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謀鳳(下冊)》(11)(2 / 3)

“不過王爺待奴倒也是極好,想必床上奴若說點什麼,王爺也是肯聽的。”

這句似是帶了幾分威脅的話讓那領頭的侍衛有所忌憚,放了手退了兩步,這時傳來其他人的聲音:“頭兒,屋裏沒人。”

“哼,老子早晚也要嚐嚐你這種小白臉有什麼不同,等哪天王爺不要你了……”領頭的侍衛忽然在朱笑然耳邊低聲笑道,“你以為亂葬崗那些個小倌是怎麼死的,王爺又如何不知?咱們走著瞧,走!”

腳步聲漸遠,門被重重關上。

屋子裏一時安靜下來,方淺躲在被子裏,怕被人發現連累了他而緊張,沒留意此時自己以極曖昧的姿勢被那男子壓在腿下,現在忽然發現這樣的姿勢似是極為不妥。

他剛動了動想爬出去,才發現自己還一直握著那男子的手,正猶豫間忽然頭上一亮,呼吸也順暢起來,卻是朱笑然一把掀了被子,一抬腿一腳將他踹下床去:“要尋死死外麵去,下回別再連累了老子!”

方淺直跌到地上,摔得有點發蒙。一會兒嫵媚卑恭,一會兒哀怨無助,一會兒堅忍冷酷,回回見他麵目都不同,他這次又是發的什麼飆?

“你愛聽壁角就老老實實一邊去偷窺偷聽去,沒事把暗處的護衛都招來好玩是吧?能逃多遠逃多遠,一把破暗器一點準頭兒都沒有,連人家衣服都沾不上,反倒讓自己成了靶子中了箭,想死你就直說,爺成全你。”那男子一點不見風流倜儻,柔弱嬌羞,一雙眼似兩把匕首,直要將方淺身上射出兩個洞來。

原來……他都知道。方淺苦笑,卻沒開口,隻緩緩從地上爬起來:“多謝朱公子相救,我這就走,不會連累你的。”

說罷,低頭見地上因自己的跌倒有了些許血痕,複又彎腰用袖子小心拭去,才一瘸一拐地走向彼端的窗口。

“慢著。”床上的男子緩緩起身,皺眉望著他,“你大半夜來就是來惹事搗亂的?”

方淺見那男子僅著了中衣,大部分的胸膛都露了出來,映著修長的脖頸和纖瘦的鎖骨,十分媚惑,一時有點慌亂,目光不知道看向哪裏,腦子裏分明卻隻浮現著一個詞——秀色可餐。

卻忽聽對麵男子一聲冷哼,目光嘲諷地看了他一眼,似是知道他心裏的齷齪想法,伸手掩了衣襟。

思維果然正常了點,方淺才醒悟過來,一時心亂竟把正事耽誤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從懷中掏了個小盒子遞給他:“長公主和世子離京外出,怕是短時間內回不來,這裏麵是假死的藥丸和一枚信號香,世子說若有變故,你便服了這藥丸,將這香燃在西邊的窗口,自然會有人來接應你。還有,這是長公主殿下送的令牌,憑這個到城南南煙閣可以調動數十名隱衛,必要時……”

朱笑然沒接,隻似笑非笑地望著他:“你說,若你身上帶著這麼多東西而被福安王府的侍衛生擒,會有什麼後果?”

方淺被他這句話問得頭轟的一聲,頓時麵色蒼白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當時一時衝動沒想那許多,可是……默了下,他緩緩跪下:“是屬下大意了,若當真如此,屬下唯有用內力震碎這些東西,再以死謝罪,必不會連累世子、長公主殿下……和朱公子。”

那帶著笑意的臉漸漸沉了幾分,朱笑然冷冷道:“你起來吧,你要跪也不必跪我,回家找你家主子謝罪便好。”沉吟了下,他伸手接過小盒,笑容含了幾分漫不經心,“你家世子想得還真是周到,我若不要,怕是小夜也不安心。可是我縱使苟且活了下來,又能如何呢,倒不如……”

他的聲音漸低,到後來已微不可聞,靜了片刻他卻忽地略一揚眉,徑自起身至方淺身邊,仿佛剛才瞬間浮起的悲哀隻是一種錯覺,隻淡淡道:“你腿上的箭我幫你取出來吧,總這麼留著早晚落了殘疾,再說也不方便行動……”

“啊,不用……呃,不必了。”方淺被男子忽冷忽熱的態度嚇了一跳,不由得後向退了兩步,訥訥地道,“這點傷,我……還受得住。”

朱笑然盯著他目光又冷了幾分,甩了甩袖子:“隨便你。”

“那……那屬下走了。”

朱笑然斜了他一眼,挑了挑眉:“你走得了?”

頃刻間媚色從那眉眼間不經意地流露出來,縱是頰邊有傷,卻絲毫無損他的美貌,隻看得方淺心又跳亂了幾分,可他忽然有點不喜歡這樣的麵目,他不是他需要以色侍人的對象,也不必拿這樣的姿態迷惑自己。

“屬下任務已完成,就是死也必不會連累朱公子。”

方淺的聲音裏含了少有的冷硬,竟讓朱笑然微怔,目光定定盯在那人的眉眼間。他忽然一笑,笑容中含了幾分釋然,卻又仿佛含了幾分譏諷:“你以為隻有你不喜歡?其實我也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呢!”

說罷,他尋了件暗色的袍子隨意穿上,一個閃身直至方淺身前,一把攬住他的身子走向一扇窗口,方淺大驚剛要出手,朱笑然低聲喝道:“老實待著,別逼我點你穴道。”

方淺驚怔地抬起頭,見他眼中的正色,不由得一僵,這……又是他的另一種麵目嗎?

正走神間,卻見攬著自己的男子揮袖推開窗戶,單手在窗口一撐,夾著他似一隻大鳥般掠了出去,幾個提縱便飛至對麵屋頂,又是幾下起落,他已帶他落在王府南側外的緩坡之上。

直到男子將他放下,方淺還沉浸在震驚當中。

他向來自詡輕功極高,而眼前這人懷中帶著人,還能身形輕巧,落地無聲,輕功分明已至入臻之境,隻怕天下沒有什麼地方難得住他。

“你走吧,下回別再意氣用事了。攪得這一次,卻不是回回都能替我擋下的,何況……我早已不在乎。”月色下的男子素衣如雪,神色平靜,唯頰邊一道傷痕格外刺目。

方淺不禁苦笑,原來……自己那點心思早被他識破。可是,真的不在乎嗎?若真的不在乎,他唇邊為何隱有苦澀?

猶豫了下,他輕聲開口:“為什麼不逃?”

“逃?為什麼要逃?”

方淺微怔,心下明白,他不是不能逃,而是不想逃:“為了長公主?”

“原來你竟不傻。”朱笑然隻輕笑一聲,卻不置可否。

方淺莫名地心中一痛,他果然是怕連累她啊,他若逃了,必然會被沈溢所懷疑——甚至現在,明明他可以用輕功出府與長公主見麵,卻怕長公主那邊因他的出現而暴露,所以寧願被沈溢關在後院中,帶傷還要被人淩辱。

靜了片刻,他搖了搖頭輕笑:“不,我真傻。”

他怎麼會為他心疼難過呢,他怎麼會冒著被人射穿的危險而打斷沈溢對他的折辱呢,他怎麼會有那麼一點點微末的心思,想著今夜什麼都不管不顧就拉著他遠離這些恩怨是非、遠走天涯呢?

朱笑然聽他如此說,原本放在遠處的目光不知道什麼時候已靜靜停在他的身上,不由得微蹙了漂亮的眉。那麵色上的蒼白,是因為月色的淒清,還是因為腿上的傷勢?又或者……見那清瘦高挑的男子一向燦然似朗星般的眼中,此時滿是淒苦,他驀地明白了什麼。

是的,他猜得沒錯,他是為了小夜。因為那是他們長風九騎的歃血承諾,承諾哪怕流盡最後一滴血也要護她的周全。為此二哥、四哥、五哥、老七、老八都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但他們都不悔,而他,亦無悔!

更何況,他早已是墮入煉獄的惡鬼,上天無門,入地無路,終究是要灰飛煙滅的,而一次和兩次、三次、四次、數次相比,又有什麼區別?

但這些話他卻不想解釋給他聽,隻上前輕佻地挑了方淺的臉,眼中銳意漸濃:“我說過,我不喜歡男人,所以,你別逼我……動手!”

方淺呆了呆,是啊,他說過,他不喜歡男人,可其實,他不是因為不喜歡男人,而隻是因為喜歡“她”吧?可是,為什麼他喜歡他,就會逼他動手?望著他眼神間的冰冷,他似有點明白,男人加諸在男人身上的屈辱,怕是他連想都不敢想的,他這是自棄,還是自卑?

方淺心底忽然酸澀起來,側首避開他的手指,驀然見那左側衣間的點點血色,驚呼:“啊,你的傷口……”

那定然是剛剛帶他出府時牽動了傷口才……瞬間他忘記自己剛才想說什麼,隻是探向他的襟前想看他的傷口,誰知那男子卻退了半步,淡淡道:“死不了的,你倒是最好關心一下自己腿上的傷,再不處理,就會殘廢。”

話一出口,朱笑然自己都不禁微怔,這……算是關心他嗎?而一向冷心冷情慣了的他,今夜似乎也有點……太不正常了。唇抿了抿,他又退了半步:“你回去跟葉斬淵說,他的好意我領了,隻是下回再派人來時,最好派個靠譜點兒的人,要不然我的性命早晚得毀在他手裏。”

說罷,他不再看傻站在那裏一臉驚痛的人,轉身躍起,幾下便消失在蒼茫夜色之中。

方淺定定站了好一會兒,第一次,他覺得深冬的夜,如此寒涼,而腿上的傷,卻又仿佛遠遠不及胸口的痛……

(四)生死相隨

方淺最後一次見到朱笑然,還是在京城外二十餘裏的明定山。

福安王府上空的烈火肆虐映紅了京城半邊天空,離著數十裏清晰可見。方淺縱馬趕到懸崖時,山腳已被禁衛軍圍個水泄不通。

方淺大驚,看不到前麵的情景,於是棄馬提了輕功用盡力氣狂奔上山,剛好看到,不遠處正嚴陣以待的數名侍衛張弓冷厲對著目標,而為首的是周瑞。因與方淺有過數次接觸,又素知他是南平王世子的人,因此見他從天而降,周瑞隻是淡淡瞥了一眼,也沒叫人相攔。

而彼端的懸崖一角,卻是一身狼狽的沈溢和神態自若的朱笑然。

沈溢笑得瘋狂,一張原本還算俊美的臉上全然是扭曲的戾色,他一柄長劍已沒入朱笑然胸間:“本王才知道原來被本王騎在身下玩了那麼久的伶人竟是你們長公主殿下的結拜兄弟,還真是有趣呢。放箭啊,你們倒是放啊,不知道皇姐的六哥死了,皇姐會不會心痛,不過,應該不會吧,連她自己的親生兄弟她都下得了手……”

“你這種人渣還好意思說是她兄弟?你配嗎?”他身側那男子雖然也是一身塵土血汙,卻依舊風姿綽約、妖嬈嫵媚,清淡的神色仿佛那柄劍不是刺在他的身體中。

沈溢忽地扭頭向他低低笑道:“我其實一直知道你有武功,還道你怎麼這麼好心,突然帶了本王殺出重圍,原來竟是想把本王引到這裏來,你當知道本王對你的心意,有最心愛的男人陪著一起死,倒也不枉本王一世風流呢!”

說著他輕輕抬了抬左手,另一端卻是扣在他身側的男子手腕之上:“知道這是什麼嗎?絕情子的‘多情絲’入骨纏綿,刀劍不斷,不死不休,你就陪本王做對亡命鴛鴦吧。”

朱笑然看著他,薄薄的唇邊浮起一絲冷厲的笑意:“你以為六爺我被畜生啃了那麼久,還想獨活不成,死了到陰曹地府,老子還要親眼見你受十八層地獄的千刀萬剮呢。”

說罷他忽然望向周瑞,厲聲道:“放箭,還等什麼,難道你也心慈手軟想放了這畜生不成?”周瑞一震,一隻手抬在那裏卻遲遲不肯揮下,朱笑然又道,“是我自己甘心尋死,你也不必愧疚不能跟小夜交代,告訴她,朱笑然當初既然踏進了福安王府的門,就沒打算活下去!”

“不!”他的話音未落,卻聽一聲低吼,這才發現不遠處的方淺,朱笑然不由得一怔——他怎麼也在這裏?

就在這時,沈溢忽然大笑起來,手中長劍一送,刺得更深了幾分,眼見就要洞穿朱笑然的胸膛,周瑞終是閉了閉眼,高舉的手狠狠落下,於是數箭齊發,根根釘入沈溢身上。這一幕沈溢似乎早就料到,躲也沒躲,隻鬆了長劍扯住身邊的男子一同向後翻了出去:“哈哈,既然你這般決絕,那就與本王同生共死吧!”

沈溢因數十根長箭的衝擊和縱身的決絕,朱笑然還沒來得及跟方淺說半個字,已被他帶進了萬丈深淵,唯最後看向那神色蒼白的男子一眼,似笑似歎似悲傷似釋然。

身體直墜雲端,風聲在他耳邊呼呼作響直割得朱笑然臉生痛,他卻不想運功尋找逃生方法——就這樣跟著身邊這人一起墜入地獄吧。他剛剛所說字字心聲,替邊城五萬將士雪恥,替長風九騎兄弟報仇,看著小夜全了心願找到幸福,他已了無遺憾,便去黃泉路上尋二哥他們也好,他還真想他們了。

隻可惜沒來得及跟愣在崖邊那個傻小子說一聲,他不喜歡也不打算喜歡男人,他還是死了心踏踏實實找個好女人過日子吧——思及此處,朱笑然心中卻柔軟了幾分,至少還有人牽掛惦記著他,但願每年這會兒他能替自己燒點紙錢。

正胡亂想著,他感覺到迅速下墜的身體忽然頓住了,抬眸便見剛才他正想著的那個“傻小子”,一張驚亂擔憂的蒼白的臉正出現在他正上方。

隻見方淺一隻手握著的短刀直插入山崖的一道岩縫中,身體懸在半空,另一隻手卻死死握著朱笑然與沈溢手腕間緊緊連在一起的“多情絲”。

兩個人下墜的力量該有多重!

隻瞬間,方淺的手掌便因勒著那道細細的精細鐵絲而嵌進肉裏。

“放手,你瘋了。”朱笑然不禁倒吸了口氣,厲聲道。方淺卻隻深深望著他,疾聲道:“朱笑然,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好不好?”

血順著細絲流過朱笑然的手腕,與他被勒出的血漸漸混在一起。朱笑然渾身一震,他不知道那短刀和這清瘦的身體還能承受三個人的重量多久,他隻知道怕是再過片刻,那握著“多情絲”的手指就會廢掉。他咬咬牙冷笑:“你知道我不喜歡……”

方淺急急打斷他的話:“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不求你喜歡我,我隻求你不要死,不要死,好不好,求求你……”

一滴冰涼的液體落在他臉上,朱笑然知道那不是血,而是……驀地他抬頭,那近在咫尺的臉上掛滿驚慌不安和絕望哀求,忽然一笑,還未開口,便聽身邊傳來一陣微弱的陰冷聲音:“原來……原來喜歡你的竟還是個男人,可惜……是這樣一個醜八怪,比……本王……差得遠了……”

“你怎麼還沒死!”朱笑然不待沈溢說完,提氣抬腳毫不留情就朝沈溢胸口正中心髒的那支箭羽踹了過去,頓時那陰魂不散的聲音戛然而止,但是這一下,卻讓“多情絲”在方淺手中更陷了幾分。

“放手!”朱笑然不由得色變,“再抓下去你的手就廢了。”

“不放,你要敢死,我就陪你一起死。”說著,方淺微側了身作勢去拔固定在崖間的短刀。

“你這個瘋子,別亂動。”朱笑然怒道,一邊反手去抽沈溢剛才刺進他身體裏的長劍,銀光一閃,一劍將沈溢的手腕齊根斬斷。

因為一側的重量變化,“多情絲”忽然失去平衡,從方淺滿是鮮血的手中瞬間滑落,眼見朱笑然的身體猛地直墜下去,方淺一怔,果然想也不想回身一腳踹在崖邊,掙開身體隨著朱笑然一起向崖下落去。

朱笑然原本斬落沈溢的身體是為了減輕方淺手中的分量,瞬間的下墜亦在他的預料之中,誰知他還沒及時動作,便見掛在他上方的人發瘋般要跟他同死,不由得大驚,手中的“多情絲”揮出,纏住崖邊橫出的樹幹,腳下及時蹬著一塊略微突起的岩石,另一隻手長臂一伸,將那下墜的身體及時拽住。

這些舉動不過片刻,卻是在閻羅殿前轉了一個圈,待二人固定在懸崖邊,都驚出了一身冷汗。望著腳下的萬丈深淵,方淺後怕地一把緊緊攬住身側之人的肩:“你不要死了,好不好?”

懷中男子臉色微變,向他吼道:“你是豬啊,我要想死,就不是去砍沈溢的手,而是我自己的手了!”

“呃……那你不想死了幹嗎還往下跳?”

“笨蛋,我輕功本來就比你好,我不想死就死不了,你知道不知道?”朱笑然氣得有點抓狂,要不是現在分不出手來也沒有體力,他真想敲開他的腦殼看看裏麵裝的是什麼,“現在倒好了,咱倆人都掛這裏了,我胸前有傷,手上也有傷,怎麼上去,你自己想辦法吧。”

方淺望著他,忽然抿唇一笑——隻要他不想死,其他的都好辦。他手上有削鐵如泥的寶刀,腰間有長及丈餘的長鞭,雖然他的輕功不如他,但好像也還不錯,背個把人爬上去應該也不成問題。

朱笑然抬眼,卻愣了愣。這是他第一次見那忠厚樸實的少年的笑,這一笑讓他的原本就亮晶晶的眼彎得似新月一般,竟帶了幾分讓人怦然心動的秀美媚惑,也柔和了他一向略帶了木訥謹慎的表情。

原來,這個家夥長得也還不算太難看——這是朱笑然昏過去之前最後的想法。

(五)情到濃時方恨淺

朱笑然中間好像醒來過一回。迷迷糊糊中見一個黝黑狼狽、一身血汙的身影撲了過來,想推開他,但微一抬臂卻覺得動一下全身都在痛,於是他隻皺了皺眉,咕噥道:“老子還沒死,你別嚎了,全身上下都髒死了,趕緊把自己也處理一下,手上的傷……記得……”

“哦,沒事,我的手沒事,你不用擔心……你怎麼樣?哪裏痛,要不要……”

可惜方淺的話還沒說完,就見朱笑然頭一歪,又昏睡過去,以至於事後兩人各自回想半天,都覺得那次醒來的對話是種錯覺。

待朱笑然再醒來,已是半個月之後。

殘陽如血,透著窗欞淺淺映了進來,將簡陋的小木屋間僅有的一桌一椅一床也染上炫目的金紅色。

望著滿室夕陽無限的瑰麗,朱笑然忽然發現,活著好像……也還不錯。

許是等得久了也知道他大概會在這時候醒,那床邊的人影倒沒再表現出特別的驚訝神情,隻一雙晶亮的眼上下打量著他,隱隱帶了關切和喜悅。

方淺將藥遞過來想喂給他,朱笑然卻半撐了身子抬手接過來一飲而盡,方淺怔了怔,複又去外麵端了粥進來,朱笑然趁此機會動了動,才發現身上的傷好了許多,也都不太痛了。不知道是該歸功於自己的底子好,還是眼前之人的照顧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