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兄長太傾城》(21)(2 / 3)

他走後,我有了勇氣麵對宮廷險惡、爾虞我詐。每每想到他在邊疆保衛家國,我安坐宮中何需害怕?

謝紫華,你說你等我長大等了很久,其實我,等你說娶我也等了很久……

我有想過你挑起我蓋頭的模樣,有想過我們年過半百執手坐看夕陽……

愛之深,恨之切。

我這一生最錯誤的決定,就是不該跟你去江鈴戰場……

那場誤會,再難回頭……

現在我說後悔都是無用的空話了,我後悔誤會了他,後悔沒有嫁給他,後悔在他最愛我的時候傷害他,在他活著的時候沒有說愛他,在他臨死之前還要說恨他……

痛徹心扉,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我劇烈咳嗽,幾乎將心肺咳出,猙獰的血液畫在他白潔的墓地上,如一朵朵染血的櫻花,冷風吹得我全身寒戰、身形微晃,茫茫間看見一道紫影急速飛來,他帶起一股暖風,還有櫻花的香氣,寬大結實的臂膀將我扶入懷中,如春暖和煦融化久凍的冰湖……

是我幻覺了麼?

陽光穿透陰霾的鉛雲照在他古銅色的肌膚,他微皺擔憂的劍眉、緊抿的薄唇、紫色威武的蟒袍,風跟著他的體溫變得暖洋……

“公主,公主……”一個聲音在喚我,飄飄渺渺……

是紫華嗎……

夜深沉,靜如墳墓,入眼是模模糊糊的雕床和錦被,燭火透過素白的絹紗投入眼中,微微刺目。鼻尖充斥著濃烈的草藥味,許久沒看清晃在床頭的人影,待視線漸漸清晰,冷燕已被人按在了我的床頭,她的身後是一字排開我的暗影們……

“屬下萬死,救駕來遲,伏乞公主恕罪……”

我生暗影生,我死暗影死。他們每年要在我這領取解藥續命,算一算,時間已過了。我雙肩落了落:“你們還在就好……是父皇給你們解藥的?”

“聖上賜屬下最後一顆解藥,命屬下找到公主……屬下無能,讓公主受苦了。”接著道:“屬下重新調查雙塔爆炸一事,發現塔中炸藥產自雲州,乃東璐王餘黨提供。而當天殿下接到密報,說有人會在豐州暗殺公主,殿下才會急著趕來。洛翼凡與東璐王勾結,早在東璐王叛亂之時,就想借刀殺人除去殿下和公主。而這次又借晉國國舅之手,炸雙塔害眾人!”

我心頭一震,所以東璐王叛亂時那位走漏風聲的細作是洛翼凡的人?我追問道:“沈慕寒沒有參與其中?”

“自上次沈慕寒幫公主平定了東璐王叛亂,洛翼凡對沈慕寒就存了戒心,還將沈慕寒安插在他那邊的細作揪了出來。這次計劃,洛翼凡是要連沈慕寒一起除去的。”

這些精於心計的野心家,沒有永遠的盟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利用和被利用,不能利用和暫時利用,縱橫捭闔,各戴一尊。

暗影道:“洛翼凡為掩蓋謀權篡位的事實,對外宣稱殿下和公主都死於塔下,聖上重病難理朝政,提前傳位於他。”

我蹙緊了眉,好陰險細密的策反!個個擊破,剩者為王。“可有把握救出二哥和父皇?”

對方沉默了片刻。“洛翼凡早有防備,殿下被轉移去了秘密之所,不知在哪……”

我驚,心中一沉,洛翼凡覬覦皇位二十餘載,一朝得逞,又豈會大意,要想救出父皇和二哥,還需從長計議。

對方猶豫了片刻道:“近日皇上病情加重,洛翼凡似是十分著急,廣招天下名醫,連楚國的天行大師也被請了過來……”

我心中咯噔一下,洛翼凡和父皇感情不深,他即便忌憚悠悠之口,為博仁孝之名,也不必真的費力去找神醫來救父皇的……

我道:“他還想從父皇那裏得到什麼?”

對方默了默:“九夜天石。”

淡淡熏香從錯金仙鶴香爐中嫋嫋飄出,滿月印在薄薄的窗紙上、玉盤瑩亮,襯得窗台的伽藍火紅豔麗,伽藍花又名長壽花,花語:長命百歲、福壽吉慶……

誰都想長命百歲、永生不死,所以才會有人費盡心機去奪九夜天石……

可是九夜天石,真的有那麼好嗎?

我眸中淩厲劃過,捏住冷燕的下巴道:“你可都聽到了,她想給將軍報仇,就乖乖按我說的去做!”

冷燕:“……”

謝紫華曾與我說過,冷燕是他第一次出戰從戰場上救下的孤兒,原本給她安排了一戶好人家養著,可冷燕傷好後逃出了家門,千裏迢迢找去戰場上求謝紫華收她為家將,她要習武,她要做巾幗女將!

她漸漸長大,豆蔻年華,謝紫華為她擇了門親事,她卻不願嫁人,一直追隨他出生入死、金戈鐵馬……

謝紫華不單是她的救命恩人,還是她的師父、她的將軍,也許,還是她這一生執念卻無法得到的夢中情人!

謝紫華的死,對於我來說,隻是痛。但對於她來說,卻是要了她畢生的追求……

她豈能不恨?豈能不一一殺盡害死謝紫華的仇人!

所以,她的恨,能夠幫助我。

這幾日,皇城的各大酒樓客棧茶館青樓逐漸傳開一件駭人聽聞的消息:當今皇帝陰謀奪權、弑兄囚父、殘害忠良。是以北方地區春雨不斷,洪澇四起,百姓流離失所。原本出家為僧的前太子殿下洛君月為兄報仇、為救父皇,集結南疆謝家五十萬兵馬揮軍北上,內戰一觸即發!

我坐在城西富順酒樓的大堂裏,耳邊傳來眾人的議論聲:“這個純屬造謠,我姐夫在宮中當差,宮內一切如常,過幾天皇上還要去天壇祈神呢。”

“你沒聽過暴風雨來臨之前,海麵總是格外平靜麼?當年東璐王叛變,我一點也不知曉,還以為皇後娘娘壽辰,跟著放了好些孔明燈祝壽。”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呀。皇上若真有心給太上皇治病,太上皇的病情又豈會越治越差?”

“說是什麼不治之症。可希珍公主當年不就給太上皇找到了一位神醫緩解了病情麼?”

“所以說這是政治作秀、輿論欺民,他謀權篡位,又擔心世人非議他的私德……”

“我也聽說,他留著太上皇的命,是想要到九夜天石。”

有人驚:“太上皇真的有九夜天石?”

“你沒聽過那個故事嗎?齊文帝駕崩後,齊孝帝為了鞏固皇權、穩住江山,就將九夜天石鑿出了幾塊贈給了重臣……其中有鎮守南疆的謝靈侯,儒士之首寂太傅,德輝普眾的神秀國師,還有權傾朝野的洛丞相……”他頓了頓,故弄玄虛道:“這幾位大臣死的死、失蹤的失蹤,如今隻剩下太上皇一位了,那些九夜天石會在誰的手上呢?”

一片嘩然,議論聲更甚……

齊孝帝鑿天石分予忠臣之說我早有聽聞,可因從未聽父皇和太傅提起過天石,也就當作了謠傳……

但今時不同往日,我利用這個謠傳製造有利於我的輿論,又買通了黑市的快嘴四處宣揚,一為動搖民心,二是惑敵之計。有幸的是,這些傳言越炒越熱,冷燕也幫我穩住了南疆謝家軍的人沒有站出來澄清事實,傳到後來,似乎內戰明日就會爆發……

有人道:“這國家真似受了詛咒一般,黨派分鬥,叛亂不斷,人禍天災,無一日安寧……我看還是去夏國避一避靠譜,戰事一旦爆發,不是一兩天就能結束的。”

我垂眸看著杯中酒,酒色渾濁,烈燒六腑。也許當年,父皇不應該為了一己私欲殺主奪位,報應循環,慘禍不斷,這個國家何時才有安寧之日……

紫電如爪撕裂天空,萬鈞雷霆驟發,小雨又轉大雨,傾盆不止,河流奔騰,水庫的水又漲了一尺,這樣的氣候的確太異常了。

暗影傍晚趕回,蓑衣水漉,滿腳泥濘,走過了很多地方,卻帶來並不樂觀的消息……

那些與我深交的文臣武將革職的革職、抄家的抄家,大理寺卿更是被扣以莫須有的罪名斬首示眾,人心惶惶、怯不敢言。朝堂以外結識的能人異士也陸續離開了南齊,如今能用上的人寥寥無幾了……

“大概五百人……”暗影回稟。

我皺眉,握緊了手中燒開的茶壺,竟不知手被燙得鮮紅。“他們可知我們下來的情況。”

暗影點頭:“但凡公主用得上他們,眾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垂眸,默然,給他倒了杯熱茶暖暖身,他接了過去,未飲,繼續稟報:“公主命屬下準備的牛皮筏子都準備好了。”又將一枚未鑲嵌物飾的戒托放在了案上,這是仿照畫卷上母後戴的九夜天石戒指打造,特意做舊,以假亂真。

我道:“將它送到洛翼凡手中,讓他用二哥和父皇來換他想要的東西。”

不知洛翼凡信不信我調動了謝家五十萬兵馬,如果不信,他看到這枚戒指,也會動搖的。

暗影疑惑道:“他認識這個戒指?”

他的母親是齊國長公主,一定見過這枚戒指……

我思慮良久,才將頭上的發簪拔了下來,交在他手中:“先去找一家跨國經營的當鋪典當此物。要做得夠神秘……卻也夠明顯。”

他悟了下,疑道:“這簪子是?”

“借兵。我想在它身上賭一賭。”

我沒有什麼兵符,謝紫華死得那樣倉促,豈會提前給我兵符?

我有的,隻有十八位暗影,五百家將,還有我自己這個人。

而這皇城、甚至整片北方區域,都是洛翼凡的勢力嗎?

我們勝算無幾,想要贏,隻能賭一賭……

我曾在沈慕寒身上打賭,賭他就算是朵雙生花,十月的毒花也不會開在我的身上……

事實證明,他沒有害過我,反而多次救我,沒有他,我不可能走到今日……

這簪子是沈慕寒的玉蝶遊龍灑金梅花簪,我放出線索,北齊那邊應該很快就會知曉吧……

宮中傳來消息,洛翼凡答應與我交換天石,為了對我方有利,我約他在兩日後的天壇祈神做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