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回雲耀與辯真兒,二人不知何時糾纏到了一起,不,確切說,應該是雲耀糾纏辯真兒。
“辯真兒求你了,幫幫我吧,經常吃著我爹喝著我爹的,我不知道賺錢如此辛苦,走了一大遭,發現自己什麼都會,就會使嘴皮子騙人。”雲耀抱著辯真兒的大腿不肯讓他走,可辯真兒哪會幫他?他要做的是騙人騙錢 之事!
雲耀抬起頭,可憐道:“辯真兒,咱們兩人是男人,你總不能到頭來什麼錢都是柳兒賺的吧?咱們說難聽是騙人,但咱們這嘴跟抹了蜜似的說些好聽的話,誰人不愛聽好聽的?聽了好聽的使他們心情舒坦不是更好嗎?”
辯真兒看著雲耀不知從哪裏撿來的“神算子”旗幟,就覺得為難,他道:“可我……我做不到。”一想到要學雲耀油嘴滑舌編造故事,他哪裏做得到?從小被師父教導,連說謊都不會,更何況騙人了。
雲耀忙道:“你配合我就好,你不騙人!一切我來做,你隻管配合我。”
見辯真兒為難,雲耀蹭了蹭他大腿,乞求道:“辯真兒,好辯真兒,我的好好辯真兒,你就答應我吧,求你了。”
辯真兒咽了咽口水,連忙抽開被抱著的大腿,道:“我、我試試。”
“太好了!”雲耀立馬站起來,說,“來,咱們馬上行動。”
辯真兒搖了搖頭,仰天長歎:“阿彌陀佛。”
於是,洛陽街上,就出現了這麼一幕。
身著白袍的雲耀坐在算命攤上,旁邊插著一把“神算子”的旗幟,在那兒搖著一把折扇吆喝道:“來啊,看一看啊算一算,算仕途算姻緣算未來算子嗣啊,算不準不要錢,算得準,打賞點!”
辯真兒站在一旁,踟躕了好久,才慢慢走過去。
雲耀一見他,立馬喊道:“哎呀小師父,快過來讓先生我給你算上一卦,近日你是不是碰到桃花運啦?”
辯真兒無語,哪有算一個和尚碰見桃花運的?
“過來過來,讓先生替你瞧瞧何時還俗。”雲耀對他擺擺手,又暗地裏使眼色,道,“趕緊的!”
辯真兒走過去坐下,說:“阿彌陀佛,小僧不算姻緣不算還俗,小僧近幾日老是做噩夢,想讓先生算算,是否有什麼預兆?”
“哎呀,這個簡單!”雲耀揮手道,“說說吧,是什麼夢?”
四周人見一個和尚去算命,覺得新鮮,忍不住圍了上去。
辯真兒道:“這個夢很奇怪,已經連續三日了,夢裏總有一條通體雪白的惡犬咬住我的大腿不放。”
“啊,通體雪白的惡犬啊?”雲耀剛想胡扯幾句,忽而像是想到了什麼,他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衫顏色,才察覺到辯真兒是拿方才他抱他大腿的事情來打趣他。
這個辯真兒,看起來老老實實的,沒想到心眼兒這麼壞!
雲耀看著辯真兒笑意不明的臉,為了演好這場戲,隻好再次堆上笑臉,道:“小師父不明白了吧?這犬是最忠誠的動物,小師父口中的犬又是通體雪白極為少見,可見這是罕見之物,代表著吉祥。它在夢裏咬住你的大腿不放,定是在告訴你,最近幾日要當心錢財與人身安全。”
辯真兒故作吃驚,站起來,道:“先生你太厲害了吧?小僧做夢的第一天就被盜竊過身上的一串貴重佛珠,第二天路過修建的城門,差點兒就被墜落下來的磚頭打中,先生您的意思,是讓小僧今日也要注意安全是嗎?”
“那可不,一定得注意安全啊。”雲耀用折扇一敲桌麵,配合道。
“多謝多謝,多謝先生,小僧一定注意,多謝先生提醒。”辯真兒不住地道謝,又從袖口裏放了三文錢在桌上,而後,鑽進人群中就走了。
雲耀很滿意辯真兒的演技。
圍觀人見雲耀這般“神機妙算”,禁不住好奇問道:“先生,可以算我媳婦兒什麼時候懷兒子嗎?”
“可以。”雲耀微笑道。
“那可以算我什麼時候考上狀元嗎?”
“可以算我什麼時候升官發財嗎?”
“可以算我什麼時候娶到一個如花似玉的娘子嗎?”
問取娘子的是一個憨憨胖胖的矮子,雲耀咽了口口水,道:“別著急,一個一個慢慢來。”
遠處的辯真兒看見被圍得水泄不通的攤位,鬆了口氣。
另一邊,柳追憶被黑老五帶到了浴花苑。這浴花苑裏麵金碧輝煌,幾乎可以跟皇宮媲美了。隻是,原本說好柳追憶見老媽子,但此時此刻,旁邊多了一個同樣見老媽子的姑娘。
那姑娘好是好看,就是一臉刻薄相。
老媽子打量著柳追憶和那姑娘,漫不經心道:“兩位都長得很是俊俏,可是浴花苑的歌姬隻要一位,你們倆……”她斜眼瞅著柳追憶與另一個姑娘,柳追憶能聞見她身上濃濃的脂粉味。
“媽媽,歌姬不在多,隻要能賺錢就好。”柳追憶笑道。
老媽子道:“你還挺懂規矩的,不過在咱們浴花苑,不在多而在精。你們倆,唱首曲兒給媽媽我聽聽吧。”
另一個姑娘見柳追憶穿得寒酸,不禁先道:“媽媽,還是讓翠翹先唱首歌兒給媽媽聽聽吧,有些鄉下丫頭太寒酸,怕髒了媽媽的眼。”
柳追憶倒是沒介意翠翹的話,她往後退了幾步,笑說:“您請。”
翠翹剜她一眼,走到樓台中間,捏了捏嗓子,唱了一首《燕雀謠》。詞兒裏盡是“隻羨高樓水榭,隻披紫衫雲衣,隻盼嫁得好郎君,從此彩霞綺麗”的貪慕虛榮之詞。
歌兒倒唱成了好聽的歌兒,隻是人太俗氣,像這樣的煙花之地,最不缺的就是俗氣之人。
老媽子翹著手指頭拍了拍手,尖著嗓子說話:“不錯不錯。”她又側頭看向柳追憶,道,“你呢?也唱兩首來吧。”
柳追憶笑笑,說:“柳兒不才,沒有這位姐姐唱得好,還請媽媽多擔待。”
說完,她將在如意樓年姐姐那兒聽來的最好的一首曲兒唱給了老媽子聽,聲音雖不似翠翹那般生脆動人,但是裹著濃濃的感情,讓人容易陷 進去。
一曲兒完畢,黑老五不住地在旁邊鼓掌。
柳追憶走到老媽子身邊,說:“媽媽,柳兒有些話想跟媽媽說,還請媽媽給柳兒一點時間。”
“你說。”老媽子沒有反對,比起翠翹,她的確更喜歡柳兒。翠翹唱的更動聽,可她身上已經就裹著一層煙花之氣了,不如柳追憶來得幹淨,而這些看盡煙花之地的有錢公子,最好的還是清純的美人兒。
柳兒笑道:“柳兒從小在長安城的如意樓裏長大,雖沒受過正規訓練,但是裏麵的姐姐們可教會了我不少東西。柳兒覺得,男人天生是新鮮好奇的動物,得要抓住他們的好奇感、新鮮感,這樣……”她湊近老媽子的耳邊,說,“您才會賺大錢啊。”
“真是沒看出來,身經百戰呀?”翠翹許是不清楚柳追憶有這般手段,酸言酸語諷刺道。
柳追憶沒有理會她,她的目標是老媽子。老媽子一聽柳追憶的話,忙道:“柳姑娘是如意樓的啊?哎喲,那如意樓可是長安城最大的舞坊,姑娘你……也會跳舞?”
“當然。”柳追憶不禁得意地一撩頭發,眼神如劍般銳利地瞥了翠翹一眼,翠翹惱怒,氣得直跺腳。
“你能保證我賺大錢?”老媽子又問。
柳追憶伸出三根手指頭,說:“我能保證你晚上賺三百兩白銀,如果賺不了,我一分錢不要。”
老媽子一聽一個晚上就能賺三百兩白銀,立馬感興趣起來,她朝翠翹揮手道:“好了你可以走了,這裏沒你的事兒了。”
翠翹有百般惱言,卻又沒有任何機會說,最後竟哭哭啼啼地離開。
老媽子將柳追憶拉到一邊,親自給她滿上酒說:“柳兒姑娘啊?那現在,咱們該做什麼?”
柳追憶啜飲道:“現在當然是把這個消息散布出去,怎麼厲害怎麼說,怎麼吸引人怎麼說,媽媽你開了浴花苑這麼久,一定有辦法。至於我,您隻需要替我準備一身朱紅舞裙和一條麵紗,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
“好,媽媽現在就去辦。”老媽子拍拍柳追憶的肩膀,叮囑黑老五一定要伺候好柳追憶,然後便扭著腰肢去辦事了。
黑老五看著淡定從容的柳追憶,問:“柳姑娘,你真的能一晚上賺三百兩白銀啊?”
“在長安城,如意樓一晚上一千兩都賺過,更何況這區區三百兩?那些喜歡勾欄煙花的富家子弟,最不缺的就是錢,隻要想辦法能讓他們攀比起來,今天晚上五百兩都沒有問題。”柳追憶道。
黑老五搓了搓手,興奮道:“好好好,那柳姑娘有什麼用得著老五的地方,盡管吩咐!”
柳追憶朝黑老五笑了笑,順手替他也倒了杯茶。
屋外,有一個布衣打扮的“少年”正在偷聽著他們的談話,聽完後,他從浴花苑的後門溜了出去,回到了東來客棧。
傍晚時候,雲耀拽著辯真兒回來了。
他們今日收獲不少,雲耀正得意地說:“明天咱們還這麼做,定能賺不少。”
“明天我可不想配合你了。”辯真兒冷漠道。
雲耀忙說:“別呀,咱倆可是黃金搭檔。”
“我見你一個人也挺厲害,你還是自己去吧。”辯真兒無視雲耀,往樓上走去。雲耀還想為自己辯解,卻看見荀煙突然從房間裏走了出來,她揪著裙子,對辯真兒道:“辯真兒,我……我有事情要跟你說。”
辯真兒見她有些猶疑,說:“去房間吧。”
荀煙隨著辯真兒進了房間,把雲耀關在了門外。雲耀不屑與他們為伍,自言自語道:“我找柳兒去,柳兒啊——咦人呢?”發現柳追憶房間沒人,雲耀撓了撓後腦勺,“還沒回來嗎?”
辯真兒房裏,看著荀煙一臉為難的樣子,他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事?”
荀煙頻頻歎氣,說:“是柳姐姐的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柳姑娘?她怎麼了?”辯真兒以為柳追憶遇到了什麼危險,忙問。
荀煙說:“我看見、我看見柳姐姐去了那種地方。”
“那種地方?”辯真兒不解。
荀煙臉上生起一抹紅雲,說:“就是……就是那種男人愛去的地方,我怕柳姐姐會做那種事情,我……”
“胡說!”辯真兒嚴肅道。荀煙被辯真兒的聲音嚇了不小一跳,她瞪著大眼睛無辜地看著他。辯真兒回過神來,知道自己反應太大,愧疚道,“對不起,你是說柳姑娘去了勾欄之地?”
荀煙點點頭,小心翼翼道:“我親眼看見的。”
“那地方叫什麼名字?”辯真兒問。
“浴花苑。”荀煙說。
辯真兒得到答案,轉身就開門出去,荀煙在後麵喊道:“辯真兒,你不能去那……”
“哎哎哎。”雲耀出現攔住荀煙,問,“辯真兒去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