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撐著手裏的彎刀,緩緩站起身來,彷如一位蟄伏已久的千年妖獸,終於蘇醒。
金鯉兒一時間沒有動作。她感受到自祁遇身上散發出的凜然殺氣,而他本身根本沒有想要控製。
這或許是他第一次,如此想要殺掉朝夕相處的身邊之人。
她望著他殺氣騰騰的麵龐,不由就想到他口裏的那一出童年慘劇。
有那麼一瞬間,年幼的祁遇無比清晰地浮現在她麵前,與眼前人重疊在一起。她忽然就明白了,到底是怎樣扭曲的環境,扭曲的人心能逼得那麼小的孩子動手殺人。
他的內心一直住著一頭嗜血的野獸,而今他忍無可忍,將之釋放。
他不顧腿上撕裂的傷口,以最快的速度衝向祁風。祁風迅速拉開弓將撿射向祁遇,但是祁遇險險避開。
祁遇一聲嘶吼,揮刀生生砍斷一條馬腿,祁風掉了下來,瞬間與祁遇纏鬥到一處。
他們身後,無數兵馬匪徒交織在一起,成為蒼涼而又浩大的背景。金鯉兒伏跪在一旁心驚肉跳地看著,根本找不到插手的機會。
“祁遇,你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
纏鬥之間,祁風抓住時機用力拔出祁遇腿傷的箭,並將之刺中祁遇的胸口。祁遇悶哼一聲,卻又迅速地撲向祁風。
“小時候你為了你娘殺人,現在又為了一個不知何處冒出的女人……”祁風一聲輕哼,很輕易地就從負傷的祁遇手裏奪下彎刀,“你隻會為了女人而戰。”
赤手空拳的祁遇向後退了一步,望著祁風露出不屑的笑容,以沙啞的聲音嘲諷道:“兄長,你真可悲。”
祁風的瞳孔瞬間收縮。“住嘴!”他仿佛被刺中了傷口的野獸,不管不顧地向祁遇衝去。
不似祁遇,彎刀在祁風的手裏靈活自如,他本人亦如虎添翼。縱然祁遇竭力閃躲,但是祁風還是很輕易地劃傷了他身上多處。
刺目的鮮血灑落進一片黃沙,但又很快被另一片黃沙淹沒。
“去死吧!”祁風見祁遇始終沒有倒下,心頭不由一陣急躁,手中的刀法,也變得淩亂起來。
祁遇冷笑一聲,終於找到破綻,揮出堅實的一拳,用力砸中祁風的胸膛。祁風頓時噴出一口鮮血,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兄長,多虧了你,我在角力場經受過好一番曆練。”祁遇拖著一條傷腿,不緊不慢地走向祁風。他低笑著,慢條斯理地道:“你看到了嗎,我不那麼容易死的。”
祁風錯愕地看著徐徐逼近的祁遇。他渾身浴血,卻依然堅持不倒,仿佛不會死的活閻羅。
“你……你不要過來!”祁風慌了,情急之下,他轉頭看向金鯉兒。
金鯉兒愕然一驚,隨即迅速覺察出祁風的意圖,猛地轉身跑去。
然而祁風還是快了一步。
他飛出手裏的彎刀,一舉刺中金鯉兒的背心。金鯉兒慘叫一聲,伏在地上。
祁風迅速跑上前去,用胳膊勒住金鯉兒的脖子,死死地瞪著祁遇:“你不要過來,過來我就殺了她。”
祁遇一時間怔在原地。他本被殺性控製,此時逐漸恢複理智,眼神複為清明,竟然顯得有些無措。
金鯉兒有氣無力地看著渾身浴血的他,一時間隻感到無窮無盡的心痛。她不明白他那麼好的人,為什麼要遭遇這些事。
“祁遇,不要顧及我。”她痛得就要背過氣去,卻還是強行打起精神,緩緩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
“鯉兒。”他喉頭一哽,聲音裏帶著幾分淒涼。
“去死,我就放了她!”祁風窮途末路,大吼著將一枚黃銅匕首扔到祁遇腳下。
為了去撿地上的匕首,祁遇艱難地跪倒在地。手上的鮮血,染紅了金燦燦的刀刃。
“你不要做傻事!我也知道祁風的身世,我早晚都要死的!”金鯉兒悲痛不已,聲嘶力竭地喊話,“你就安心讓我去陰曹地府吧!我運氣那麼好,夫君還在鬼門關走過一回,算是個熟人了,大家都會待我好的!”
祁遇呆呆地舉著匕首,望著她的笑臉,忽然間就變成了一個寂寞無助的孩子。他不怕死,唯獨怕的,便是他死了,也依然無法護住她。那是他最不願,最不願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