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代管她工作的肖淩像是開了掛，即使遇到什麼需要做出決策的難題，在辦公室裏蹲上一陣後，就能交出一份專業又漂亮的答卷。
這樣的情形，讓許多原本心懷忐忑的員工逐漸安定下來，終於沒有因為短時間內繼CTO離職後的又一次高層變動，而產生太多的過激反應。
麵對幻真此刻看似波瀾不驚卻根本經不起仔細推敲，一旦有媒體深挖報道，隨時就會引發動亂的狀況，丘苓也有著自己的考量。
盛澤家大業大，可供選擇的扶植對象不在少數。幻真這樣的企業，雖說因為眾籌事件引發了一定的知名度，但在她回國前並未進入她的視野。真正開始關注幻真，最初是因為花裴，然而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裏，隨著對企業創始人和產品的了解，丘苓倒真來了興趣。
會約容眠麵談並表達注資意向，雖然是基於打壓花裴而開出的條件，但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投資人，她不得不承認，幻真的確是一家願意讓她投入資金和精力，扶植成長的公司。
即使眼下容眠並沒有完全按照她開出來的條件，在公司官網上發布開除花裴並永不錄用的申明，她也有所克製地沒有繼續步步緊逼。畢竟無論是與幻真還是與花裴，她都沒有什麼深仇大怨，會動用這些非常規手段，無非隻是想不受幹擾地維係好她和康鬱青之間來之不易的感情。
想到康鬱青，丘苓的心情變得有些酸澀。
在美國的那些日子，他們雖說談不上多麼柔情蜜意，但始終保持著一種穩定而默契的關係。康鬱青表現出來的理智、穩重和在事業上的全情投入，讓丘苓始終心懷欣賞。
她原本以為一個成熟的男人麵對感情時本該如此，相敬如賓是戀人之間步入穩定期後最合適的狀態。直到回國以後，她無意中撞見對方在醉酒後，給花裴打的那通飽含熱情、追悔和無限眷戀的電話，才驟然驚覺，原來康鬱青的心裏藏著那麼炙熱的感情。
隻可惜，那份炙熱並不是給她的。
關於花裴消失在幻真的消息，她猜想康鬱青應該已經知道了。以對方的精明細致，隻要略加打探，想必也清楚這件事和自己脫不了幹係。
這幾天見麵時康鬱青頗為沉默冷淡的態度，似乎已經證實了這一點。
隻是和以往一樣，但凡涉及與花裴有關的話題，他們是絕不會有所討論的。這大概是從當年康鬱青下定決心放棄花裴，選擇和她在一起的那天起，就達成的心照不宣的默契。
而在這件事上，讓花裴離開幻真甚至和容眠之間心生嫌隙，其實是康鬱青想要的結果。很多時候，兩個人對人事的態度或許出發點不同，結果往往卻是殊途同歸。
至於花裴離開幻真後，康鬱青是否會借機私下接觸再加遊說，丘苓沒有時間去想，也不敢去想。
眼下她能考慮的，隻是盡量不讓花裴再在對方的視野裏大張旗鼓、光彩照人地出現，繼而勾起康鬱青那顆意圖挽回、重修於好的心。
再等半年吧……丘苓這樣告訴自己。
等半年之後長青科技在中國市場上徹底穩定下來，她就會和康鬱青一起回到美國。到了那個時候，他們的身邊再無人打擾，加上一場婚姻作約束，無論康鬱青還有多少不甘未曾放下，所有的紛擾和蠢蠢欲動也終將歸於平靜。
“對了，Warren，這幾天幻真的容總打電話到公司了嗎？”
“沒有，丘總您是要找他嗎？我可以幫您聯係一下。”
丘苓在辦公室裏出了一陣神，在和秘書確認過後，感覺有些驚異。
按道理說，對方既然鬧了那麼大一場動靜，並借機停掉了花裴的工作，那就意味著他接受了自己的條件。按照丘苓的想法，容眠性格如此冷傲不馴，幾次三番讓她難堪，就算他履行了條件意欲合作，也得冷上幾天，等他主動上門再折折他的傲氣。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花裴走是走了，容眠那邊居然就此沒了動靜，別說催著盛澤擬定投資條款，就連電話和郵件也無聲無息。
丘苓仔細一考量，想著會不會是花裴一走讓幻真再生波瀾，一群涉世未深的小青年手忙腳亂，內部已分崩離析。
對容眠這個人，她談不上喜歡，但沒有想過要把人逼入死地，幻真這樣的企業如果就此消失，實在是有些可惜。
“行，Warren，你聯係一下幻真那邊吧，就說我有事找他們小容總，收到消息的話請他盡快和我聯係。”
丘苓本以為自己的這次主動邀約擺足了誠意，容眠再心有怨念，為了解決公司麵臨的窘境，多少也應該有所回應。然而讓她再次意外的是，半個小時之後，秘書帶回了反饋信息。
“丘總，我剛聯係了幻真那邊的前台，對方表示最近這段時間容總都沒有去過公司。為了了解具體情況，我找關係多問了問，據說幻真最近有些動蕩，高層之間矛盾重重，容總好像連研發都不怎麼管了，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兒……”
“什麼？”
這個消息大出丘陵意料，以她和容眠的幾次接觸來看，對方不至於因為這樣的挫折就被擊倒。可如果不是自暴自棄，那在研發壓力重重的時候，他一不招人，二不趕工，整個人從公司消失不見，到底是去幹什麼了？
“另外丘總，還有個事，我得和您彙報一下。”
“嗯？什麼事？”
“剛才我查幻真動態的時候，登錄了他們的眾籌頁麵，半個小時前，似乎有新的產品動態更新了……”
“什麼？”丘苓赫然一驚。
“幻真新推出了一條關於Dream2智能語音交互狀態展示的實拍視頻，並正式公告已經和最新的技術支持夥伴達成了合作協議。Dream2的研發進展順利，成品將如期和大家見麵。”
“新的技術支持夥伴？”丘苓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誰？”
秘書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機，聲音聽上去有些疑惑：
“是……悅享之音。”
花裴走進悅享之音的CEO辦公室時，正湊在一起專心討論什麼的兩個小青年迅速抬起頭來。其中一個目光溫柔如水，另一個卻是笑嘻嘻的。
“花總真是體貼啊，大晚上的還專門跑來送消夜。”
笑眯眯的青年站了起來，毫不客氣地接過她手裏的奶茶：“話說這段時間你也在我們悅享這邊幹了一陣活，對我們的狀況大概也了解了。怎麼樣，這麼好的辦公條件外加靠譜的創始人團隊，花總有沒有考慮跳個糟啊？”
“言總真愛開玩笑。”花裴忍著笑，口氣還是一本正經，“大家都開始正式合作了，以後在一起工作的時間不會少，還談什麼跳不跳槽的。”
“嘖嘖嘖，我就知道……”言祈斜著眼睛朝容眠臉上瞥了瞥，“小容總長得那麼帥，業務能力又是一流，任憑哪家公司的頭兒這樣，我也是舍不得跳槽的。”
“哎？言總是在表揚自己嗎？”容眠跟著站了起來。
“你們兩個夠了啊，一唱一和肉不肉麻？”花裴捂臉作不忍狀。
這種程度的相互吹捧倒也沒多少誇張水分，兩個顏值極高卻氣質迥異的小青年長身玉立，並肩站在那裏，一個灑脫不羈，一個清冷卓然，還真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畫麵。
“好啦好啦，知道你們這段時間打伏擊戰夠辛苦了，今天消息正式發布，盛澤那邊沒什麼機會找你們幻真麻煩了。我呢，也就不在這兒當電燈泡了，留出足夠的時間空間給你們親熱。怎麼樣，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特別善解人意？”
言祈喝完手裏的奶茶，心滿意足地伸了伸懶腰，“還有啊，我這段時間陪著你們加班加點，戰鬥這麼久夠累的了，容眠你忙完了這陣，看看是不是要請我和我的團隊吃個飯？”
“那是當然……”容眠衝他點了點頭，“感謝的話就不多說了，以後合作愉快。”
“和你這種長得帥又拎得清的朋友合作，愉快是一定愉快的。”言祈臨出門前還不忘朝容眠拋了個小媚眼，“不過這事說不上什麼感謝。長青科技聲名鵲起了這麼久，我們悅享之音也得找個機會出出風頭不是？要不然別人還以為我們隻會做智能音響呢……怎麼說在此之前，我們做底層語音數據也花了好幾年時間，風頭不能老被人搶跑。”
“是是是！”花裴實在受不了他那股浮誇的臭屁勁，趕緊催促，“言總趕緊休息吧，今天消息一公布，明天的媒體采訪有你應付的。”
“那也是……兩位別太操勞了，早點休息啊。”
言祈朝他們揮了揮手，嘴裏哼著不知名的調子腳步輕快地離開了。
熱鬧了一陣的辦公室安靜了下來，容眠拉著花裴的手走到沙發坐下，想說點什麼，最後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怎麼了？”花裴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危機已經渡過了，怎麼還這麼嚴肅啊？”
“我就是有點後怕……”容眠輕聲籲了一口氣，“這段時間我經常在想，我那天說話那麼難聽，你要是走了以後不接我電話，不見我，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就此消失，根本不給我機會解釋怎麼辦？”
“哪有那麼狗血？”花裴眯著眼睛，“當時我是有點生氣，事後想想就知道不對勁了。這事你不找我，我也會找你問清楚，哪那麼容易玩消失？不過我很好奇，你就算要演戲給丘苓看，幹嗎不提前和我說一聲，難道是不信任我的演技？”
“我是怕事先對了台本我會笑場啊。”容眠被她一本正經的模樣逗笑了，趕緊解釋，“這種表演又沒有NG的機會，中途演砸了傳到丘苓耳裏，戲就沒法唱了。為了入戲，我還特意喝了點酒，當時整個人暈暈乎乎也不敢看你，隻好全程盯著江宸。結果他的臉色黑成一片，也是夠難看的……”
“江總和肖淩真的差點被你氣死，就算後來知道了真相，也好久沒緩過來。”
花裴輕聲一笑，“丘苓要是反應過來被你擺了一道，隻怕臉色會比江總更難看。現在我們和悅享之音的合作落定，研發進度也作了公示，媒體要爆陳然離職的事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了。這麼想想，你這臥薪嚐膽、虛與委蛇的演技，我可以給你99分！”
“丘總那麼精明，又留著那麼多眼線，我都被逼到有公司不能回，隻能躲在這兒和言祈共榮辱了，多給一分也不過分啊！”
“這才多久啊，你怎麼被言祈傳染了一臉嘚瑟勁？”花裴笑著捏了捏他的臉，“話說你們是什麼時候勾搭上的？這速度快得我都沒反應過來。”
“上次酒會的時候大概聊了聊，就有了初步合作的意向，隻是中間有一些細節還需要時間探討。悅享之音雖然是靠智能音響項目走進大眾視野的，但在此之前，他們在語音技術方麵的確做了不少功課，言祈是這方麵的行家。雖然底層數據方麵積累比不上長青，但算法和技術方麵都是一流的。”容眠說到這裏喘了口氣，進一步解釋道，“更重要的是，悅享之音的智能音響是針對家庭市場，這和Dream2的目標受眾十分貼近，意味著他們的智能語音解決方案在這塊細分市場上更加聚焦，也更符合幻真的要求。本來我們雖然都有合作意向，但進度不會這麼快，隻是陳然一走，加上丘苓步步緊逼，隻能緊趕慢趕提上議程了……不過多虧言祈幫忙，才能讓合作推進得這麼順利。”
“感謝是要感謝的，不過能合作也是因為你能幹，而且有足夠的資本做到互惠互利。”花裴認真看著他，一臉若有所思，“當然，小言總會對這事這麼上心，不留餘力地給予支持，其實是看上了你的美貌也說不定……”
“口味別太重啊！”
容眠湊上去在她的嘴唇上咬了咬，緊接著，這個略帶懲罰的行為變成了一個濃烈熱情的吻。許久之後，花裴才在輕微的喘息中勉強將他推開。
“關於眾籌的事，現在算是解決了。不過也不能就此掉以輕心……”容眠麵色微紅，似乎有些意猶未盡，花裴趕緊正襟危坐地指了指尚有燈光透過的門口，“這兩天我看了一下Toy Town那邊的銷售情況，沒了Faye許的支持，新上任的市場負責人程亞君顯然對Dream不怎麼上心，各種宣傳和福利政策收緊的情況下，銷售數據下滑得有些厲害。照這樣下去，幻真的資金估計很難撐到Dream2正式量產，所以還得想想辦法，解決這個難題……”
眼看她一個問題剛解決，又開始操心下一個問題，容眠微微笑著，攬她的腰站了起來：“裴裴，你要是不著急回家的話，先跟我回幻真一趟，我想給你看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