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樣疼母親,好像母親是他多出來的大女兒似的。那時我就在想,以後我找的男朋友,對我的好,一定要像父親對母親那樣。
但父親也極愛我。小姑姑常說,妍妍可是沾了嫂子的光了,嫂子把妍妍寶寶當成命啦,連穆先生也把妍妍疼到骨子裏。愛屋及烏,大概就是這樣。父親從來不舍得打我一下,但兩個弟弟卻在父親棍棒教育下長大。有時母親也會抗議,說穆先生對待孩子太嚴厲,父親搭母親的肩,笑著說:“太嚴厲?阿季忘了你小時候是怎樣‘萬裏迢迢’給關小黑屋的穆先生送糧食的?”
母親偎在父親懷裏,笑的像朵帶露的花兒。
父親不止英俊,並且談吐幽默,難怪如今追在他後麵的漂亮阿姨仍然排到加利福尼亞海港呢。
十七歲那年,穆靜姝小姐收到克利翁名門少女成年舞會的邀請函,很不巧的是,成人禮前一個月,我和堂哥唯童在父親的私人獵場偷偷騎馬,不小心摔傷了腿,足足養了兩個月,錯過了巴黎克利翁酒店的大宴,那幾天裏,堂哥急的團團轉,我坐在輪椅上偷偷哭,晚上父親回來時,當即拍案:“我們自己辦舞會,三藩成人禮好不好?”父親湊過來,輕輕捏我的鼻子:“三藩成人禮,妍小姐好不好?”
我當即破涕為笑。
他是嚴父,在家族裏愛無理取鬧的小公主麵前,卻慈愛的叫人不認識了。
因為父親一句話,十七歲的成人禮,熱鬧非凡。父親打趣說:“妍小姐麵子大,聯邦政府人員取消休假是為你……。”
那當然!隔壁墨西哥黑幫六大家族越境為妍小姐賀壽,在美利堅合眾國土地上濺起騰騰飛沙,這樣大的動靜,拿政府薪的公職人員自然要時刻警惕,臨時取消休假防備著。
那天父親醉的可以,和張伯伯他們開了很多酒後玩笑,我趁敬酒時問父親:“和大寶小寶比,父親是最愛妍妍?”父親醺醉,笑起來的樣子十分溫和:“我穆楓的第一個孩子!二十五歲時,因為寶寶,我才成為‘父親’,冷心冷肺的穆楓第一次知道什麼叫柔軟,妍妍……愛你像愛你母親那樣……寶寶……。”
父親醉的不輕,第一次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叫我“寶寶”,他牽母親的手,含糊不清地告訴她:“阿季,對你的愛,這麼多年來……有增無減……。”
有增無減。我殺伐果決的父親,說起情話來,居然那樣動人。
他眼底的溫柔溺成汪洋,隻為母親。
唯朝哥哥也在,我十七歲時,他已二十出頭,才不多久沒見,他更成熟,更穩重。他和張伯伯極像,不唯相貌,那種氣度更甚,表麵看起來溫文爾雅,實則不怒自威蘊其內。其實我是有些怕唯朝哥哥的,他和堂哥唯童不一樣,從來不會陪著我瞎胡鬧,我也不敢開他的玩笑。
他的漂亮相貌一半承自我的姨姨思懿,另一半,才是張伯伯的風骨,他的確好看,美的不溫不火,一雙眼睛微微含笑,不喜的時候,威風自在。
聽張伯伯的口氣是,我開宴辦成人禮的時候,唯朝哥哥應該在俄羅斯深山裏,和老獵人們度過酷寒的嚴冬,但他卻意外地出現在我的成人禮上。張伯伯有意放權,唯朝哥哥是他苦心孤詣栽培的接班人。
那年成人禮,溪口張氏送來的大禮,舉座皆驚。
我並不懂,母親卻驚訝地張著口,過了許久才向張伯伯道:“風載哥哥,這……這禮實在太重,妍妍還小,受不得……。”
張伯伯大笑:“阿季,我們都老啦,讓孩子們去鬧!這事與我無關,是唯朝為穆氏大小姐親挑的禮物……。”張伯伯把我叫過去,摸摸我的頭:“妍妍喜歡嗎?你父母的意見做不得數,妍妍喜歡就好!”
我偷偷覷父親,穆先生好像不大愉快的樣子。父親指上的碧玉指環十分通透,他思考的時候常常托手輕輕蹭過下巴,通透的美玉映在陽光下,熠熠有光。
我不敢說話。
父親仍是思考的樣子,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笑了,轉向張伯伯:“張風載,你拿我開什麼玩笑?”
張伯伯溫文爾雅,低頭抿一口茶,笑道:“我不愛開玩笑,梓棠。這點唯朝像我。”
“當真?”
張伯伯笑笑,回頭仍是看我:“妍妍收起來,那東西從今以後,是你的了!”
父親漂亮的眼睛裏有微微動容的神色,他說道:“妍妍,還不快謝謝你張伯伯……。”
張伯伯推笑:“不必謝我,謝穆先生東床就好!”
我聽不懂大人們在說什麼,但父親言談間的笑意是明顯的,雖是揶揄,但分明高興的很:“張風載,你擺我多少道,如今,連我穆楓這一輩子唯一一個寶貝疙瘩都要拿去!”
張伯伯舉杯,觥籌相交,他和父親都很高興的樣子,母親卻在這時開口了:“穆先生,這還要看妍妍的意思,畢竟妍妍小,她將來如果……。”
父親向來尊重母親的意見:“阿季,我和你想的一樣,主要是我們妍大小姐的意見,——但你對張風載兒子還沒信心?”他笑著握母親的手,一轉頭卻馬上教訓起我:“妍妍,你不去看看唯朝?為你的成人禮,他大老遠從俄羅斯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