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 前度
那場政府酒會即將到來，花裴操持著眾籌後續工作的同時，也開始著手準備相關的申報材料。在徐朗的幫助下，她開始接觸政府方麵的聯係人，接連幾天跑進跑出，忙得不亦樂乎。
有她主持市場品牌和公關方麵的工作，肖淩便安心地把重心轉移到了自己擅長的用戶運營領域，整個人比之前掐著腦袋想推廣方案的時候輕鬆多了。
人一旦在工作上得心應手，自然就有了娛樂八卦的心。肖淩原本就覺得陳然性格保守，江宸老成持重聊起來太悶，有了花裴這麼個性情投契的工作夥伴後，時不時就竄到她的辦公室閑聊。這天中午，花裴外出而歸，抱著筆記本電腦進了小會議室，肖淩趕緊抱著盒飯屁顛屁顛跟了進去。
“話說你這段時間怎麼老見不著人啊，想找個人聊天都找不到！”
“和政府方麵打交道要謹慎細致些，方方麵麵的關係都要照顧到。幻真又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活動，我自然要多上點心，和相關人士把信息接洽好。”
花裴忙了一早上，還沒來得及吃飯，對眼前熱騰騰的飯菜也不客氣，拿了雙筷子開始和他搶食：“你要聊天去找容眠啊，最近媒體方麵也消停點了，他不是一直都在辦公室裏嗎？”
“嗨，你還說呢……”肖淩神色一凝，筷子停在了半空，“容眠好像心情不太好，一直把自己關在辦公室，也不出來遛遛，剛才我進去找他聊正事，他看上去也沒什麼精神……我說你們不是鬧別扭了吧？”
“鬧別扭？沒有啊。”花裴愣了一下，“就是這兩天各自忙各自的，也沒怎麼打照麵就是了。”
“那他怎麼衰成那樣？”肖淩撓了撓頭，“該不會是葉小公主又找他麻煩了吧？”
話題涉及葉珊夢，花裴不好再發表意見，聳了聳肩，正準備繼續和眼前的食物開戰，扣在桌上的手機振了一下，似乎有新的短信進來。
這年頭熟人之間有事都發微信，短信端不是小廣告就是扣款信息。花裴聽到聲響也沒在意，拿起手機很隨意地看了一眼，緊接著她神情一凝，眉頭很快皺了起來。
短信來自一個陌生號碼，附帶內容隻有幾張圖片。
圖片上一對衣衫不整的青年男女滾落在大床上，正在激情纏綿，女主角隻裹了一條浴巾，香肩裸露容色嬌豔，正是幾天前才見過的葉珊夢。雖然男主角是背對著鏡頭的姿勢，隻看得見小半張側臉，但花裴還是一眼認了出來，那是容眠。
幾張照片看上去都攝於同一個角度，從清晰度判斷，應該是私人攝影器材的偷拍效果。然而即使容眠對拍攝一事並不知情，這激情四溢的畫麵也難免讓人心下生疑，浮想聯翩。
“喂，你怎麼了？信用卡被人盜刷了？”
肖淩很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的情緒變化，滿臉疑惑地把頭湊了過來。
“沒事……”花裴做了個深呼吸，迅速把手機揣進了口袋裏，“你那兒還有多的盒飯嗎？我給容眠送一份進去。”
聽到推門聲，容眠從顯示器背後抬了抬眼，看清了來人後趕緊站了起來：“裴裴你回來了？吃飯了沒有？沒吃的話我陪你去。”
“這都幾點了？”花裴笑盈盈地把飯盒放在桌上，“是不是我不專門送餐過來的話，你的中午飯又不準備吃了？”
“忙著趕工，一時半會兒沒顧得上……”似乎是被香氣吸引，青年笑著湊上前聞了聞，“好香！工作的時候沒感覺，一停下來才發現好像真的有點餓了。”
“餓了就趕緊吃，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
花裴在他身邊坐下，目光落向他輪廓優美的嘴唇。
上麵還依稀留著些許齒印，不知道是不是照片上的那場纏綿留下的。
“幹嗎一直看著我？”留意到她有些出神，容眠停下筷子摸了摸臉，“又被帥到了？”
“少臭美！”花裴瞪了瞪眼，“我這兩天都在外麵，你不會一直是這個狀態吧？昨天的午飯晚飯按時吃了嗎？”
“午飯江宸幫忙帶了，說是梓純特意燉了一鍋土豆牛肉，讓他帶給公司同事嚐嚐，所以算是蹭了一頓。至於晚飯……”他稍微有些遲疑，“我下午出了一趟門，沒在公司，後來直接回家休息了，所以忘了吃。”
“昨天你出門了？是有什麼事嗎？”
“昨天下午，葉珊夢打電話給我說胃有點不舒服，讓我幫她送點藥過去。結果見麵之後……出了點意外，不過已經解決了。”
“意外？什麼意外？一個讓嘴唇都能被咬破的意外？嘖嘖……”
基於這兩人之前見麵時的種種狗血，花裴大概能猜出事情的來龍去脈。隻是對方這毫不遮掩的坦誠態度，她覺得十分欣慰：“你還挺耿直的啊，招得這麼直接。這是已經決定破罐子破摔了嗎？”
“不會有下次了。”容眠在她的調侃裏微微有些窘迫，“我已經和她說了，以後不要再見麵了。”
“就算沒有下次，這次也不能就這麼算了啊！”花裴板著臉，把醋罐子的姿態擺了個十足，“居然敢背著我去見前女友，還搞出這種事，不罰不行！”
容眠趕緊放下筷子，神色緊張：“你要怎麼罰？”
“這個嘛……”
花裴眼睛轉了轉，從口袋裏摸出根皮筋走到他身後，慢悠悠抓起他的劉海，梳了個小姑娘一樣的衝天辮。欣賞了幾分鍾後，她拚命忍住笑：“自拍發個朋友圈，就饒了你。”
“好！”
容眠遲疑不到兩秒鍾，真的打開鏡頭衝自己“哢嚓”一下，然後低頭刷開了朋友圈。
“喂！你別當真啊！”這下輪到花裴慌神了，“你微信上那麼多同事和合作夥伴呢，看到這種東西像什麼話……”
話音沒落，容眠已經動作利索地，將剛剛發布成功的照片在她麵前一晃：“我發了，你是不是不生氣了？”
“好好好，我不生氣……”花裴覺得自己已經沒脾氣了，“你趕緊刪了！”
“幹嗎要刪？完全沒在怕的！”容眠有些淘氣地挑了挑嘴角，“反正設置了分組，就你一人可見。”
那幾張帶著挑釁意味的照片在這頓午餐後，很快被花裴刪了個幹淨，這件事她也不曾向容眠提起。然而接下來的幾天，短信主人像是生怕火力不夠，又陸續推送了好幾撥豔照，對著那些來來回回始終角度不變的照片，花裴隻覺得無聊，幹脆將號碼做了屏蔽處理。沒料到剛安生了兩天，又一個陌生號碼打了進來，聽筒那頭響起的，是那個嫵媚中帶著幾分驕橫的聲音。
“花小姐，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我是葉珊夢。不知道你下午有沒有時間，我想約你聊一聊。”
“抱歉啊，我最近挺忙的，還真沒什麼時間。”花裴客客氣氣地回應著，“而且我和葉小姐之間，既沒有生意來往也沒有私人交情，所以實在想不出有什麼見麵聊天的必要。”
“花小姐如果沒有時間出門，也沒關係，我可以去幻真樓下等你。雖然我答應過容眠不在幻真辦公室附近露麵……不過誰讓花小姐這麼忙呢？”
看對方咄咄逼人的態度，是鐵了心要和她來一次正麵交鋒。對這類情敵之間的“談判”行為，花裴算得上經驗豐富。當年她和康鬱青感情生變，正是從丘苓約她出門喝下午茶的電話開始的，如今時隔數年，再次遭遇似曾相識的場麵，一時間讓她哭笑不得。
花裴不欲卷入這種無謂的戰役，對葉珊夢要和她談判的內容也無半點好奇，然而架不住對方用上門騷擾做籌碼，猶豫一陣後終究還是答應了下來。
到了約定的那天下午，她有條不紊地處理完手裏工作，借口有媒體需要約見，和容眠打了個招呼就出了公司。十五分鍾後，她按照約定到了一家園區附近的咖啡館，才發現對方已經定好了一個包間，早早等在了那兒。
雖然之前已經打過照麵，如今近距離相對，花裴不得不再次感慨，葉珊夢真是她在現實生活中見過的長相最出眾的女孩。想來是因為要見情敵，出門前刻意打扮過，整個人僅僅隻是坐在那裏，就已經是“女神”最好的代言人。
難怪肖淩會口口聲聲稱她為公主，容眠也曾經不留餘力地給予她最溫柔的嬌寵和嗬護。這樣一個女孩子，即使脾氣壞一點，性格作一點，大概也會有無數男孩願意前赴後繼，為之肝腦塗地奉獻所有。
“花小姐很準時啊，我本來以為你這麼討厭見我，大概會故意遲到十幾二十幾分鍾，把我晾一晾，沒想到你居然一分鍾都沒耽擱。”
“職業習慣。而且我不喜歡遲到。”花裴在她對麵坐下，言簡意賅地衝她點了點頭，“葉小姐既然這麼堅持要約我見麵，有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
葉珊夢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毫不掩飾其中的好奇和探究，似乎是在判斷眼前這個女人究竟握著怎樣的籌碼，才會讓容眠義無反顧地不再回頭。
不可否認，她眼中的花裴是清爽而漂亮的，但這樣的漂亮和大學時代很多對容眠殷勤示好的競爭者相比，並沒有太過奪目。而且她從戴晨那裏知道，這個女人即將邁入三十門檻，在很多人眼裏，已經不再年輕。
年齡帶來的經驗和閱曆對她而言，或許是職場上的增值砝碼，但在愛情的世界裏，不再占據任何優勢。
所以葉珊夢實在好奇，究竟是怎樣的自信，才會讓她麵對自己的挑釁時，還能表現得如此淡定從容。
“花小姐……”許久之後，葉珊夢開口試探，“之前發給你的短信，你應該已經收到了吧？”
“嗯。”花裴不動聲色。
“那……不知道花小姐看完之後，做何感想？”
“感想？”花裴把這兩個字細細咀嚼了一下，隻覺得有點好笑。
赴約之前，她並沒有打算把現場搞成劍拔弩張的氣氛，但多少設想過葉珊夢在投石問路又完全不見反饋的情況下，究竟會如何挑起這場戰火。她沒料到這個姑娘竟然如此沉不住氣，絲毫不帶繞彎地就把自己的底牌赤裸裸攤上了台麵，比起當年丘苓不動聲色的架勢，這段位低了可不止一星半點。
“很抱歉，沒什麼特別感想，因為我很少研究別人的自拍。不過我倒覺得，合影對象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強行拉入鏡的行為有些不太禮貌，不知道葉小姐是不是也這樣認為。”
“強行入鏡？”葉珊夢冷聲一哼，“容眠是這麼跟你說的？”
“他並不知道你發照片給我這件事，所以什麼都沒說。”花裴抬手看了看表，“葉小姐約我來，如果隻是想聊一下對你自拍照的觀後感，很抱歉，沒能給你滿意的答案。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您還有什麼事嗎？”
“強行入鏡也需要契機，花小姐難道就不想了解一下，容眠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的酒店房間裏，又為什麼會有那些畫麵出現嗎？”
這兩個問句，儼然撕下了斯文客套的外衣，其中的暗示和指向性不言而喻。花裴不怯於與人交鋒，卻厭煩這種肆意歪曲惡意詆毀的舉動，臉色當即冷了下來：“葉小姐是想暗示什麼？容眠因為對你餘情未了，所以特意去酒店和你約會，甚至還發生了親密舉動？”
“你當然可以不信，畢竟眼下他是你男朋友，麵對這些照片做任何解釋，你自然都會選擇自己最願意相信的那一個。”葉珊夢微微挑著眉，口氣裏帶上了幾分尖酸刻薄，“其實我今天約花小姐見麵，隻是想提醒你，有些一麵之詞未必可信，你不要對他或是你自己太自信了。”
花裴麵色淡然並不接話，她繼續補充：“我知道花小姐很能幹，在事業上能給容眠很大幫助，所以眼下他會和你在一起，我完全可以理解。隻是花小姐可能不知道，我之前之所以會和容眠分手，是因為我爸媽反對我們在一起……可是現在我們都成熟了，如果我執意堅持，想必他們不會再反對我們的事。一旦我們在一起，花小姐能夠給他的幫助，我家裏也能夠做到，而且可能比你想象的還要多……換作是你，你會怎麼選？對那些照片，你還會覺得隻是個意外嗎？”
花裴瞥了她一眼，拿著包站了起來。
“花小姐怎麼了，這就要走了嗎？葉小姐……”
花裴忍了忍，終究還是沒能忍住：“容眠究竟人品如何，作為她的前女友，我相信你清楚。你們之間畢竟愛過一場，即使後來分手了，就算做不到彼此祝福，不去惡意攻擊對方也應該是最基本的美德。無論你出於什麼樣的目的約我見麵，剛才這些話你說出來，真的不會覺得不好受嗎？”
“我為什麼要不好受？”葉珊夢也跟著站了起來，口氣因為不甘和恨意不由自主地揚高了幾分，“容眠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花小姐又知道多少？他當年在X大因為打架鬥毆進了警察局，最後連畢業證都沒拿到，這些事你是否都清楚？後來他丟下我……和我肚子裏的孩子，一聲不吭跑到了S城，讓我迫不得已隻能把孩子打掉，這些事你又知不知道……”
“葉小姐！”花裴驟然打斷了她一陣比一陣高亢的控訴，冷聲開口，“你說了這麼多，我就想問一句，你之前打掉的那個孩子，真的是容眠的嗎？”
和葉珊夢的這次約談，並沒有像之前和丘苓正麵交鋒時那樣，給花裴帶來毀滅性打擊，但由此帶來的負能量還是讓她壞了心情。
同樣有過和前男友分手的經驗，她對葉珊夢並不抱有太多敵意，甚至在對方做出各種過激出格的舉動，試圖和容眠重續前緣時，她也抱著同理心而願意善待諒解。
讓她始料未及的是，為了破壞自己和容眠之間的關係，這個女孩竟然不惜以詆毀前男友為代價，口不擇言地向這個曾經為了保護她而打架，甚至學業被毀，感情幾乎就此封閉的青年身上潑髒水。
正因為這樣的憤怒，她才會在對談最後，厲聲喝問出了那個一直藏在她心裏，原本並未想要深究的質疑。
從咖啡館離開時，已經接近下班時間，花裴在經曆了這麼一場震驚而嫌惡的約會後，隻覺得甚是心累，無心再回公司處理公事，於是打車回家後洗了個熱水澡，躺在床上看了幾集美劇，不到9點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不知為什麼，這一覺她始終睡得不甚安穩，中間迷迷糊糊醒了好幾回，腦子裏反複浮現的，是聽完質問後葉珊夢那張瞬間變得慘白的臉。
或許她不該太較真。既然對容眠選擇了信任，那麼麵對再多詆毀也該一笑了之。這種強硬的回擊姿態以往隻會出現在工作場合，如今卻在感情戰役中悍然登場。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最後是被對方激怒，進而言行失態了。
不知過了多久，花裴再次從昏睡中醒來，隻覺得頭腦發沉，肩頸也有些酸痛。她正準備起身喝水，床頭櫃上的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
接聽之前她看了看掛鍾——時間已經指向了淩晨1點鍾。
“這都幾點了？肖淩你是不小心打錯電話了嗎？”
“花裴，出事了！”
電話裏的聲音像火燒屁股一樣，帶著一股子驚慌失措的焦急：“葉珊夢她進醫院了！我和容眠現在都在醫院守著呢！”
“什麼？怎麼會這樣？”
突如其來的噩耗讓她瞬間清醒，緊接而來的預感讓她覺得這場意外，和今天下午的談話脫不了幹係。
肖淩的聲音聽上去極其鬱悶：“今天快下班的時候，我剛好在容眠辦公室，葉珊夢的電話就打進來了，響了好幾次容眠也沒接，隻是交代我過一會兒回個電話過去，如果她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麻煩我跑一趟。我本來還想著這小子終於不犯傻了，結果沒隔幾分鍾，葉珊夢那邊發來一條特別長的短信。我大概看了一眼，就看到她說今天和你見了個麵，你和容眠聯合起來羞辱她什麼的……還沒來得及看全，容眠就急匆匆出門了。我跟他一路到了酒店，找服務員把門打開，才發現房間裏一股子酒氣，還有半瓶安眠藥扔在那裏，看著挺嚇人的……”
“這些先別說了。”花裴直接打斷了他顛三倒四的陳述，“兩個問題，第一，葉珊夢現在情況怎麼樣？”
“剛洗了胃，因為發現及時，應該沒什麼大礙。就是她醒了以後一直在哭，情緒看著不太穩定。”
“OK，沒事就好。第二個問題，把醫院地址發給我，我現在過來。”
“別啊！”肖淩把聲音提高了兩個度，以示警告，“她現在是病人，天大地大她最大！這時候要是抓著你泄憤，你是還手還是不還手？再說了，容眠還在現場呢，要是拉偏架，不真變成你們聯手欺負她了嗎？”
“行了，這個時候你就別貧了。地址趕緊發給我，其他的事見麵再說！”
花裴實在沒心情和他多囉唆，肅聲叮嚀後掛了電話，匆匆洗了把臉就換衣服出了門。
趕到醫院時，已經是淩晨1點40分，除了看急診的病人外，偌大的醫院裏並沒有幾個人。按照肖淩的指示，花裴匆匆趕到了三樓，剛出電梯，就看到熟悉的小青年探頭探腦站在前廳，似乎對她的到來頗為擔憂。
“容眠呢？”
“病房裏三陪呢！”肖淩一臉無奈地撇了撇嘴，“葉珊夢醒來後一直拉著他不放，哭得要死要活的。這種情況下容眠也不好走，隻能守在病房裏陪著，我看不慣這種瓊瑤戲碼就先出來了。話說你要找他嗎？不然我幫你去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