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2章(1 / 2)

那天,我嫌無事,跑去專門料理羹湯的小廚房閑逛。是在烏克蘭集訓營中養成的老毛病了,我總愛去瞧這些食材的源來之地,檢驗一下有沒有不妥的地方。在烏克蘭時,有殘酷的爭食訓練,引誘平時朝夕相對的師兄弟們在食材中下毒,引誘我們自相殘殺;變態嚴苛的訓練,現在叫我想起來,仍然脊背發涼。

老毛病了,我溜進廚房是不用聲色的,沒有叫一個人發現。後來這裏的主廚當著梓源的麵還驚訝地問我:“小姐,你是怎麼進來的?我怎麼……沒有聽見一點動靜?”我背著主廚師傅偷笑,動靜?如果辦這點小事都能發出驚動別人的動靜的話,這麼多年,我憑什麼在烏克蘭集訓營嚴苛的生存淘汰中活下來?

梓源站在那裏,當時我並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是因什麼身份居住在穆家的,我側頭看過去,他身形挺拔,高出我半個頭的樣子,他不笑,在某個點,我居然在他身上看到了梓棠的影子。

他對主廚師傅說:“我想要冰糖蜜棗的那盅甜點,最好溫熱。”

當時我不知發了什麼神經,上前一步,衝他道:“那盅甜點是我先要的!先生你排一下隊好不好?”見他略微驚怔、細細打量我的無辜表情,我覺得很好笑,有些調侃他的意思:“先生哦,我還沒見過愛吃甜點的男士呢!”我想,如果當時梓棠也在,一定會被我誇張的表情弄的笑個半死。

“那不該是女士的專利,”本來是一張嚴肅的臉,但此刻,他居然笑了,“小姐,我想要的這份甜點,也並不是給我自己……。”

我打斷他:“那給誰?你太太?”

他一怔,過了幾秒鍾才說道:“小姐,你有些自作聰明。”然後,他轉身對主廚師傅說:“兩盅冰糖蜜棗,還有燉梨麼?冰糖適中,七嬸不愛太甜,但量也不能太少,要不然,感冒不好治……。”

他很細心。居然那多叫的一盅冰糖蜜棗,是為我點的。我謝過他,第一次怯生,有點局促地想要躲開。他叫住我,問:“你是梓棠的朋友?”

我驚了好一會兒,才晃過神:“是同學。麻省理工的同學。這位先生——你,你是我們麻省校友團的沙發客?”

他笑了起來。那一瞬間,我深陷,不為他太過迷人的微笑,隻為了,他這樣的表情中,能夠覷見梓棠的影子。我承認,很早的時候,我的確是人渣。

太對不起梓源。一直到和梓源在一起之後,我心裏深愛的,仍然是他的堂弟,穆梓棠先生。

“麻省?”他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那不是。我和梓棠不太一樣,他適齡入學時,時代已經很新了,家裏的長輩允許念美洲公立學校,他是傳統的教育,一路申請進名校……我的成長軌跡和他不太一樣,我們幾個年長一點的兄弟,小時候都有私人教師,長輩沒有開放去念公立學校,我直到十八歲高中畢業,過了gap year,才去了常春藤盟校……。”

“你很厲害。”我是由衷誇讚的,我想象不出,一個從小沒有接受過傳統公立學校教育的學生,竟然仍是萬裏挑一的出眾,成年之後被常春藤盟校錄取,於他竟像吃飯喝涼水一樣簡單。

但他卻有點驚訝,大概是想象不出,我這樣言語刻薄的女人,居然會“欣賞”他,並且還是發自肺腑的。

他清清微笑:“小姐,你……借過?我想我得離開了,祝你在我家玩的愉快。”

“你家?”我緩了兩秒才終於反應過來重點在哪兒。

“這的確是我的家。梓棠是我九堂弟——我們家,”他頓了一下,禮貌地看我,“唔,是有點大,人數總是填不滿房間,沒有客人的時候,過的有點——”他笑了笑,有些自嘲的意思:“有點……‘淒涼’。”琢磨半晌,才似乎抓到了一個“合適”的形容詞。

我目送他離開。

心裏卻被某種莫名的情緒牽動。

我們都沒有聖父的預知與天才,無法預料未來。不想我與梓源這一見,竟誤了他終生。

後來我出逃三藩,那一場離別,滿溢悲傷。那年,梓棠並不在加州,是我的錯,引來了狼群,我慈愛的聖父作證,我並不是要害梓源的命,我更不忍心傷害三藩穆家滿門弱孺,後來事態的發展,再也不在我控製之中。

但我的確做了,百身莫贖。我的每一個舉動,都為穆家帶來了禍害,我闖下了彌天大禍。

但梓源仍然肯放我離開。他居然叫我好好保重。

我帶著童童離開,帶著腹中梓源的骨肉,奔赴雪域北境,我自小生長的故土。自此,三藩因果種種,都是前生的事了。

那時他並不知道我已經懷孕,童童生長在我腹中的那一刻起,我就發誓,一定要生下這個孩子,哪怕不為孩子本身,為了梓源,我拚死也要生下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