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喝完粥,方淺想了想,又似平日一般絞了布巾替他擦了臉和手,天色已微暗下來。於是他又關了窗點好燈,站在桌邊,在床上那男人的打量中,忽然又有點手足無措。
朱笑然昏睡的這段時間,方淺每日侍候完他便會拖了椅子坐在床頭,靜靜看著他蒼白而俊美的臉,臉頰一側的那道淺了許多卻依舊觸目驚心的傷疤,有時候會用力去分辨他那些亂七八糟的夢囈,心底倒也平靜。可現在,那人的傷口好了許多,睜開眼清冷地審視著他,他知道,這份平靜也許結束了。
男子半倚在床頭,向他招了招手:“過來。”
因為許久沒有說話,他的聲音喑啞而低沉,似含了媚惑,而那微敞的領口露著他姣好的身體,更是風情無限。方淺默默走過去卻別過眼不去看他,他知道眼前這人其實是冷漠無情的性子,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般柔弱嫵媚,可偏不經意的這種顛倒眾生的姿態往往讓人誤解。
“你……打算什麼時候走?”默了良久,床上的男子都沒有說話,於是方淺隻好打破沉默。
“這麼急著趕我走?”朱笑然似是笑了笑。
“我……我從世子府出來得急,沒跟旁人打招呼,我們在這個小山村住了已經半個月,也不知道京城的情況……”其實他已經聯係上了世子,世子叮囑過他務必要“好好照顧”朱笑然,但他不打算把這話說給眼前人聽,因為他就算再笨也聽出世子的話外之意——但顯然,世子不知道,這世上很多事情,生死相隨並非就一定要以身相許,而他自詡不是挾恩圖報糾纏不清的人。
“啊——”可話未說完,他便覺得自己的一隻手被緊緊握住,透骨的痛不由得讓他白了臉驚呼出了聲。
見那手上縱橫交錯的傷痕,有細碎的擦傷,有的還深可見骨,泛著紅隱見膿腫,彼端男子麵色一沉,冷喝道:“你的手是不是不想要了?”
方淺猛地抽回手:“沒……沒事的,我……每回沾過水都會上藥,大夫說很快就能好。”
“為什麼不找人做?”略一想就知道這是為什麼,朱笑然皺眉。
“呃,你說不喜歡男人,可我又……又覺得你也不會想讓女人來做……”方淺微黑的臉龐略有些泛紅,聲音囁嚅。
“你知道我不喜歡男人為什麼還對我這麼好?”朱笑然收緊他的手腕,卻小心地沒再碰他的傷口,唯一雙眼閃著懾人的光,見彼端的人垂眸不語,臉色赫紅散去漸漸蒼白,忽然邪魅一笑,“你——喜歡男人?”
除了第一次見麵,這男子很少會用這樣的口吻同他講話,方淺聞言不禁嚇了一跳,猛地抬頭見他眼中的神色,卻隻覺得腦子一下亂了起來,下意識想逃開,卻不料一隻手腕還攥在他手中,他想運功掙開,又怕傷了還沒痊愈的他,便在這片刻掙紮之中,男子手微一用力,他就倒在了他身上。
“你……你……”方淺慌亂起來,手觸到溫熱的胸膛忽然不知道放在哪裏好,而那手臂漸漸勒緊讓他不敢妄動,生怕會碰到朱笑然胸口還沒痊愈的那道致命劍傷。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是不是喜歡男人,還是……”
那聲音雖然笑著,但不知道為什麼,方淺卻聽出隱隱的冷意,他忽然不敢抬頭看他的眼,掙了幾下見他沒有放過自己的意思,於是認命地伏在他胸前,輕聲歎了口氣:“是,我喜歡男人。”
男子的胸膛忽然微微震動了起來,他似在低笑,靜了片刻,他微沉了聲音:“那……我以身相許一回,如何?”
“啊?什麼?”方淺一時沒聽明白,卻見那男子輕輕推開他幾分,然後三下兩下除了衣服:“你喜歡這個身子,我便給你,權當報你的救命之恩,之後你我兩清,再無幹係。”
他的聲音漸漸沉了下來,含了幾分冷漠和譏誚,嚇得方淺急忙搖頭想逃開:“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救你隻是因為不想讓你死,不是要……”
“你不想要這個身子?”朱笑然一隻手握著他的肩,微眯了眼,眉眼間的笑似綻放的罌粟,雖然毒卻帶了致命的芬芳,“我朱笑然何德何能,還能有這樣單純的男子喜歡?你要是男人,就別裝什麼三貞九烈,上完之後你我一拍兩散,老子不喜歡欠別人的東西。”
說著,他用一種十分屈辱和難堪的姿態躺好,將那還在驚嚇中沒有緩過來的男子固定在自己身前,然後,閉上了眼。
方淺怔怔望著身下的人——前些日子他重傷昏迷一直都是他在照顧他,可這具身子他除了相應的護理,從來不敢多看一眼。而此時,在柔和的燈火下,他伏在他身上,看得分外真切。
骨骼勻稱,肌膚細膩,肌肉堅實,四肢修長,腰肢柔軟,果然身材很好。可是若仔細看,除了被沈溢當胸而過的劍傷和被世子有意刺在左肩窩處的刀傷之外,那身上還布滿了細碎的傷痕。聽過他在邊關受過重傷,聽說他被平國長公主鞭笞到體無完膚,聽說他常被沈溢淩虐……原來再好的傷藥也不能將這些傷痕完全抹去。
方淺的手指仿佛不受自己意誌的控製,順著那一道道傷痕輕輕遊走,如果可能,他真想在他受到那些傷害的時候陪在他身邊,他甚至想替他去承受那些傷害。
可是,身體上的傷痕可以慢慢痊愈,那心上的呢?他忽然不敢再想下去,那被人傷害的恥辱讓他不再相信感情,不再相信真心,不再相信純粹的愛了嗎?
而他,寧願再承受這樣的屈辱,也不願意去愛一個人了嗎?
驀地一串串冰涼的液體落在朱笑然身上,他原本咬牙忍受著那傻瓜的“挑逗”,此時忍無可忍,猛地睜開眼,見那人眼中源源不斷落下的淚,隻覺得莫名的煩躁不安和……難受,卻終隻是挑眉笑得越發嫵媚妖嬈:“明明是你要上我,你哭什麼哭,別跟個娘們兒似的……”
望到了朱笑然眼底的冷意,方淺唇動了動,卻終是什麼都沒說。
他不知道這外表風流傾城、內心卻孤寂清冷的男子是什麼時候走進他心底的,但若再來一次,他知道自己還會陪著他一起跳崖——他很傻,果然很傻,而若這樣的肉體糾纏能讓他心裏好過一些,那麼,他願意成全他。縱使他看不到他的真心,但至少為這份讓自己刻骨銘心的愛戀留一個永不磨滅的記號,反正他不打算再這樣去愛別的男人了。
於是,方淺抹了抹眼睛,望著他:“你在上麵……好不好?”
身下的男子愣住了。靜了良久,他才嗤笑出了聲:“你沒上過男人是吧,不知道……”
“男人女人我都沒上過。”方淺冷靜截斷他的話,把著他的肩頭用力一翻,於是兩道身影便掉了個個兒,再然後,他拉著他的手,緩緩移至自己的襟前,引他一點點解開自己的衣衫,一字字地道,“所以,你——教我!”
啊?望著身下的人的冷靜,換朱笑然有點不敢置信了。
剛才的行為,逗弄和試探的成分居多,可卻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明媚的眸光閃了閃卻又漸漸沉寂下去,他忽然嘲諷地笑了。到如今這般境況,莫不是他還真對什麼人抱有幻想不成?罷了,交易也好,兩清之後可以走得心安理得。
於是他半跪在他身前,一層層脫掉他的衣服,可是……那纏在中衣之下可疑的布條是什麼?還有那高高衣領下修長而纖細的頸似乎也不是一個年輕男子擁有的。
朱笑然手有點抖,身體也有點抖,瞬間頭腦一片空白,再然後似乎反應過來些什麼,就有種想逃跑的衝動。
他身下的人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一向清淡的眉眼含了幾分挑釁:“怎麼,想以身相許的朱公子,你後悔了?”
“你……”於是朱笑然的唇也開始抖,“你……是……女人?”
方淺抬起手,一層層解開纏在胸口的布條,目光灼灼地盯著他,聲音裏卻分明含了幾分小心翼翼:“你不是說不喜歡男人嗎,那麼女人你肯不肯喜歡……”
朱笑然忽然一把壓住她的手,怎麼之前沒有發現眼前這人雖然身材高挑卻遠比一般男子要清瘦呢,怎麼沒發現那略帶了薄繭的手指其實纖細修長呢,怎麼沒發現那骨骼纖弱到不堪一握呢,甚至那雙一向沉靜的眼,此時在燈色下竟也柔和清嫵得宛似天邊朗星?
難怪她會說,她喜歡男人——不辨雌雄,那個真正的傻瓜究竟是誰?
若真是男子,男人對男人,金風玉露相逢,明日便可形如陌路各奔天涯,朱笑然完全可以當成是一種交易,可她是女子,她知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麼,特別是對於一個從未經過人事的女子,她難道——會笨到這種地步!
“你瘋了!”他別過頭,咬牙切齒,眼眶卻有點發紅。
“我是瘋了,從福安王府被你朱笑然琴聲所惑跳下樹看到你的那一刻,我便瘋了。”她在笑,可眼眶也有點發紅。她一直在想,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他的,後來想了許久都沒有結果。不是因為他的俊美風流、風姿撩人,不是因為他的武功高強、身世堪憐,緣之一字,自古無解,或許早在那金戈鐵馬的琴聲之中,她便傾情、動心、沉淪。
所以才有後來的愛他妖嬈,感他忠義,歎他隱忍,讚他堅忍,憐他孤寂,怨他自卑,痛他輕生,更有不計一切地想與他同生共死!
“你……你可知道我早已……”望著身下女子的燦然目光,第一次,那些自辱的話他說不下去,凝到唇邊的唯有哽咽。如今回想起他們所經曆的點點滴滴,方真切體會到她的種種情意。
他一向是冷情之人,雖然經曆這番生死,他或許可以看淡那些加諸在自己身上的屈辱,可他卻還是覺得自己的身體如此肮髒,他不相信有人會不介意這樣的自己,更不相信自己有一天還能遇到一個可以傾心相付的人。可無論是之前被他戲弄、替他心痛、為他攪局身受箭傷的忠厚侍衛,還是在崖邊如此決絕要與他同生共死的傻瓜,或是眼前身下這個肯將自己身心俱付的瘋狂女子,他似乎都隱隱看到了一份奢望的幸福出現在眼前。
那些難堪的話他再問不出口,也不想再問出口,他所經曆的一切,他所承受的苦難,她曆曆在目,在她望向他的眼中卻分明寫著憐惜、心痛、釋然和包容。
他忍不住眨眨眼,這……是真的嗎,還隻是他脆弱而華麗的一個夢?
他顫抖地伸手,想去碰她的臉,讓真實的觸感證明這一切。身下的女子明明臉上帶著羞怯,眼中帶著憐惜,卻用故作不耐的口吻道:“明明是你要上我,你哭什麼哭,怎麼跟個娘們兒似的……”
用他剛才對她說的話回敬於他?!
這下好了,真實的感覺瞬間得到了證實。他怔了下,目光掃過她的胸前,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老子很快就會讓你知道,誰才是娘們兒!”
說著,那原本顫抖的手忽然穩定下來,一把扯掉他們之間唯一的障礙物,然後他的唇,緩緩印在她的唇上……
此時,暮色低垂,春光旖旎,一室明媚。
後來。
“我叫方淺。”
“哦。”這麼久之後才想起來自我介紹,似乎晚了點,她有點不好意思,但身側的男子隻輕輕應了一聲。
“朱笑然,以後……我能叫你阿然嗎?”
“不行。”
“啊?!”他拒絕得很幹脆,她有點意外,那個,大家都這麼熟了,難道他還要讓她叫他“朱公子”不成?
“以後你要叫我……”靜了良久,男子故意曖昧地拖長了聲音,“相公。”
“噗!”她實在是不想笑,可還是忍不住不厚道地笑了,“你以前的身份配這個稱呼倒挺合適。”
男子沉默了半晌沒有作聲,她有點不安,輕輕去握他的手。
“要不叫官人?”他輕輕回握她的手,笑得沒心沒肺,似乎對剛才她的話一點也不在意,“叫老爺也成。”
“我什麼時候與你成親了?”她瞪他。
“你都與我‘那個’了,難道還想嫁別人?”他也瞪她。
“可明明你自己說,以身相許一次,從此各不相欠。”
朱笑然被那女子眼中的笑晃得有點頭痛,如此嫵媚靈動,之前自己怎麼就眼瞎了沒看出來以為她是男人呢。可明知如此,他卻故意皺眉歎道:“之前我怎麼知道你是女的?你這麼黑,這麼瘦,這麼醜,你真是女人?要不是男人該有的你沒有,我還真沒看出來……”
“朱笑然!”她咬牙切齒,“你是男人,你美貌,你好看,你風流妖孽,要不是你多那麼一個東西,我倒以為你是雌的。”
“還說自己是女人,女人能說出這麼彪悍的話?”他不以為意,笑得傾國絕色,“也就是我不嫌棄你醜陋粗俗,就勉強要了你吧。”
見他眼中的得意,她氣得想掐他,找了半天卻又覺得他身上到處帶傷,哪都不能下手,隻得憤憤咬著唇無奈地盯著他,眼中卻絲毫沒有掩飾憐惜和喜悅。男子目光漸漸柔軟,大笑著輕輕擁住了她,將她的頭壓在自己的胸膛上:“過幾天隨我去邊關。”
“嗯?”難得聽他說得如此低柔,她停止了掙紮安靜伏在他胸口。
“帶你去給二哥他們看看,我們在那兒成親,好不好?”
她的手輕輕環上他的肩:“嗯。”
“真想不到這些兄弟裏,我是第一個成親的,嗯,他們知道了一定嫉妒死我了。”他笑了笑,“以後你就叫我小六吧,他們都這樣叫我的。”
“好……六哥,以後我就叫你六哥。”她溫柔地回應,“朱笑然已經過去了,從今起,我就是你的親人。”
“不隻是親人,阿淺,還是……愛人。”他的下巴輕輕抵在她柔軟的發間,知道自己唇角勾出的笑意一定是溫柔和幸福的。是啊,一切都過去了,阿淺,阿淺,你果然懂我。
情到濃時方恨淺,阿淺,我,也懂你的。
(六)後來
再後來。
“程大夫,這邊請,六公子和夫人就住在這間院子裏。”小二引著帶著藥箱的老郎中進了桂花飄香的僻靜小院,“公子說夫人好像是有喜了,最近害喜害得厲害,麻煩您給開點安胎養神和調理的藥。這對夫妻可是從京城來的貴人,聽說程大夫您在咱們鎮上醫術最高,特別讓小的去請的您呢。”
“好說好說。”
老郎中見花架下坐著一個絕色的白衣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這裏地處北寒,環境艱辛,女人大都生得高壯,曬得黝黑,鮮能見到這般端莊嫵媚、氣質高雅的女子,雖然做男裝打扮,但那份絕色卻騙不了人,小二果然沒誑他,一看便知定是京城來的貴人。
老郎中忙緊了緊肩上的藥箱快步上前:“可是夫人有了身孕?容老夫先給夫人把把脈,不是程某誇口,定然給夫人好好調養,讓夫人生個白白胖胖的大小子。”
手還沒伸到那高貴的夫人腕間,忽聽噗地有人一笑,老郎中這才發現,原來花架的另一端花影下的長椅上竟還靠坐著位黑衣公子。那黑衣公子麵色略黑,清瘦高挑頗是俊秀,莫非他便是這位夫人的相公?
雖說外貌配白衣夫人差了些,但他一笑時眼中璀璨閃亮似新月般的神采倒極是動人,比灑在他身上的陽光還要奪目,倒讓他顯得清銳不可直視。
“這位便是六公子吧,看公子眉間略有沉暗,雙唇顏色也不是很好,想必休息和營養不足,一會兒老夫給夫人診完脈再給公子也調理一下……”
話音未落,老郎中便覺得身上有種陰颼颼的感覺,有所感地回眸,卻見那白衣美人一雙眼竟似刀子般射了過來,隱有滔天怒意。
老郎中搖頭歎息,唉,美則美矣,這般脾氣難怪會尋了那個總是笑模樣的相公,可是……待他看清美人的另一側臉上的刻骨傷疤,卻又不由得有點同情她,難怪喜怒無常,這般姣好的容貌,任誰被劃上這麼狠絕的一刀,怕也會性情大變吧。
隻可惜這樣的疤痕太深,又時隔太久,他也無能為力。
老郎中微皺了下眉,手腕剛要碰到白衣人,卻見他長袖一甩,猛地起身:“你真是大夫?縱使醫術好,怕也是眼神不太好,要不要先醫醫自己?”
那聲音略是低柔沙啞,卻別有一番動人。
老郎中見他眼神中的嘲諷和不屑,不禁有點怒意:“這位夫人怎麼說話,老夫好心好意前來替你看病……”
“哈哈,老先生誤會了,我六哥其實……咳咳……”一旁的黑衣青年細聲開口,想笑又因為喉間的惡心感猛地襲來,幹嘔了幾下,又被嗆到。
“笑笑,這下知道什麼叫樂極生悲了吧。”白衣人快步起身至她身邊,聲音雖然惡狠狠的,但眼神卻很憐惜,一下下拍在她背上的手更是溫柔。
黑衣青年順勢靠在他懷中,低聲笑道:“早說你生得這般好看,人家會誤會也很正常,這一路下來,又豈止是……”
“你還說。”白衣人低吼,麵目略有些猙獰之色。
黑衣青年見一旁老郎中有點驚嚇過度,趕緊拉了拉身側人的衣袖:“程大夫可是這遠近十裏八鄉最好的郎中,你要是把他嚇跑了,生不出兒子你休要拿我問罪。”
白衣人想了想,寵溺地笑了笑:“不生兒子就不生兒子吧,生個閨女我看更好。”
若生了兒子跟自己這般容貌,還真不如生個女孩的好。話雖如此,他還是款款起身,向一旁的老郎中勉強浮起一絲還算可親的笑容:“程大夫,這是拙荊,她最近害喜害得厲害,還麻煩您幫她開點藥調理一下……”
呃……啊?!看看容貌傾城、嫵媚動人的白衣人,再看看身材修長、風姿卓越的黑衣人,他們——誰是夫,誰是妻?誰是男,誰是女?
瞬間,老郎中淩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