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追憶被段幹山擄走後,辯真兒一群人也來到了落雁山。
但他們早已聽說了落雁山山賊的事情,繞路走了過去,隻是雲耀擔心柳追憶有沒有繞路,萬一走了落雁山腳下,會不會被那群山賊欺負。
“等到了靈丘縣,我們看能不能彙合到柳姐姐,到時候我跟柳姐姐道個歉,讓她回來。”荀煙見辯真兒和雲耀都在擔心柳追憶,便開口道。
雲耀先於辯真兒說話,道:“不勞你費心,就算你不道歉你不讓她回來,我跟辯真兒都會讓她回來,是吧辯真兒?”說完,他故意看了辯真兒 一眼。
辯真兒走在最前麵,隻輕聲道:“我們都不能少。”
雲耀不喜辯真兒的回答,鄙夷地哼了一聲,揣著手繼續趕路,荀煙走在最後麵,臉色漸漸變得氤氳。她偷偷在柳追憶的湯藥裏下了毒蟲,為的就是不讓她回來,倘若她知趣,還能留條小命,如若她不知趣,荀煙絕不會給她任何生還的機會。
荀煙背著手,從袖口裏爬出了一條蟲子,那蟲子和當日她下在湯藥裏的那條蟲子一模一樣。
灰色的蟲子沿著焦金流石的地段往落雁山緩緩地爬去。
被關在地窖裏的柳追憶忽然瞪大了眼睛,五官扭曲了起來。她趴在地上,一隻手捂著小腹,那裏絞痛無比,令她無法忍受。
地麵上傳來狗哥和二爺的聲音,狗哥說:“二哥,餓了這丫頭一晚了,要不還是給點吃的吧?”
“大哥不開口,我哪兒敢啊。”二爺說。
柳追憶聽見聲音,連忙爬到地窖落繩處,那裏有幾口酒桶。她臉色煞白,太陽穴青筋迭起,費力地爬到酒桶麵前時,她抓起一根木棍,費力地敲打在酒桶上。
地麵上談話的二人聽到了傳來的細微之聲,狗哥趴在地麵上,對著地窖喊道:“丫頭,知道錯啦?知道錯啦喊一聲,我告訴大哥放你出來。”
柳追憶全然說不出話來,小腹撕裂之痛讓她隻能發出痛苦的呻吟,因為敲擊木桶使了她僅餘的力氣,還未聽完狗哥的話,柳追憶便暈了過去。
見地窖裏突然又沒了聲音,狗哥覺得奇怪,自言自語道:“咋回事?”
“算了別看了,走吧,餓一頓餓不死人。”二爺拉扯著狗哥就要回去,狗哥雖覺奇怪,但也沒太放在心上,跟著二爺回去了。
可狗哥到底是個貪戀美色的女子,要他眼睜睜地看著這麼一個美人兒在他麵前餓得麵黃肌瘦,他做不到。在寨子裏喝完酒吃完肉後,狗哥偷偷拿了兩個饅頭去看柳追憶,他將地窖口子蓋著的木板掀開,往裏一瞧,赫然瞧見柳追憶正趴在地上,不省人事。
狗哥心覺不好,連忙放繩下去,下到地窖後,狗哥將柳追憶抱了起來,他這才發現她餘汗未去,身子一片冰涼。狗哥嚇壞了,忙喊人:“來人啊,來人!”
待叫來人,狗哥讓他們幫忙帶著柳追憶爬出了地窖。
寨子大堂裏,柳追憶躺在木榻上,臉色難看,若不是還有一絲氣息,真跟死人無異。
狗哥叫來了段幹山,指著柳追憶說:“大哥啊,大哥,不知道這丫頭怎麼了,在地窖裏跟死了一樣,您快看看,不能讓她死在寨子裏啊,咱們秋風寨雖然是山賊,可從來沒害人性命啊!”
“急什麼。”段幹山倒是雲淡風輕的很,他慢悠悠走過去,瞥了一眼昏睡過去的柳追憶,拾起他的手腕,便覆上了她的脈搏。
奇怪,並沒有什麼異樣。
段幹山皺了眉,抽出小刀,對著柳追憶的無名指指腹就是一割,頓時,一絲鮮血溢出。可令所有人震驚的是,這血竟不是紅色,而是灰色!
“大哥。”狗哥嚇得不知所以。
段幹山麵色凝重起來,道:“老四,把她抱到我房間去。”
“是!大哥。”狗哥連忙抱起柳追憶,此時此刻,柳追憶在他懷裏十分脆弱,狗哥生怕抱緊一點就會害她丟了性命。
段幹山看著狗哥帶著柳追憶離開的身影,心裏暗道:“灰蠱蟲……這下毒之人可真是心狠。”
段幹山以前去過很多地方,他知道灰蠱蟲源於在蜀山遇到的一位老婦,老婦就養過灰蠱蟲,說這灰蠱蟲細長如發,一旦進入人的身體,便會被下毒之人操控心智,下毒之人一旦想讓對方喪命,那也是勾一勾手指頭的事情。
體內的灰蠱蟲一旦被催活,便會啃噬其內髒慢慢將人折磨死。
段幹山驅走了所有人,坐在床頭看著柳追憶。她一個小小女子,哪裏會得罪蜀山的毒女,想來一定是遭了誰人的暗算。
許久後,段幹山起身,取了自己的一顆寶物。當時識得那位老婦時,是因為自己被野獸咬傷,老婦救了他,便贈給了他一顆百年蛇膽。
這顆蛇膽是本是劇毒之物,但是若用好了,也可救人性命。
段幹山將蛇膽磨碎,放入水中。他扶起柳追憶,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裏,往她嘴裏一點點喂著蛇膽水,柳追憶失去知覺,根本沒有下咽的意識。段幹山將碗接在她下頜處,邊喂邊說:“萍水相逢,被你罵的這麼慘,還要賠上一顆寶貝,你若是不喝下去,豈不是對不住我?”
柳追憶聽不見他的話,入口的蛇膽水悉數往嘴角溢出。
“嘶——”段幹山吐了口氣,將蛇膽水放下,抬起柳追憶的下巴,讓蛇膽水順著她喉嚨口流下。柳追憶嗆了幾口,倒是漸漸回了神過來,她一睜眼,便模糊地看見段幹山的臉,下意識的,柳追憶以為段幹山不懷好意,剛要伸手反抗便被段幹山牢牢鉗製住。
“醒了正好。”段幹山端起蛇膽水,蠻橫地往柳追憶的喉嚨裏灌去,柳追憶嗆得直咳嗽,段幹山還特地捂住她的嘴,語氣溫柔道:“乖啊,喝下去就沒事了。”
柳追憶放棄了抵抗,眼角淌下一滴淚來。她說:“你們要殺要剮,隨便吧。”
“年紀不大,張口就是要打要殺。”段幹山放下柳追憶,讓人來將碗收拾走了。躺在床上的柳追憶沉默著,隻是又隱隱覺得小腹痛了起來,她不自覺地蜷起雙腿,咬緊了牙齒。
段幹山看她一眼,淡淡道:“估計小蟲子又在鬧騰了,這百年蛇膽可不是好惹的,忍一會兒蟲子就死了。”
柳追憶側過身去躺著,身子完全蜷縮在一起,她剛剛幹去的發際又因冷汗瞬間濕透。段幹山看著疼成這般卻連哼都忍住不哼的柳追憶,嚷道:“痛就叫出來,忍著幹啥啊。”
柳追憶就是不願叫出來,沒有人知道她心裏有多亂,她想要的人不在身邊,疼得死去活來也隻能自己忍著,她不知道自己幾近生死之端是因為什麼,她甚至不知道辯真兒他們此刻在何處,是否安然到了靈丘縣,如果她今日死在了這裏,是否會有人來替她收屍。
強提了口氣,柳追憶終於是沒能熬過那陣疼痛,再次暈了過去。段幹山走過去將柳追憶扶平躺好,看著她連昏迷都還緊皺的眉頭,心裏有絲絲 波瀾。
段幹山用袖子給柳追憶擦著汗,擦到一半別扭地站起來,叫來人,想讓他們來照顧柳追憶,可是叫來手下時才發現秋風寨裏全是男人。這男人怎麼好照顧一個姑娘家呢?段幹山一個頭兩個大。
“老大……”來人在段幹山麵前站了好久,看著他一會兒歎氣一會兒皺眉一會兒發呆。
段幹山回神過來,說:“沒事兒沒事兒,那個你,下山去買點女人穿的衣服來,越漂亮越好,再找個婦道人家上來,就說我段幹山請她幫忙。”
“是……”手下雖有些雲裏霧裏,但段幹山吩咐的事情他不敢多問,更不敢不從。
下山到靈丘縣時,手下人好幾次跟雲耀他們擦肩而過。他們跑了好幾家衣服店子,買了三套衣服,又帶了一個婦人上山去。
段幹山指著床上的柳追憶,說:“那什麼,她出了挺多汗,你給她洗洗澡啊,換件幹淨的衣裳,再問她需不需要什麼?我們這麼一大幫老爺們兒,不知道人家姑娘心裏想的是什麼。”
婦人看了看床上虛弱的柳追憶,經曆過世間百態的雙眼裏有著莫名的意味,她笑道:“老身明白,段爺您放心,老身一定把這位姑娘伺候好。”
“嗯,去吧。”段幹山示意她過去幫忙,自己先出去等。
門外,二爺幾人看著在門口徘徊的段幹山,忍不住問:“大哥,怎麼啦?”
“沒事兒,給她拾掇拾掇呢。”段幹山說,可腦袋還時不時地往裏頭 張望。
狗哥看著段幹山這副模樣,跟二爺耳語道:“二哥,大哥不會看上這丫頭了吧?你看這心空空的,就不在身體裏啊。”
“去,你管得著嗎?”二爺打了狗哥一下,說,“大哥要是真看上這丫頭了,咱們就多了個大嫂,那是好事兒。”
“那這下老四就該傷心了。”屠爺在一邊附和道。
狗哥連忙嫌棄道:“去去去,我老狗再不濟也不會跟大哥搶女人啊,這可是大哥!”
二爺和屠爺癟了癟嘴,懶得跟他較勁。
屋裏頭,婦人跟柳追憶擦洗著身體,緩過來的柳追憶也漸漸蘇醒了 過來。
“姑娘,醒啦?”婦人看著柳追憶睜開雙眼,慈祥地笑問。
柳追憶見一個陌生婦人在麵前,奇怪地問道:“你是……”
“我是段爺找來服侍你的。”婦人微笑道,“叫我張嬸就好了。”
“段爺?段幹山……”柳追憶的身子有些重,問,“他為什麼叫人來服侍我呢。”
張嬸笑盈盈道:“這恐怕隻有段爺才知道了,姑娘,你出了一身的汗,衣服都濕透了。我給你燒些熱水,你洗個澡,換身幹淨的衣裳。”說著,張嬸就往廚房那邊走去,柳追憶靜靜地躺在床上,望著這間屋子發呆。
這屋子全是木頭堆砌建造而成,雖然粗糙,但是有趣得緊,牆上還掛了一些獸皮,更有一些七七八八的狩獵武器。柳追憶回想起段幹山說的話,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裏的確不疼了,難道是段幹山救了她?
一會兒後,張嬸回來了,給柳追憶燒了一盆熱水。她扶著柳追憶到澡桶裏,給她搓著身子。張嬸跟柳追憶嘮著家常,說:“段爺氣血方剛不知輕重,不過姑娘你習慣了就好了。”
柳追憶一頭霧水,問:“什……什麼?”
張嬸笑道:“姑娘別不好意思,這事兒啊以後還會再有,習慣就好啦。”
柳追憶還是一頭霧水,什麼習慣?什麼血氣方剛?
張嬸一邊給柳追憶擦著身體,一邊又說:“段爺是個好人,對咱們靈丘縣的人都很好。能遇到段爺,是你的福氣。”
柳追憶想起昨日他將自己綁起來丟進地窖,便道:“不見得是個好人。”
張嬸誤會其意思,小聲問:“是不是很疼呀?”
柳追憶以為張嬸是問小腹疼痛之事,便迷糊道:“是很疼,疼得暈過去了好幾次,不過現在好些了。”
“呀!段爺那般生猛啊?”張嬸吃驚地張大了嘴巴,發現自己太大聲了又趕緊捂住。柳追憶直愣愣地盯著張嬸,這關生猛什麼事麼?
張嬸見柳追憶懵然的狀態,也不打趣她了,乖乖地給她沐浴更衣。
兩炷香之後,張嬸替柳追憶打扮好了,隻是柳追憶身子還有些虛弱。
門打開後,段幹山瞧見躲在張嬸身後的小身影,不禁往旁邊移了移,張嬸見狀,也讓開了位置,柳追憶微微抬頭,對上段幹山的目光。
她一身碧綠裙衫,身姿嫋娜、明眸善睞,跟昨日發絲上還夾著枯草的粗蠻丫頭判若兩人。
狗哥咽了咽口水,委屈道:“大哥這麼好福氣。”
段幹山兩眼在柳追憶身上移不開,好半天,他才慌裏慌張地收回目光,對張嬸一拜:“有勞張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