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破不說破，這是美德好嗎？容眠你什麼都好，就是這方麵太耿直。”
言祈眼看混不過去了，隨口打了個哈哈。
容眠看他不再抵賴，也不多加追問，從他帶來的消夜裏拿了罐啤酒，慢慢喝了起來。
自從花裴在官方發布那條離職信息後，他打了好幾個電話卻一直無人接聽。隨後他聯係了顧雋，得到了花裴已經出門旅遊的消息。
雖然不知這個消息是真是假，但容眠很快放棄了尋找，就此專注於科技交流會的項目。
因為他明白花裴的顧慮和苦心。
在傾盡全力將這次項目完成，讓Dream站上大眾關注的舞台後，不管最後是成是敗，他都會光明正大地和她在一起，不再受任何人事的威脅和左右。她接受了自己的求婚，名義上已經是他的未婚妻，未來會是和他共度一生的愛人，對於這一點，他從未有過懷疑。
有關拒絕盛澤投資的決定，以及關於這次活動的種種進展，他都發布在那個限定隻有花裴可以看到的朋友圈裏。
雖然從未有過任何互動，但他知道，對方在關注著。
隻讓他意外的是，隨著項目推進，許許多多事件都讓他覺察到了有關花裴的痕跡。
她並沒有離開，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繼續和他並肩戰鬥著。
這樣隱秘的默契，讓他即使在最艱苦的時候，也充滿了鬥誌和信心。
“喂……這花前月下的大好時光，你這麼悶頭喝酒也不和我聊兩句，實在讓人很心碎！我可是連女朋友都沒陪，專門跑來看你，你也不表示一下？”
一罐啤酒喝完，有些百無聊賴的言祈表示出了很強烈的不滿。
“你想聊什麼？”
“呃……雖然很想問問你，究竟是怎麼解決這麼多機器人一起運動時的信號傳輸問題和動作精度問題……不過好像有點煞風景。算了算了，休息的時候不聊工作，要不你就和我聊聊，你和花裴是怎麼認識又怎麼開始談戀愛的？”
“你問這個幹什麼？”
“了解一下嘛……畢竟對於花總拋棄了悅享之音跑來和你混，我一直都挺在意的。說到顏值，我怎麼說也是個帥哥吧？”
“因為Dream。”
“嗯？別隻說關鍵字啊，細節呢？”
容眠不再出聲，抬頭看著天空中溫柔的月色，微微笑了起來。
因為他心心念念的小機器人和從未放棄過的夢想，他認識並擁有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孩。
無論最終事業成敗，這大概已經是上天給予他的最大的饋贈和奇跡。
一個月後，前後經曆了不下五次的預演和層層篩選，幻真科技提交的Dream軍團“舞動奇跡”和Dream2“打開未來之門”的表演方案，最終進入了科技交流會開幕式的表演大名單。
這是一個令人振奮的好消息，但幻真上下並沒有因此放鬆心情。相反，幾次預演下來暴露出的種種問題，讓他們更加神經緊繃。
為保證活動的最佳拍攝效果，需要增加鏡頭內的機器人排列密度，這意味著Dream之間需要縮小到保證手足伸展下的最小距離。如最初所預見的一樣，露天場地的舞台為木板搭建，拚接處的縫隙多次讓運動中的Dream產生位移。一旦位移發生，不僅會讓整齊劃一的陣列變形，甚至會連帶周圍的機器人發生跌滑。彩排的過程中，好幾次因為機器人在激烈的舞蹈過程中忽然倒下，破壞了隊列的整體性，導演大蹙眉頭。
此外，Dream的表演需要足夠的電量做支撐。平日裏毫不起眼的單機充電問題，在對象變成幾百號機器人時，變得十分讓人頭疼。為此，導演組專門準備了一個房間給Dream充電，幻真也特別撥出了二十幾號人，在表演之前專門核查Dream的電量情況。
至於信號傳輸問題，是幻真在研究表演方案時最開始就重點攻克的部分，但是到了實際操作時，同樣遇到了一些麻煩。
根據容眠以及技術團隊對信號傳輸方案的改良，最新的信號傳輸模塊已經從最初適用於個人的點對點普通藍牙傳輸，升級到了可以一對多的無線傳輸。然而因為舞台本身的設計，控製台距離最遠端的機器人達到了50米以上，這將導致機器人之間因為距離遠近的差異而產生同步誤差。
雖然這樣的誤差在普通觀眾看來或許無傷大雅，但幻真的項目組還是決定對同步處理算法進行優化，將誤差控製在毫秒級別。
如果說用於舞蹈表演的Dream初代機的問題，大多是針對硬件算法和精度上的優化，屬於幻真經驗範圍內的工作，那麼更大的挑戰，則來自於需要在開幕式上展示交互功能的Dream2。
按照容眠的方案，在主持人宣布本次國際科技交流會正式啟動之後，Dream2將在接收到語音信號後，走過一截長長的花道，通過人臉識別技術找到目標對象，繼而將手中握著的“科技之匙”交到對方手中。
最後，當手握“科技之匙”的嘉賓將鑰匙插入科技之門，正式開啟人類與人工智能類產品的合作之路時，Dream2將會通過自帶的攝像攝影功能，將這光輝的一刻記下，並自動上傳Facebook和微博等社交媒體，進行最近距離的現場直播。
這套複雜的方案不僅考驗人工智能機器人在硬件方麵的平衡性、精準性，更是綜合了智能語音交互、人臉圖像識別、影像記載及傳輸，以及相應的社交分享等功能。其中的許多模塊都處於測試及優化階段，實施起來具有相當大的風險。
另一方麵，為了增加活動的觀賞性，Dream2在完成以上動作時，一家名為Wings的公司將動用大量的無人機飛向空中拋撒煙花，讓畫麵更加唯美震撼。而無人機操控時的信號控製，也將對Dream2的信息傳輸造成相當大的幹擾。
雖然通過了審核，但在準備期間所有的彩排過程中，幻真的表演方案卻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沒有一次達到理想中的圓滿狀態。幻真的技術團隊都在加班加點地根據出現的狀況，進行著相應修正，但失敗的風險還是讓他們憂心忡忡。
“我說，既然你們都已經拿到表演資格了，要不就把難度係數降低一點吧？反正到時候大多數觀眾都是通過電視看直播，很多技術未必能直觀感受到。意思意思就行了？”
最後一次彩排的時候，言祈跟著韓平以及組委會的一些領導到了現場，查看了正式表演前最後的籌備工作。在大致觀看完幻真的小機器人表演後，領導們眾口一詞地表示出了極高的評價和讚許，但言祈作為業內人，顯然還是發現了諸多讓人忐忑的小失誤。
“你認真的？”
容眠嘴裏接著話，目光卻一直沒離開過電腦屏幕。
臨近正式表演的最後幾天，幻真的核心人員基本都蹲守在了活動現場，為每一處可能出現問題的細節做著最後優化。9月雖然已經入秋，但地處沿海的S城依舊保持著30度以上的高溫，長期暴曬在劇烈的陽光下，每個人看上去都憔悴了不少。
“我也是為你著想嘛……看看你這小臉蛋，又熬夜又暴曬的，顏值起碼跌了十個百分點。”言祈歎著氣，湊到他身邊，“我明白你的心情啦。雖然平時我對悅享之音的員工也要求全力以赴，能做到100分堅決不要99分。但這次畢竟情況特殊，你要知道，這種舉國關注甚至在國際上也有巨大影響力的活動，一旦出現問題，不僅幻真就此玩完，如果讓政府方麵沒了麵子，隻怕以後你想重新再來，也會困難重重。”
“你對我和幻真就這麼沒信心嗎？”
容眠終於把腰直了起來，似笑非笑地掃了他一眼。
“這是什麼話，我對你的信心日月可鑒！”
這兩句聽起來有點不太對勁的高聲表白，惹得幻真員工紛紛側目，言祈卻像是沒事人一樣繼續笑嘻嘻的：“你知道的，越是前沿的技術，越存在不確定的風險。且不說你們現在已經遇到的各種亂七八糟的小狀況，真到了正式活動那天，鬼知道老天會不會和你開玩笑呢。之前我們悅享之音在美國參加CES展會，一群媒體過來采訪，結果原本好好的一台音響忽然出了狀況，鬼打牆一樣變成了一台智障。我們員工到現在都沒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說……這不就是撞運氣的活嗎？”
“那就賭賭運氣唄！”容眠抬手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眯著眼睛看了看房間外即將墜下的落日，聲音變得很嚴肅，“新科技要經曆的種種試錯在我看來不是恥辱，而是勳章，因為它代表著人類在一往無前地向著更前沿、更高效、更智能的道路發展。何況我的運氣一直還不錯，而且我對自己和團隊有信心。”他說到這裏，衝言祈笑了笑，“當然，你的顧慮我明白。所以我會針對這次的表演做一套後備方案，如果到時候臨時出現什麼問題，也不會讓場麵太糟糕。”
“你能這樣想就對了。”言祈總算鬆了一口氣，頗為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了，還有個關於長青科技的八卦你要不要聽，我也才知道，第一手資料來著。”
“噢……”
對於這種八卦，容眠顯然沒什麼興趣，隨口應了一聲之後，重新把目光對上了眼前的電腦顯示屏。
然而言祈依舊滿臉神秘：“今天早上康鬱青回美國了，對中國區的業務正式進行了交接。也就是說，他未來應該會常駐美國，不會再頻繁在S城出現。可是他這次離開，丘大姐沒跟著一起走。據內部消息透露，他和丘大姐應該是徹底分手了……”
“嗯？”這個消息倒是頗出意料，容眠有些吃驚，“康鬱青和丘苓之間的關係涉及利益捆綁，雖然長青科技現在發展不錯，但是一旦和盛澤翻臉，隻怕也會有問題。他怎麼舍得就這麼分手？”
“據說是因為你家花總。”言祈的口氣終於正經了起來，“丘苓用幻真當籌碼，逼得花裴辭職然後銷聲匿跡，這事知道原因的人不多，但多少還是傳了一點到康鬱青耳朵裏。康總那麼精明的人，隻要腦子轉一轉自然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聽說事發之後他直接去盛澤找了丘苓，兩人為此大吵一架，再後來就傳出了兩人徹底分手的消息。”
“原來如此……”
雖然曾經因為康鬱青的設計而導致幻真和BPG最終無法合作，但對這個人，容眠不想多加評價，聽到結局如此，也隻是淡淡地“哼”了一聲。
“我說你夠淡定的啊，還以為你聽到這消息，至少得開瓶酒慶祝慶祝呢。”
言祈說完八卦沒換來預期反應，表情看上去有點失望，“不過老康這一走，再加上和盛澤家的千金小姐關係崩裂，國內這邊的發展隻怕是要被拖後腿。悅享之音本來還仰望著長青科技這個業界龍頭好好加把勁，過兩年直接PK一下呢，現在看這狀況，隻怕會寂寞了。”
“沒事，智能語音產業問鼎了，你還可以考慮進軍傳媒行業嘛，裝狗仔搞八卦不是你的長項嗎？”
“小容總你又淘氣了。”
言祈哈哈笑著，拉了張椅子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屋外夕陽已落，徐徐夜風讓空氣終於涼爽了起來。
隻是這間屋子裏，依舊是一副熱火朝天的模樣。幻真的技術團隊還在為即將到來的舞台，做著最後準備。
許久之後，容眠起身走到門口，對著已經暗下來的夜空，拍了一張照片。
“你這是幹嗎啊？大晚上的拍什麼？”
“沒什麼。”
“別小氣，看看嘛……”
言祈有些好奇地把頭探了過去。
手機屏幕上，是一條剛剛發布的限定朋友圈。
在言簡意賅的“blooming”文字下方，圖片裏，一簇不知名的小花姿態舒展地在月光中綻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