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鬼之處是靈丘縣以北的古墓,那裏葬著的是先秦的某位大官員和他深愛的兩位女子。
先秦到現在已經將近一千年了,不至於到現在才鬧鬼。更何況,這世上哪裏有鬼呢?聽完段幹山的描述,柳追憶堅信是有人在裝神弄鬼。
“靈丘縣的百姓沒那個膽子,誰敢裝神弄鬼?”段幹山說。
“既然不是靈丘縣的百姓,那極有可能是盜墓人,先秦距今將近千年,如果裏麵藏的是個大官員,就一定有許多陪葬的寶物。”辯真兒喝著剛煮好的藥,細細分析。
段幹山又問:“可是女人哭又是咋回事?”
“如果弄不清原因,今天晚上先下山在靈丘縣住一晚,探探虛實。”辯真兒道。
段幹山點點頭,說:“那我跟你們一起下去,反正我不相信真的鬧鬼,要是查出有人裝神弄鬼,我非好好整治他不可!”
柳追憶想了想,說:“下山的所有費用段爺你就出了吧。”說著,她還朝他挑了挑眉。
段幹山一拍腿,道,“我段爺是那麼小氣的人嗎?”
“可我就怕你小氣啊。”柳追憶細聲嘟囔著,好在段幹山沒有聽見,否則,又得教訓一下她了。
當日,段幹山帶著柳追憶和辯真兒下了山,讓二爺、屠爺、狗哥好好地照看著秋風寨。靈丘縣的百姓得知段幹山是下來幫忙調查鬧鬼事件的時候,有客棧特意開了三間房不收費,為此,段幹山在柳追憶麵前炫耀了好幾次。
入夜時候,辯真兒三人坐在客棧一樓,一開始三人還精神奕奕,這會兒段幹山與柳追憶都打起了瞌睡,隻有辯真兒還醒著。雖還未入冬,可是北方先於南方嚴寒,現已經是入寒天氣了,朔風凜冽,自客棧外刮來,柳追憶迷迷糊糊地揉了揉肩膀,呢喃道:“冷……”
辯真兒起身將客棧們關上,回來時又將自己的外衫解下披在了柳追憶 肩上。
現已亥時,百姓口中的女人哭聲仍未出現,辯真兒又坐回去等了一會兒,見柳追憶已經睡著在桌上了。他站起來,湊近柳追憶,輕聲喊道:“柳兒,我帶你去房間睡。”
“不不不,還要捉鬼,捉鬼……”柳追憶急忙揮手,猶如夢囈。
辯真兒伸出手掌,貼著柳追憶的頭發,輕撫了幾下,讓她安穩入睡,然後才又等回去。
屋外一片闃寂,辯真兒單手托腮,困意也漸漸襲來。
斯時,桌上的燈火忽然歪倒起來,像是有風穿來。可是門窗都關得好好的,哪裏有什麼風呢?突然間,屋外隱隱約約傳來了一個女人的啜泣聲,辯真兒如夢驚醒,立即警覺起來了。
在櫃台上打瞌睡的店小二也嚇得立馬驚醒,忙喊:“就是這個聲音!又來了又來了!”店小二的動靜擾醒了柳追憶與段幹山,柳追憶聽著隱隱約約淒厲悲愴的哭聲,心下發毛,嚇得躲在了辯真兒身後。
客棧外有了動靜,百姓紛紛開門出來,段幹山連忙開了客棧門,百姓指著古墓的方向,道:“段爺段爺,就是這個哭聲,你聽聽,又來了!”
段幹山不信邪,操起大刀就往那邊走去:“老子倒要看看,誰在那裏裝神弄鬼。”
辯真兒連忙拉著柳追憶追了上去。
隨著段幹山來到了那座古墓旁,哭聲更為淒慘,聽著就是從古墓底下傳來的。柳追憶緊緊抓著辯真兒的胳膊,眼角夾淚。辯真兒下意識地伸手將柳追憶圈入懷裏,讓她更生安心。
柳追憶本身就怕黑怕鬼,這會兒聽到那悲慘的哭泣聲,兩腿都發軟了。
段幹山看著柳追憶楚楚可憐的樣子,道:“早知道讓你留在客棧了。”
“不!我在小和尚身邊,我才安心。”柳追憶不服輸地朝段幹山嚷道,段幹山繼續捉弄她道,“那你敢跟我下去嗎?”
柳追憶沒有中招,說:“我不敢跟你下去,但是小和尚下去,我就敢下去。”
段幹山白了她一眼,以大刀劈開古墓入口,那裏土堆塌陷,哭聲戛然而止。世界恍如跌入黑的冰窖,寂靜使人恐懼。
柳追憶抓著辯真兒的手來到墓碑前,連連鞠躬道:“死者為大死者為大,我們是為了靈丘縣的百姓才不得已冒犯您,您不要怪我們呀。明天我一定多給您上香!”
段幹山覺得好笑,他率先跳下古墓入口,道:“都給老子下來。”
辯真兒緊緊握住柳追憶的手,說:“別怕,有我在,一定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柳追憶心裏沒來由的一陣柔軟,這樣的感覺少之又少,可此刻辯真兒勇於對上她的雙眼、能夠牽著她的手給予她周全,就算這條古墓盡頭是閻羅地獄,她也會陪他去闖。
柳追憶也緊握著辯真兒的手,微笑說:“我們下去吧。”
“嗯。”他道。
古墓底下是一條曲折的幽暗通道,就算照了兩隻火把,也有些看不 清路。
辯真兒與柳追憶隨著段幹山走了好久的通道,都沒有走到盡頭。
“段爺,是不是走錯路了?”柳追憶在身後問道,段幹山打斷道,“就這一條路,怎麼會走錯?”
“那咱們怎麼還沒有走到墓裏,這墓那麼大啊?”柳追憶又問。
段幹山冷笑道:“再大我也能把那廝給揪出來。”
“你能揪出來那你為什麼還要叫我和小和尚?”
“你管得著嗎?”
“那你就是害怕才找小和尚的。”
“不是,柳追憶你咋那麼多話?”段幹山扭頭道。
“我不說話我就會害怕。”柳追憶說得委屈,令人無法動怒。
“前麵有亮光。”一直未說話的辯真兒注意到了不遠處有一絲火光,段幹山和柳追憶聞言,皆往前麵看過去。他們三人相視一眼,尋著亮光的地方走去。
那亮光愈來愈大,走近才瞧見裏麵是一間寬敞的墓室。
此墓室呈圓形,左右約有二十來丈長,中心放著三座石棺,尤以中間一座最為巨大複雜,兩側石棺玲瓏簡潔。石棺四周有鐵鏈橫穿,將石棺牢牢 護住。
段幹山三人所在之處,是在墓室半壁之上,半壁圍了一個圈兒,共有十六個洞口,而他們隻是在其中一個裏。這洞口位置距離墓室地麵約有三丈之高,若是一個不留意摔下去,定會摔傷身體。
段幹山正欲跳下去,卻被柳追憶攔住,問:“段爺,下去之後如何上來?這洞口狹窄,你我三人行至此處已是彎腰弓背,下去容易上時難啊。”
段幹山扭頭看了看洞口處,沒有凸起之物可係繩綁結,他們若是跳下了下去,無借助之物上來。
“可有匕首繩子?”辯真兒問。
“我有匕首。”柳追憶將小刀子掏出來,段幹山趕緊將自己帶的繩子給了辯真兒。辯真兒接過來,對段幹山道,“帶著柳兒先下去。”
“好。”段幹山動作迅捷,伸手攬過柳追憶就使著輕功跳了下去。辯真兒將繩子一頭綁在匕首把柄上,把匕首釘入了地麵。他帶著另一頭的繩子躍下墓室,繩子的長度剛好距離地麵四尺。
下到墓室才覺這裏頭有多寬敞,地麵鋪著灰白不一的石頭,在地麵距離半壁之間還有一條奇怪的溝壑。
段幹山不敢輕舉妄動,隻望著那半大的石棺說道:“這人也忒有錢了吧?中間那棺夠躺五個死人了。”
“叫你是來抓鬼的,不是見人家棺材的。”柳追憶瞪著他道。
段幹山笑笑,說:“這裏洞口這麼多,多半是風聲灌出來發出了嗚嗚的聲音,哪裏有什麼鬼啊?就這麼一個墓室,鬼在哪兒,出來啊。”
柳追憶剛想讓他不可大吼大叫,但話未說出口,便又聽見了那聲淒厲的哭聲。這次的哭聲比在墓外聽到更甚悲戚與清晰,柳追憶嚇得抱緊辯真兒的手臂,連段幹山這種七尺男人也不禁哆嗦了一下。
這哭聲太詭異了,像是來自主棺中,但是又不停地回想在耳側。
“看我劈了這墓室,看她還敢哭!”段幹山受不了這哭聲,揮著大刀就躍向石棺,辯真兒心覺不妙,忙喊道,“段爺!住手!”
可已來不及,段幹山的大刀劈落在橫穿墓壁的鐵鏈上,刀身立即斷成兩半。鐵鏈因受外界幹擾,竟正自行穿動。
似乎是碰了裏麵的機關,辯真兒與柳追憶所在之處的地麵忽的塌陷,更有其他地麵忽的升高。段幹山被砍鐵鏈的力道反彈回去,落在了一塊上升的石頭上,他看著快要接近的墓頂,一個翻身,跌下了不斷塌陷的石塊上。
頓時,這塊墓地劇烈搖晃起來,墓室裏的灰色石頭皆沉入地底下,白色石頭皆與地麵相連。
柳追憶被辯真兒護在懷裏,她什麼也看不見,隻聽得見四周山石滾滾的聲音,直到他們沒有再繼續下沉,周圍漸漸安靜下來。
“沒事了。”聽見辯真兒的聲音,柳追憶才敢從他懷裏慢慢鑽出腦袋。
辯真兒身上滾落了許多石灰,臉頰上還有被墜石擦傷的傷痕。柳追憶見此,不禁伸手想要輕撫他臉上傷口,皺眉道:“小和尚,你……”
“我沒事。”辯真兒握住她的手將她扶起來,望著身處的狹小之地,說,“我們先想辦法找到段爺,然後先出去再說。之前墓室裏的鐵鏈我見過了,那不像常年埋在地底下陳舊的模樣,我擔心是有人在搞鬼,想要害我們其中誰的性命。”
“可咱們沒有跟誰結下什麼仇怨啊。”說到這裏,柳追憶忽然想起自己身中劇毒一事,如果那不是一場意外,恐怕也是有人想要加害她的性命,但是她並沒有得罪什麼人。
腦海裏忽然冒出一個人的臉龐來,這不禁讓柳追憶打了個寒戰。
辯真兒撿起地上熄滅的火把,掏出火折子點燃,裏麵才算亮堂了起來。他拉過柳追憶,說:“這裏的地形發生了變化,為了避免走重複路,把咱們走過的地方都做個記號。”
“嗯!”柳追憶點點頭,順手用小石子在牆上畫了兩個簡單的小人兒。
地形的確發生了變化,但是遠比辯真兒想得要複雜。此時的地形宛如一個迷宮,稍微不留意便會走回原來的地方。辯真兒帶著柳追憶走了一遭,已經看到了好幾處柳追憶做過的記號。
“咱們是在繞圈子。”柳追憶看著牆上的自己做的記號,說道。
辯真兒麵色凝重,他在這裏看不見夜色,不知時辰,若是不早點出去,隻怕後果更加不堪設想。
“咱們試著喊喊段爺,他能聽見嗎?”柳追憶問。
辯真兒道:“你可以試試。”
柳追憶鬆開辯真兒的手,來到通口處,喊了一聲:“段爺,你聽得見嗎——”聲音敲擊在石壁上,又彈了回來,辯真兒聽見後頓時心下一亮,他忙說,“柳兒,繼續喊,我聽音辨位,若是聲音在石壁上返了回來,那便是不可走的死路,若是聲音穿過通道沒有返回來,那便是可行的通路。隻要我能記住可行的路,便能找出出去的口子。”
“好……好!”柳追憶清了清嗓子,也不管自己在說些什麼,隻要聲音能傳出去就好,“段爺,你聽得到嗎?聽得到就回個話,我和小和尚在找你……段爺,你聽得到嗎?還活著嗎?醒著嗎?段爺……”
辯真兒閉上眼睛,凝神聚氣,仔細聽著聲音的流通,慢慢地在腦海裏形成了一條線路。他天生聰明,幼年時候跟著師父在蓬萊因貪吃誤服了一種果子,眉心便長了一粒朱砂,更使得他多了一身奇異的能力,後來才知道眉間的朱砂名叫眉心瞳,擁有撼天搖地的本領,隻是這種能力太過奇異,怕傷了別人,師父一直禁止他使用。
他誰也沒有說,誰也不知道。
“段爺……段……”柳追憶喊得嗓子疲累了起來,她扭頭看著辯真兒聚精會神的模樣,不忍打擾,隻好繼續扯著嗓子喊道,“段幹山!你這個王八蛋,可聽得見小爺的話?”
“我想他聽得見。”辯真兒忽然開口說話,柳追憶驚地回頭,辯真兒笑道,“我找到出去的路了,也知道段爺的位置了。”
“真的!”柳追憶雀躍起來,隻差直接過去給辯真兒一個擁抱了。這時,通道外隱約傳來了一個罵罵咧咧的聲音,柳追憶疑惑地張望過去,看見一個人影走了過來。
“奶奶的,你這小娘們兒每次都背對著我說我壞話!”段幹山的身形漸漸明朗起來,柳追憶看著他咧著嘴,右手手臂已經被吊在了脖子上。
柳追憶連忙走上去問:“段爺,你胳膊怎麼了?”
“摔下去摔骨折的。”段幹山沒放在心上,問辯真兒,“小和尚,你說找到出去的路了?”
“嗯。”辯真兒用石頭在牆壁上畫著線路圖,說,“這座墓室其實就跟我們看到的一樣大小,隻是比較深而已。你觸動機關後,地形上升塌陷,改變了路線以及深淺,但是大小沒有變,咱們之所以會在裏麵繞圈子是因為現在的地勢變亂,宛若迷宮,一不小心就會走回開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