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兄長太傾城》(8)(1 / 3)

第七章 宮中太險惡

瑟瑟是我及第那日太傅送給我的生日禮物,原以為太傅會送我寶劍利器武功秘籍,卻不想,送了隻毛茸茸可愛甜軟的小貓咪……

太傅玩笑道:“畢竟你以後要做回公主,為師不想你武功蓋世,笑傲群雄,姑娘家還是溫柔嬌軟些好,這隻貓就幫你轉轉性子吧……”

可惜,貓沒幫我轉了性子,我卻把貓帶得越來越狂野了。瑟瑟喜歡抓池塘中漂亮的錦鯉,很早就練會了遊泳,它不可能溺水!隻有一種可能,有人要故意殺它!

我惶急地跟著雲珠跑去了蓮池邊,初秋蓮敗,滿池殘荷,一眾宮人噤聲跪在池邊,四下靜如墳墓,瑟瑟滿身濕漉蜷著小小的身子躺在冰涼的石台上……

我腦內嗡的一響,全身的血液瀉出……

瑟瑟極通靈性,生存能力很強,它死裏逃生了許多死,甚至還救過我好幾回,一般人根本傷害不了它。我與瑟瑟感情頗深,宮人們皆知它是我的寵物,更不敢傷它分毫。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殺它的人,絕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太醫麵色微白地跪在地上稟報:“瑟瑟被人擊中了腦袋扔進了池塘……已,已經沒氣了……”

轟隆一聲巨響在腦中炸開,我腳下虛晃,眼前一片花白,才一會兒工夫,它就沒了?它就沒了!

不可能!

之前它還在我懷裏舔著我的小拇指呢……早上我濃妝豔抹華袍加身,她嫉妒我打扮得太漂亮,半天裝作不認識我呢……還有剛才說好出去玩一會,我見完皋端就回來找它,可它怎麼就死了呢!

我一口戾氣堵在喉間,心口如壓了千斤重石,痛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謝紫華也撫養過瑟瑟,約莫有些感情,他厲聲道:“這邊巡邏的侍衛是誰!誰剛才來過這裏!”

我心中陡地雪亮,腦中劃過剛才柳凝雪蹲在蓮池邊逗弄瑟瑟的身影……

“柳凝雪在哪!將她抓來!”我大喝。

父皇鐵腕治國,我多少承了他一些殺氣,怒起來時,也會殺一兩個以儆效尤,跪地的宮人全都匍在地上鴉雀無聲了。

謝紫華不知我為何會怒喝柳凝雪的名字,微微一驚,勸道:“君月別激動,我會查出凶手,不讓瑟瑟枉死。”

我冷眉橫挑:“查到了凶手,你也砸了她的腦袋扔進池塘裏?”

他怔了怔,冷靜道:“此人膽敢殺害瑟瑟,我決不放過他!”

我撕開一抹冷笑,正時侍衛帶著柳凝雪過來,柳凝雪看到瑟瑟的屍體現是一驚,而後反應過來,朝我服了一服道:“公主,瑟瑟它……”

啪的一聲大響,我怒極了一巴掌扇在了她臉上。她始料未及,被我掀翻在地,發絲淩亂……

所有人驚呆!謝紫華更是抓住了我的手臂,瞳孔劇顫:“君月你……”他聲音拔高,而後又控製住聲音:“你打她做什麼?”他望向柳凝雪,眸中閃過焦灼的憐色,一副想去扶她又不能去扶她的神情,柳凝雪趴在地上嬌弱如柳,水蔥般的玉指捂在高高腫起的臉頰,模樣兒可憐極了……

看見我打她,他忍不住了?我不僅嘲笑,心卻莫名地被刮了一下。你們這樣的關係,還跟我說沒有關係?

我猛然甩開他的手,喝問柳凝雪:“你回答本宮,剛才你和瑟瑟是不是這裏!瑟瑟是不是你殺的!”

柳凝雪如遭重擊,杏眸中蘊含的淚珠兒頃刻滾落,萬分委屈……

謝紫華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又看向她,劍眉皺緊。

雲珠機靈,連忙上前解釋道:“將軍,剛才奴婢和公主看到郡主在這邊逗弄瑟瑟,也就一盞茶的工夫,瑟瑟就慘遭不幸了……”

柳凝雪急忙解釋道:“臣女不勝酒力,來此透透氣,正好瑟瑟也跑了過來……臣女隻與它玩了一會兒,它又跑去假山那邊了……臣女怎敢傷害瑟瑟?”

我咬牙切齒,雙眸赤紅,哪裏聽得進去她半分解釋,謝紫華擔心我又打她,擋在了我和她之間:“公主息怒,郡主心地慈善,連隻螞蟻都不忍踩傷,怎會下此毒手?”

連隻螞蟻都不忍踩傷?你兩狼狽為奸,我要信你的話?我怒意澎湃,一字一句:“不是她殺,還會有誰?這宮裏誰還有膽子殺瑟瑟!”

一眾宮人又伏在了地上,皆不敢發出半點聲息。

謝紫華抿緊了唇,麵色陰如鉛雲,鎖眉道:“公主給我一天時間,我找出凶手,瑟瑟絕對不是郡主殺的!”

沸騰的怒意幾乎要將我焚盡,我緩了好久才壓住了脾氣,瞪向他道:“好!沒找到凶手,我就要了她的命!”

謝紫華:“……”

暮靄沉沉,墨色浸染,蓮池邊發生的爭執很快傳到了父皇的耳中,他訓斥我道:“往日是如何教你的?光憑一個猜測,就穩不住脾氣要她的命?那隻是個畜生!就算是她殺的,也是那畜生衝撞在先,你管教無方,理應賜死!”

我:“……”

父皇一直不喜歡寵物,尤其是貓,曾有一隻山貓衝撞了他,當場就被千刀萬剮了。

瑟瑟是太傅送我的,我喜歡養著,父皇就忍了沒說話。

近日父皇病情加重,性情變得喜怒無常,訓出來的話滿是沙場的血爆之氣。

可再怎麼樣,我是他的女兒,他應該站在我這邊訓斥柳凝雪僭越無禮殺害公主的寵物才對……

我悲憤之餘,心中又湧起不詳的擔憂,父皇近日對我多般苛責無情,恐怕是相信那個傳言……

今日是父皇大壽,未免犯了忌諱,我不能給瑟瑟立墓碑、燒紙錢,隻能將它埋在它經常玩耍的錦鯉池邊,挖了個小坑,卻不想下葬,抱在懷裏久久……

若說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完全信任,那瑟瑟是個例外,她的忠誠和單純是我身邊任何一個人都無法達到的。

我失蹤兩年,以為它忘了我,可我坐在落霞小鎮的涼茶棚裏,它第一個找到了我,喵喵軟綿地咬住我的袍角,一雙藍眼睛歡樂地瞧著我……而後我抬頭,才見到駿馬飛馳,謝紫華跟著它找了過來……

風冷月黑,秋夜霜降寒涼,我心口絞痛,眼角酸澀,終是不忍地將它放進了土坑中。

身後雲珠忽而喚了聲大師,我牟然轉身,就見皋端一身蒼白的素袍立在池塘對岸,暗冷的燭火映照在他深邃的五官上,顯出莫名鬱鬱之色……

不知為何,在這之前我沒能流淚,隻是心痛。可見到皋端,淚水就如決堤河水傾瀉而出。我難以控製情緒向他奔去,風刮過臉頰吹落一串淚水,一頭紮進了他的懷裏,如同孩子一般,嗚嗚哭了起來……

父皇常訓我,不要輕易在人前示弱,再疼再累再難受也要咬牙將情緒壓下,麵對皋端,我完全暴露了脆弱,壓抑不下來……

“瑟瑟死了……才一會兒工夫就死了……師父醫術高明,能不能救它醒來……它再也醒不來了……再也不能賴在你床上陪你睡覺……再也不能在你佛珠上愉快地玩耍了……”

後背一熱,是他環臂抱住了我,輕拍我的後背,哄著我,胸腔中沉沉的心跳傳來,溫暖的懷抱漸漸驅散了心中的冰寒……

我哭得越發凶狠起來,眼淚浸濕了他的衣襟:“宮中凶險,生死隻是一瞬間的事,今日是瑟瑟慘死,明日也許就輪到我了……師父,有人要殺瑟瑟,有人要殺我……”

窒息壓抑的死寂,秋風吹落葉,烏啼霜滿天,他寬大的手掌握住了我的肩,將我輕輕分開,低頭看我,子夜般的黑眸染了一片黯然傷色,白似透明的俊顏如深冬覆雪的冷雪……

“別哭了。”他的聲音輕柔,如染上陽光的春風,撫慰枯竭的心房:“它沒有死,它去了往生淨土……”

淚水凝在眼眶,將落未落,我睜大眼睛想要看清他,然而視線片片模糊……

他語氣難得的溫柔:“你若相信它還活著,它就永遠活著……”

我若相信它還活著,它就永垂不朽。

以前總覺得為亡靈超度隻是過場儀式、民俗傳統,宗教裏那些因果報應、輪回往生的說法都不真實。

然而此刻從皋端口中說出,我驟然悟了些許,有些事並非要真的追究它是否存在,而是要做到內心的相信,你相信有往生,往生就會真的存在。

就像世間萬物百雜碎,你不曾全部得見,但你從書本上知道山的那邊有條河,你從沒去過那條河,你若相信了此事,那邊就真的存在一條河,從古到今,河水不因誰的離去而斷流……

追求肉眼能得見的長久,不如去感悟內心的永垂不朽。

他深諳佛理,卻用最簡單的語句安慰了我悲痛的心,我抽泣著:“可我好想它,想它對我撒嬌,想它和我鬧別扭……”

有它的時候,總覺得它煩。一旦沒有,卻追悔莫及。

他緊了緊我的肩膀,安慰道:“就當它出嫁了,嫁去很遠的地方,做了和親公主,那裏有位帝王待它很好。”

我呆了一呆,眼淚瞬即止住了。

他勾起一抹安慰的笑,溫熱的指尖在我臉頰上輕輕劃過:“這樣才乖,不許再哭了,這條疤沾了眼淚就不好了……”

女人的眼淚是最好的武器,所以柳凝雪動不動就在謝紫華麵前哭泣。原來如果有人心疼著自己的眼淚,哭起來竟是這樣的感覺,一發不可收拾。

我嘴角抽搐,忍不住又哭得更厲害了,他似是察覺出我的小心思,反而將我一推,對雲珠道:“給你們公主拿張手絹來,這張臉我管不了了,毀了就毀了吧。”

我:“……”

烏雲漸漸退去,冷白的彎月倒映在池中,皋端站在瑟瑟的屍首前為它誦念了一段長長的經文……

寒露沾濕了他的白袍,月色撫平了他的眉間,他一字一句念誦,心無旁騖,送它去往生……

我抹了兩把淚,又嫉妒起來:“瑟瑟真幸福,出嫁的時候還有你來送它。如果哪天我出嫁了,你也要來送我。不要念這些我聽不懂的經文,要念情詩!”

他蹙眉看我:“公主一世榮華,長命百歲,不許胡說。”

我哭笑起來:“師父擔心我離你而去麼?”

他沉眸,望向遠處玉瓊金耀的宮殿道:“我是說……公主命硬,旁人傷不了你,隻有可能你傷了旁人。”

我:“……”

夜靜了下來,紛紛墜葉寒聲碎,秋風涼涼刺骨,我恨恨道:“瑟瑟不是意外死亡,謝紫華和柳凝雪想要我死,想要瑟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