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小緣異常的反應,白川心中充滿了同情和理解。短短的幾天之內,喪父之痛,數場凶險的追殺,兩度光顧鬼門關,這些對一個人的三觀和信仰足以產生衝擊性的影響。
白川沉著臉,思考著此前發生的種種事情:麵前這個對小緣另有圖謀的刁一鬥,竟然是胡蠻子的拜把兄弟,加上喚心蠱、南疆秘術、紅寶寶、變成行屍的胡蠻子,還有那個來曆不明的男子陸朗,這些零散的線索,像一團亂麻,卷擠在一起,讓人縷不出頭緒,又好像一張越收越緊的蛛網,讓人逐漸窒息、難以動彈——但這些,似乎都與小緣的身世,有著莫大的關聯,就像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撥動著命運之網,冥冥之中,把他們帶到了一起。
“哈哈,小姑娘,你算是看清這個人的真麵目了吧?”紫天璣瞧夠了好戲,又開始出言挑撥,“這麼個狼子野心之人,你說我們還要放他一馬嗎?”
小緣好像沒有聽見她的話,依然笑得很“開心”,她可能從來沒有這樣放肆地笑過。白川也沒有回答紫天璣的話,隻握著小緣的手,不發一語,觸手可及之處,隻覺得她指尖冰涼,就像握住了一塊寒冰,皮膚因過度的寒冷而感到了熾熱苦痛的錯覺。小緣的笑聲逐漸變得斷斷續續,最後慢慢地止息下來,又回複到毫無生氣的表情。
“你別傷心。”一直沒有說話的多蘭,也開始出言安慰小緣,“刁一鬥這個混球,最擅長兩麵三刀,我也被他騙得好慘。”
小緣對她的話沒有任何反應,空洞的眼睛,好像看向了某個虛空,這個世界發生的事情,似乎她都不再關心,像一尊無動於衷的瓷娃娃,無知無覺,無感無情。
刁一鬥無言地凝視著小緣,像是要從這具空洞的軀殼裏,抽取出曾經熟悉的靈魂碎片,可這些努力最終宣告徒勞。於是,他別開眼睛,不再看小緣等人,梗著脖子,擲下一句話:"鬼醫,你要殺便殺,不要廢話!"
“漠北狂刀,甘心引頸受戮?這也是奇事。”紫天璣冰冷的白玉麵具下,傳出的沙啞聲音,就像布滿青苔的古井中回蕩著的喑啞鍾聲,四根銀針出現在她右手的指尖,“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就……“話音未落,她已經手握四根銀針,直直朝刁一鬥光葫蘆般的腦袋上插去,是鐵了心要取他性命。
“住手!”白川喝道,他立馬放開小緣,拔劍阻止。
白川的劍,當然還比不上紫天璣的針快。
可是刁一鬥的腦袋沒有多出幾個窟窿,腦漿也沒有如爛碎的豆腐一樣飛溢四濺。
因為,那些針都盡數沒入了一雙手掌!
一雙蒼老、皺巴,卻有力的鐵掌。
——同樣中了紫天璣暗算的老人,用一雙肉掌,攔截住了紫天璣的奪命攻勢。那些銀針足有四寸長,粗如小指,借助猛力,被它們洞穿之可怕,絲毫不亞於被利劍穿心之痛苦!可他卻靠血肉之軀做到了,那些銀針有的甚至刺入了他的骨頭裏,沒入足有半寸之多,有的則貫穿了他的手掌,卻被血肉筋脈纏裹停住。鮮血滴滴答答地流淌下來,淌了刁一鬥一頭一臉。
“哈!死老頭,你又來礙什麼事?”紫天璣笑罵著,左手一揮,袖中飛射出一排銀針,直取老人雙目!
如此之近的距離,老人隻來得及用空出的另一隻手強行回擋,而體內的噬魂針,又限製了他功力的施展,在這樣的雙重壓迫下,他隻來得及護住了左眼,另一隻眼則被銀針洞穿,鮮血淋漓、血肉模糊,他隻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悶哼,渾濁的雙眼
“住手!”白川用劍擊落了餘下的銀針,以阻止紫天璣的行為,並大聲說道,“他還不能死!”
紫天璣被白川公然和她對著幹的行為激怒了,她抽回右手,拔出了沒在老人掌中的銀針,眼看著就要反過來招呼白川一臉,戳出幾個洞洞眼眼來。按她喜怒無常的性格,給白川一計反殺也不足為奇!
可是白川並沒有退縮,他隻是平靜地重複自己的話:“他還不能死。”
紫天璣一雙沒有眼白的純黑眸子,像幽潭一般深不見底,卻閃著冥動的鬼火,令人齒冷,隻聽她如梟泣的聲音,在這暗夜裏冷冷回蕩——
“那你想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