偷襲的日本第9 號魚雷艇炸傷。

原來,在日本魚雷艇入口偷襲的當天——4日清晨,丁汝昌接到日島炮台守軍報告,知昨夜敵人魚雷艇偷入口內,破壞東口防材被擊退。丁汝昌預料當夜日艇有可能前來偷襲,遂下令艦隊加強戒備。5日淩晨5 時30 分左右,丁汝昌正在旗艦定遠議事,忽見東口信號火箭數發,騰空而起。接著,哨兵報告敵艇入口偷襲。這時,各艦警鍾齊鳴,炮聲大作。

丁汝昌同洋員泰勒等登上甲板觀察敵情。此時,定遠大炮已開始射擊,但不辨目標。泰勒對丁汝昌說:“如果敵艇已經闖入,必已駛過日島以西,或已駛至我艦附近。”

為便於觀察,丁汝昌下令暫停炮擊。少許,哨煙散去,發現定遠左舷正橫約半裏處海麵上有一黑物駛來。未等丁汝昌下令,炮手又重新發炮轟擊。泰勒奔至羅盤針台,凝眸觀察,來者係一艘魚雷艇,正向定遠左舷中部高速駛進。

待相距30 米左右,艇向右轉。在尚未來得及判明是敵艇還是我方雷艇時,來艇已被定遠一炮擊中。

接著,大汽罐爆裂。一縷白色煙霧,噴薄而出,劃破夜空。就在同一瞬間,敵艇發出的魚雷擊中了定遠。霎時間,轟然一聲巨響,艦體劇烈震蕩,丁汝昌急令關閉防水密門,但為時已遲。海水洶湧從升降口噴出。瞬間,軍官室已積水盈尺。俄而艦體開始傾斜。

當時,丁汝昌尚不知艦體受傷程度,下令向東港口行駛。及遣泰勒查看傷漏情形後,始知艦已不能久浮。遂決定在艦體傾斜增加之前,駛至適當地點擱淺,以保安全。乃東駛至劉公島南岸淺灘擱淺,利用艦上大炮,充實東口防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