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棧內,四處狼藉。
高台上,湯一嵐和耀倪命還在激烈地纏鬥著,無法分出勝負高下,都沒發現顏三娘已經送走了少女。
顏三娘定了定神,重新戴上春日般和煦的微笑,嘴裏卻吐出強硬的字句:“兩位,請就此打住吧。”
她的聲音不高,不大,卻清清楚楚地傳入了在場的每個人耳中。
纏鬥在一起的兩個身影倏忽之間分開了。
耀倪命氣喘噓噓,臉上身上都是血痕。
湯一嵐倒提長刀,眼神冰冷地掃視大堂,最後定格在顏三娘的笑臉上,如刀子般鋒利的眼神像要將她剝皮拆骨:“人呢?”
“什麼人?”顏三娘笑得愈發無辜。
“那個少女。”湯一嵐向前邁了一步,手中長刀微動。
“我可不知道什麼少女。”顏三娘笑得喜人,聲音裏卻充滿了寒意,“不過,若是你們還在泰豐胡鬧,幹擾我們做生意,就別怪三娘翻臉不認人了。”
一邊的耀倪命也急了,氣吼吼地質問道:“陸朗!你這算怎麼回事?!”他不願得罪泰豐掌櫃,隻敢把矛頭對準“始作俑者”陸朗。
“陸某冤枉啊!”陸朗無辜地聳聳肩,擺擺手,“顏掌櫃要保的人,陸某又怎麼攔得住呢?算起來,我才是虧大的那一個。”他三言兩語,便把責任全部推到了顏三娘身上。
聞言,湯一嵐的眼神更暗了暗,站在高台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顏三娘,氣勢如海潮倒灌般懾人,手裏的長刀微微震動著,發出低鳴。
顏三娘依然像個沒事人般,笑意盈盈:“你們在泰豐鬧事,三娘沒稟告城主,將你們逐出城去,就該感恩涕零了。現在還把莫須有的罪名安到三娘身上,難道不覺欺人太甚麼?”
“誰才是欺人太甚,顏掌櫃心知肚明。”湯一嵐語氣冰冷。
“嗬嗬,是麼?”顏三娘皮笑肉不笑,“三娘沒啥本事,光是養活泰豐這一大家子人,就夠三娘焦頭爛額了,沒功夫和你們扯嘴皮子。”接著,她大聲喚道,“老六,送客。”
“是。掌櫃的。”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呂老六,出現在湯一嵐和耀倪命身後,邊答應著顏三娘,邊對二人道,“兩位,請吧。”
耀倪命顯然被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的呂老六嚇了一跳。
湯一嵐隻是用眼角餘光冷冷地瞥了一眼呂老六,白光一閃,長刀回鞘,從高台上躍下,一言不發地朝門口走去,經過顏三娘身邊時,他頓了頓腳步,然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客棧。
見狀,受了這場大氣的耀倪命,沒有發作,也默默地離開了。
陸朗似笑非笑地看著顏三娘,鼓掌稱讚:“顏掌櫃真是好手段,陸某歎服,歎服!”
顏三娘沒有理會陸朗嘲諷的語氣,她還有更值得擔心的事情。
“後會有期。”
——擦肩而過時,湯一嵐留下了這句意味深長的話,在她耳邊回響。
她看著湯一嵐離去的方向,臉上的笑意消失了。
呼闌城中,一片寂靜,每家每戶都緊閉門窗,抵禦大風大雪,抵禦黑暗與寒冷,。偌大的城池,卻像個鬼城一樣,看不到人影,隻有白川二人這輛馬車,在雪夜中,在覆滿大雪,封冰結霜的青石街道上,狂奔疾馳。
馬蹄上釘了特製的馬掌,車輪上釘了如鐵鏈般的粗糙鐵條。這些都有助於馬車在行進中,易於掌控,不易打滑,失去方向,但是也大大減慢了馬車的速度。
他身後的坐著的是好容易逃出魔爪的少女,她的雙手雙腳都已被鬆綁,但手腕和腳踝上都留下了青紫的淤青,在她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格外地猙獰恐怖。少女正緊緊抓著白川的衣衫後襟,她抓得是那麼緊、是那麼用力,以致手指關節都發白了,就像快要溺亡的人緊緊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無論有沒有生機,都不願再放手。
“你怎麼樣?”白川一邊駕車,一邊察問少女的情況。
卻隻有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沒有得到回答。
“你叫什麼名字?”白川繼續問。
依舊隻有沉默。
雖然無暇回頭察看,白川也可以感覺到少女的恐慌與無助,他不知道諸如湯一嵐、陸朗、耀倪命這些追兵何時會追趕上他們,他也不知道私自救他們離開的顏三娘境況如何——白川更用力地揮甩韁繩——他能做的,就是讓這匹馬跑快點,再跑快點,朝著那一線希望和生機奔跑過去。
“小緣。”這時,一個細若遊絲的聲音低低傳來,帶著三分怯畏,卻如空穀之音般清幽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