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問話得到了回答,白川在一瞬間有些驚訝,手上卻沒有慢下促馬而行的動作,嘴角浮現了一絲笑意,道:“我是白川。”
“嗯,我知道。”許是從驚恐的情緒中緩過神來,小緣再次低低回應道,“你救了我,謝謝。”說完,她忍不住流起淚來,眼淚沿著輪廓優美的麵頰緩緩滑下,從弧線同樣優美的下頜剛滾落,就化為了瑩潤的珍珠,落在車廂裏,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響。
聽見這聲響,白川稍微側了下頭,眼角餘光看到了小緣正在無聲的哭泣,卻不知怎麼做,隻能沉默著,等她平靜下來。
小緣無聲的啜泣並沒有停止。
“你別哭。”白川隻能僵硬地出言安慰。
好不容易,“滴滴答答”的聲響漸息了,隨之而來的卻是一陣沉默。
就在白川不知如何是好之時,小緣終於遲疑著說話了:“你……我可以相信你嗎?”她是如此小心翼翼地發問,還帶著極度的不確定和未消的哭腔,就像她已經做好了隨時被拋棄的心理準備一樣,哪怕白川下一秒便把她從馬車上拋下,她也會認命。
“可以。”白川簡短地道,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駕車的動作。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小緣似乎有點安心了,她緊緊抓著白川的手臂,依偎在他的身側,白川則一麵駕車,一麵仔細尋找著顏三娘所說的“紅房子”,可是除了一排排高矮不一的建築,如幢幢鬼影般森森林立,並無什麼“紅色的房子”,但腳下的路,幾乎已要到盡頭,前麵不遠處,再走便是城牆,無路可走。
“籲”白川勒住馬,馬嘶鳴一聲,前蹄高高揚起,又落下,馬車被堪堪停住。
“沒路了。”小緣低呼。
“也許我們錯過了,折返回去看看吧。”白川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不見有任何追兵的痕跡,低頭對小緣道。
“好的。”小緣表示讚同。
於是,二人便乘著馬車,沿著來時的路,慢慢折返,仔細搜尋既定的“目標”。
路上,白川想找些話題,便問小緣:“你是怎麼流落到呼闌城來的?”
小緣的臉色刹白,白川便急忙解釋:“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關心而已,如果你不想說,就不用說。”
她卻搖搖頭,低頭沉默了一會,才抬頭道:“白大哥,我相信你,所以我想說。”她的眼神越過白川的肩膀,似乎看向一個無盡的虛空,“他們都說我是什麼泉先神裔,其實我不知道那是什麼。”
“那你是如何落到胡蠻子手裏的?”白川有點訝異地問,“你是被他捉來的嗎?”
小緣收回目光,搖搖頭道:“不。”她低垂著眼,緩緩道,“胡蠻子是我爹爹。”
這個回答可謂是完全出乎白川意料,他覺得這完全不可置信:“那他怎麼會把你鎖在箱子裏?”
“爹爹說不能給別人發現我,否則我就會有危險。”小緣低聲道,“我和爹爹因大雪滯留在呼闌城,尋不到容身之處,顏掌櫃好心收留了我們,但是客棧裏人多眼雜,爹爹害怕別人看見我,對我不利,所以和顏掌櫃達成了一個協定,把我鎖在箱子裏,藏在庫房。本來想等大雪一停,我們便離開,沒想到這場雪卻下了那麼久。”
“那你在庫房裏被鎖了多久?平日裏靠什麼維持生活?”白川還是滿肚懷疑。
小緣羞澀一笑,又有點局促不安道:“我不用經常進食,老六叔偶爾會給我帶點食物與水,這已經足夠了。”她說的老六叔,自然就是泰豐客棧的夥計呂老六。
既然顏三娘對小緣的處境知根知底,為何又會把小緣交到陸朗手裏?既然交出了小緣,後來又為什麼要搭救他們二人?白川皺起眉,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顏三娘前後矛盾的所作所為。
至於胡蠻子,雖然白川沒見過真人,但在客棧這幾天,對這個凶悍魯莽的男人的行徑也略有耳聞,關於他與陸朗置氣決鬥一節,更是聽好事者繪聲繪色搬弄過——如果胡蠻子真的是小緣口中那個心心念念愛護她的爹爹,又怎會因一時意氣用事,便拋下女兒,與人決鬥?導致女兒身陷如此險境?
這些疑問在白川心理糾結成一個個謎團,解不開,又揮之不去。
小緣似乎也看出了白川心中的種種疑問,她正欲說些什麼,卻忽然臉露驚駭之色,雙眼直直看著白川身後,恍如見了鬼一般。
白川還未來得及回頭,便感到脖頸處傳來一陣燒灼的痛感。
一個嬌媚入骨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小哥哥,你以為能逃出奴家的手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