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個懶腰,微微握拳捶了捶酸麻的後頸,一陣料峭山風吹來,陳子夜感覺有微微涼意,取出船上備好的荷葉雞吃了,又隨手喝了最後一壺酒,酒意湧上了煩惱稍減,也不再多想,倒頭便睡,幾日來難以入眠,現在在這澧水的江心中,懸崖下,枕著日影,聽著水聲,慢慢入眠,沉入夢境!
而另一處,桃花穀夕落亭中,酒菜已經擺好,幾樣小菜放在粗陋的石桌上更顯精致,細看下連那盛菜的盤盞也是白玉製成,桌上放著兩壺酒,那酒即使在壺中也酒香四溢。裝酒的倒是古樸的木壺,看上去老舊沉穆,但懂行的人見了必定會忍不住發出一聲驚歎,那兩隻酒壺竟然是用太白星紫檀木出“包漿”後精雕細刻而成,看來像是隻有宮中才有的禦用之物,石桌上早備著兩套象牙餐具,倒似是哪位皇親國戚節日宴請貴賓一般。
亭子的四角還用錦帶懸著四隻獸首的香爐本來這樣的春日,又是在花香四溢的桃花林中是不該燃香的,可是香爐中卻燃著一種淡淡的香氣,那種香氣很奇怪,很淡卻又很純,即使在花香中也仍然掩不住它的味道。
桃花穀說是山穀,其實更像是臨江處一處寬闊的山崖,此地位於群山之間,三麵環山,一麵臨水,臨山一麵山高林密,地勢險要;臨水一麵穀深水急,近於絕壁;造物主又偏偏鬼斧神工的於這高山之間劈出一塊平坦開闊之地,不知是誰覓得此處絕境,在此山穀中種滿桃花,此時正值春日,站在山穀中,竟仿佛站在一片桃花海中一般!
早春的桃花開的如鮮豔的粉色雲霞,甚是鮮豔美麗,粉紅色的桃花開滿了整個山穀,桃花與翠綠的青山相映,倒真的如夢境一般,而這夢境雖美,卻掩不住桃樹林中夕落亭中彈琴的女子奪目的光彩。那女子一臉平靜的坐在亭中撫琴,不觀山,不望水,不看桃花,不嗅花香,不聞鳥語,不顧水聲,仿佛天地渺然無物一般。
而她坐在這裏,這個世界的其他色彩都顯得暗淡無色,看那一張麵無表情的臉,果然是那夜的黑衣女子,隻是今日她著了一襲雪白色的素紗長裙,於這桃花海中但真的似天上織雲錦的仙女一般。
她一臉平靜的低頭撫琴,琴聲舒緩清幽,可一曲終了若有似無的一聲輕歎又表現出她內心的焦躁不安,因為日已將落。此時夕陽灑在山穀中,仿佛罩上了一層熏黃的金沙似的,黃昏總有一種平和的氛圍,能給每一個人的心裏帶來一份安謐,可她現在卻頗有不安,因為她實在不知道那個人會不會來,這一次,她再也無十足的把握沒有。
沒有十足的把握他會再一次言聽計從,誰讓他,竟然把她忘記了呢!可是,如果真的記得,再見麵他對她又是否是情如往昔?
她不淡定,因為她也不知道!
一盞茶的功夫,山穀入口處還是沒有人影,他抬頭望了一眼,又低頭看那琴弦,眼中卻不禁露出一絲的失望。這桃花穀的種桃花之人在穀外又布以奇門遁甲之術,尋常人是進不來的,所以此地雖然遠近聞名但常人隻能遠觀這花海卻難以近處賞玩,而那人是知道入口的,可入口處卻一直不見人影!
“鳳兮鳳兮歸故鄉,遊遨四海求其凰,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豔淑女在蘭堂,室邇人遐毒我腸。何緣交頸為鴛鴦,相頡頏兮共翱翔。鳳兮鳳兮從凰棲得托孳尾永為妃。交情通體必和諧,中夜相從別有誰。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餘悲……”
白衣女子隨著琴聲柔聲而歌,竟是一首司馬相如的《鳳求凰》,琴聲與歌聲融和在一起,每一句歌每一聲弦響都驚起水紋漣漪,於這山穀中縈繞便似天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