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雲耀一攔,辯真兒已經離開了客棧,荀煙心有不悅,敷衍雲耀道:“不知道。”然後,她關上房門,獨自坐在房間裏生悶氣。
雲耀覺得莫名其妙,那可是他的房間!
辯真兒尋著浴花苑而去,那裏瑰麗堂皇,實在不是他這種清貧和尚能去的地方。可是荀煙說柳追憶在這兒,她在這裏做什麼呢?這裏可不是她該來的地方。
辯真兒思索著,正想進去,卻被門邊的姑娘攔了下來,姑娘看著辯真兒的模樣,忍不住打趣:“你一個小和尚也來這裏找女人啊?”
“小僧是來這裏找朋友的。”辯真兒行了個禮。
“朋友?”姑娘們互相詢問,覺得趣味橫生,“小和尚在這裏也有朋友呀,你朋友叫什麼名字呢?”
辯真兒忙道:“小和尚的朋友名喚柳追憶。”
“柳追憶啊……”姑娘故作思考,遺憾說,“哎呀,咱們這裏有柳絮兒、有如意,可就是沒有柳追憶。”姑娘們掩麵偷笑起來,聲音宛如脆鈴。
辯真兒有些焦灼,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身邊有另一個客人掏了一錠銀子給姑娘,姑娘立馬放行過去。姑娘舉著銀錠子給辯真兒,說:“看見了嗎小和尚,給錢就可以進去。”
辯真兒想了想,自己身上的確有個錢袋子,是昨兒個柳追憶包好給他的。他連忙從懷裏掏出錢袋子遞給姑娘,說:“我就這麼一點,您看行嗎?”
姑娘接過錢袋,倒出來看了看,不過幾十文。
姑娘望了一眼辯真兒,歎氣道:“算了,姐姐我喜歡你,讓你進去吧,不過你隻能在人群之外看,不能進去,進去是要打賞的,我看你也沒什麼錢打賞。”
“小僧不進去,小僧就在外麵找找自己的朋友。”辯真兒解釋道。
“那好,進去吧。”姑娘讓開路,指了指裏麵。
辯真兒連連道謝,進了浴花苑。
辯真兒從沒來過這種地方,裏麵人聲鼎沸,比外麵的集市都要漂亮。這裏的姑娘們搽脂抹粉、個個都容顏豔麗,所有來這裏的客人全是金絲銀絲裹身、腰纏萬貫。
辯真兒走在裏麵,好似一個另類。
忽然間,四方有絲樂揍起,更有繞梁之音徐徐而來,一片宮商。
辯真兒在二樓上擠開人群往樂聲處望去,卻一眼如夢。
偌大的舞台上,有一身材曼妙的少女,她朱紅舞衣裹身、披帛如雲,歌聲正是她所吟,雖然她臉上蒙了層麵紗,卻仍舊難掩她的盛世容顏。
少女赤踝上係著銀色明月鈴,舞姿如風般飄逸,她眉眼間眼波流動、淺笑勝花。辯真兒隻覺得心神蕩漾,從未有過那般感覺。
他隻知少女一舞傾城,卻不知這紅紗之下的人,正是伴他身旁,令他初初動心的女子。
辯真兒看得呆立了片刻,沒瞧出來那就是柳追憶,反倒被黑老五發 現了。
他趕緊從人群裏移出來,傻兮兮地念了幾聲“阿彌陀佛”,怎可為酒香女色沉溺呢?真是對不住師父、對不住佛祖。緊接著,他又穿梭進人群裏,尋找著柳追憶的身影。
黑老五見辯真兒找了來,連忙跑去後台,掀開半邊簾子,用隻有柳追憶聽得見的聲音喊道:“柳姑娘,那小和尚找來啦!”
柳追憶一陣詫異,但她不敢亂了舞步半分,隻好跳到一曲完畢,完美 收尾。
眾人皆往台上拋著銀子,嘴裏不停地念著“傾城姑娘”,更有甚者站起來指明今晚要“傾城姑娘”作陪。柳追憶如約,舞罷退場,老媽子上來安撫看客,說:“各位看官,咱們傾城姑娘一天隻表演一次,如果看官們意猶未盡,接下來還有別的姑娘來表演。”
“我們隻看傾城!”
“就是,隻看傾城!”客人們紛紛表態,今夜非傾城不看。老媽子不好攆客,隻能再去找找柳追憶。
後台中,柳追憶正和黑老五清點銀子,今兒個晚上跳了一支舞,為浴花苑賺了將近四百兩,倒是柳追憶小看了洛陽城的貴公子,這闊手闊腳的絲毫不客氣。
“我這一輩子,沒看過這麼多銀子啊!”黑老五感歎道。
柳追憶隨手一拋,接住一錠銀子,說:“這些錢咱們不能拿多。”
“老五聽柳姑娘你的。”黑老五道。
“哎呀柳姑娘啊,外麵的客人吵著鬧著要見你,你就再去跳一支舞吧。”老媽子揮著手絹兒走進來,雖話裏多有埋怨,可臉上卻是掩蓋不住的欣喜。
柳追憶劃拉著銀子,拒絕道:“咱們說好了一晚上隻跳一曲兒,媽媽你什麼大場麵沒見過,安撫一下外麵的客人還是有辦法的吧?”
“這……你看……”老媽子為難道,“要不你再出去唱一曲兒?你要的銀子我再給你多加一層?”
“賺多少銀子我也隻要五十兩,不多不少的五十兩。”柳追憶選好銀子抱了起來,扭頭對老媽子笑道,“媽媽啊,外麵就交給你了,就說我身體不適,今晚不能跳了。剛才黑老五已經看見有人過來抓我了,要是我被抓到,媽媽你以後可能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一聽以後柳追憶可能再也無法為自己賺錢了,老媽子立即道:“哎喲這可不行,柳姑娘你先走,外麵就交給媽媽我了,要是有什麼人敢欺負你,你告訴媽媽,媽媽替你做主!”
“謝謝媽媽。”柳追憶眯眼道,然後,她拉著黑老五趕緊跑了出去。
再說辯真兒,在浴花苑轉了一個大圈子,都沒有見到柳追憶,他沒有任何辦法,隻能先行離開。斯時,洛陽城已被夜色籠罩,萬家燈火將洛陽城點綴成了燈火之洋。
辯真兒望著浴花苑的牌匾歎氣,不知道柳追憶下落何處。
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回客棧瞧瞧,看她有沒有回去。
而在東來客棧,雲耀與荀煙等待得十分無聊,嘴裏不停地罵著柳追憶與辯真兒擾了他吃飯的時間。
雲耀向來性格是這樣,喜歡罵罵咧咧,並非真心。荀煙見他囉唆,便道:“想吃就吃,沒有人非要你等。”
雲耀“嘖嘖”道:“荀煙姑娘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抱怨抱怨不行嗎?你看看現在都什麼時辰了,他們還沒回來。”
荀煙站起來,道:“我去找辯真兒。”
“你去幹嗎啊?別添亂了,別到時候辯真兒沒找到還要找你。”雲耀攔下荀煙,道。
荀煙側頭看著他,問:“雲少爺,你知道辯真兒和柳姐姐去了哪兒嗎?浴花苑啊,那是洛陽城最大的煙花之地,你就一點都不擔心嗎?”
“什麼?你說柳兒去了哪兒?”雲耀震驚道。可是沒有人告訴過他他們去了浴花苑啊,他確認道,“不、不可能吧?你說辯真兒去那種地方很正常,柳兒去瞎湊什麼熱鬧嘛。”
“不許你這樣說辯真兒!”荀煙皺眉道,“辯真兒就是為了找柳追憶,才被迫去那種地方的。你以為辯真兒是你啊?”
“我……”雲耀鉗口結舌,沒想到走了一個隻幫辯真兒的柳追憶,又來了一個荀煙,明明自己比辯真兒風流倜儻太多啊,這世上的姑娘是不是都要瞎了眼了?
正當雲耀與荀煙爭吵之際,辯真兒的身影出現在了客棧門口。
“辯真兒。”荀煙迎上去,擔心地問,“你沒事吧?”
辯真兒走進來,倒了一口茶,搖頭道:“我沒找見柳姑娘。”他眉頭深鎖,不知所措。
“柳……柳兒到底怎麼了?”雲耀見辯真兒這般模樣,心裏也頓生 憂慮。
荀煙說:“柳姐姐今兒個午時跟著黑老五進了浴花苑,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啊?黑老五?”雲耀愣了片刻,忽然拍案驚起,說,“那廝不會把柳兒賣了吧!”
“賣了?”辯真兒問,“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雲耀剛要解釋,可又覺得不妥,便道,“總之是不好的事!”
辯真兒更是不明就裏,腦海中一團亂結。他說:“我將浴花苑找了個遍,什麼角落都找了,更問了許多人,他們都不知道有柳姑娘這麼一個人。既然是黑老五帶她去的,那咱們去找黑老五。”
“去哪兒找?”雲耀問。
“黑老五不是認識出租道具的李師傅嗎?我們去李師傅那裏問問就好。”辯真兒說。
“行,咱倆一起去,荀煙留在客棧。”雲耀道。
荀煙沒有說話,隻是點頭應允。辯真兒同雲耀一起往三元街找去,他們走後,荀煙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她將門關上,裏麵一片黑暗。
透過薄薄紗窗映射進來的燈火光芒落在荀煙的眸中,裏麵竟看不見平日裏她的半分溫柔。
柳追憶與黑老五離開浴花苑時,沒來得及換身上的衣裳,怕太過顯眼,二人就躲在了無人之處。
在樹下,柳追憶打開裝著五錠銀子的布裹,拿了兩錠出來遞給黑老五,說:“老五,這是你的。”
黑老五不敢接,問:“柳姑娘,你給老五這麼多幹啥呢?”
“這是你應得的,我說過賺了錢一定分你。”柳追憶說往他懷裏放,“拿著呀。”
黑老五隻接了一錠銀子,將另一錠還給了柳追憶,說:“柳姑娘,蒙您信守承諾,老五很是感動。但是這錢全是柳姑娘不顧聲譽自己去賺來的,老五隻是個跑腿的,要這十兩,已經夠了。餘下的柳姑娘你拿著,你們是外來的人,我琢磨著你們在洛陽待不了幾日就會離開,老五雖然不知道你們要去哪兒,但是知道舟車勞頓,你們需要很多的錢。柳姑娘如果實在沒辦法,也不會去這樣的地方賺錢吧?”
“老五……”一個五大三粗的黑皮膚漢子忽然說出這番話,柳追憶不知該如何應答,隻道,“多謝你了,你我萍水相逢,肯如此幫忙,小女子記在心裏了。”
黑老五大手一揮,笑道:“柳姑娘你否客氣,我還是先送你回客棧吧。”
柳追憶笑了笑,說:“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我這個樣子肯定不能明目張膽地走在街上。”
“那也行,我回去告訴兄弟們這個好消息,十兩銀子啊,夠咱們掙上半個多月了。”黑老五搖著手裏的銀子笑道。
柳追憶站起來,抱拳鞠躬道:“那好,就此別過。”
“就此別過。”黑老五回禮。
柳追憶轉身往東來客棧的方向走去,黑老五看著柳追憶的身影淹入黑夜之中,這才往自個兒住的舊院子裏走去。
可是讓黑老五沒想到的是,自己到院裏時,裏麵已坐了兩個專程等候他的人。
“二位爺,你們怎麼來了?”黑老五當他們是柳追憶的朋友,也當他們是自己的朋友,笑臉相迎。誰知雲耀一個箭步衝上去,揪住他的衣領問,“你把柳兒帶到哪裏去了?”
黑老五有些困惑,道:“柳姑娘回去了啊,就剛才。”
“什麼?”雲耀更是大惑不解,扭頭看向辯真兒。
辯真兒走過來,讓雲耀放手,問:“黑老五,你告訴我們你跟柳姑娘去了哪兒,她又是什麼時候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