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十分,鳥鳴婉轉。晨光彷如碎金,透過嫩綠的枝葉灑落。
金鯉兒砍柴歸來,去後院舀了水洗臉,而後便坐在銅鏡前敷麵塗脂。她的小指無意間碰到了放在梳妝桌前的玉墜,人不自知地晃了晃。
她拾起那枚玉墜,思緒不由飛到十月以前。
那時她受了很重的刀傷,倒在祁遇的懷裏昏迷不醒。醒來的時候,她沒有看到祁遇,而是看到了老王妃。老王妃告訴她,祁遇被春河郡主派來的人接走了。
春河郡主的侄女,也就是阿豆的親生女兒,被當今聖上收作養女,起名嫻歌,封作來福郡主,甚得寵愛。來福郡主生來聰慧,沒過多久便學會了說話,開口第一句,竟是喚了聲“幹爹”。聖上說什麼也想見見這位“幹爹”,於是便命春河郡主把人帶去。
聖上之令不可違,祁遇隻得上路,臨行之前將金鯉兒托給老王妃照料,並告知老王妃自己很快就會回來。
金鯉兒在寧王府待了一陣,待傷好後便出了莞城,前往一座偏僻小村獨自生活。
匪患被禁軍除去,而老寧王竟是“起死回生”,重新操持寧王府。莞城複為安寧,千家萬戶,安居樂業。
對於金鯉兒而言,莞城卻是再無可留戀的了。娘親不在了,跑腿行不在了,千年冤家蔡小鳥也不在了,她不想再在這片傷心之地待下去。
從此往後,莞城再無凶神,也無金鯉兒。
她自回憶中回過神來,觸摸著玉墜徐徐歎息。那日她離開寧王府,老王妃和老王爺紛紛出聲挽留,讓她再多等祁遇幾日。然而她心知肚明,這不過是禮儀上客套一下罷了。
祁遇表麵上說是見了聖上就回來,然而事情哪會那麼簡單。守護聖上心愛的養女說什麼也是大功一件,加官進爵,賞賜金銀房屋佳麗名姝都是可能的,更何況祁遇本身就有皇族血統,前途不可估量。
他完全沒必要回莞城,更沒必要跟她過苦日子。她已經等他很久,沒必要再等下去。
想通了的金鯉兒謝過老王妃,堅持要走。老王妃見挽留不得,便問她需要什麼賞賜。她心想她與祁遇出生入死那麼多回,真要論功評賞能把寧王府搬空,於是就一拍腦袋,要了祁遇之前隨身佩戴的玉墜。
現在想來,她真的有點後悔。
然而過去的事終究無可更改。她鄭重地放下玉墜,撫平額前碎發,準備出門。
轉眼之間,已經過了十個月。她現下居住的村子並不特別富足,但好在民風樸實,生活安逸。她偶爾親自接一些跑腿委托,倒也能勉強將日子對付著過。不過這麼走街串巷,沒多久村子裏的人便都認識她了。
金鯉兒相貌姣好,又身手勤快,放在小村子裏便如一顆閃亮的明珠,一時間提親者踏破門檻。金鯉兒便說自己是個寡婦,剛死了丈夫。提親者聞言錯愕不已,但依然表示“我可以”,該踏破的門檻,還是照樣踏破。
金鯉兒沒有辦法,於是便在家門口擺起了小小的擂台,比武招親。提親者將逐一上台比劃,贏到最後者,便是她的二郎君。
今日,便是擂台開台的日子。
金鯉兒推門出去,隻見家門口烏央烏央一片,仿佛全村的人都聚集到這裏。她也是見過大場麵的,一臉平靜地宣布開始打擂後,便抓著一把瓜子坐在旁邊看起熱鬧來。
一膀大腰圓的夥夫和一賊眉鼠眼的無業遊民立刻上台激烈廝打起來。他們倆都不會什麼武功,沒過多久便使出咬耳朵,踹下胯等下流招式,場麵異常激烈。
其實金鯉兒舉辦這比武招親無非是換個法子讓提親者知難而退,並沒有想嫁人的意思。她尋思著等真正的優勝者出現,她應是能使點兒銀兩將他打發走的。實在不行,換個村子住也是可以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