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2 / 3)

不止是我有過這種想法,我聽過許多的女人這麼講過。這些想法且不去說它對不對,首先它十分地損傷了一個女人的自信,使她們站在男子麵前徒然地多出許多怯弱和悲傷。

後來我讀了些書,也明白了些人間事理,才發現自己是個女人的種種長處。老子說:“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道德經》)意思是最有道德的人就像水,水有三種特性:第一是能夠滋養萬物;第二是本性柔弱,順其自然而不爭;第三是它總是流向人人所厭惡的卑下之處。看到這些文字時,我的腦子裏冒出的是一位母親的形象,一位胸懷博大的母親。她的心地透明澄清如水,她的行為安詳柔和如水,她的生前身後虛靜沉默如水。於是我認定有大道德的智者是一位母親,是女人。

我開始尋找女人與“道”的聯係,每每尋道,我都能脫去一些塵世的煩惱,於是我漸漸地明白女人是比男人更容易接近“道”的。因為她們和男人比,男人更接近思想、科學技術、秩序和法律,而女人更接近信仰、文學藝術、生命和道德的。所以我的腦子出現老子的低語時,同時出現水和母親的形象是有某種關聯的,至少它們是幾乎接近了“道”的。她們用不著因為自己和男子扳手腕時輸了而氣喪。為什麼女人常常去悔恨自己是女人呢?為什麼很多的女人都放著自己的大快樂不去享用,偏偏要去和男人論高低呢?這個話題也許可以從莊子寫的一個寓言中得到啟示。寓言大意是這樣的:山林中的野雞求食不易,走十步才找到一條蟲,走一百步才找到一口水,但它仍不希望關在籠子裏,因為在籠子裏雖然不愁吃喝,羽毛光亮,但精神上絕不比野外自由。

幾千年的文明史因為建立在男尊女卑的以男權為中心的軸心之上,婦女生活在其中猶如一隻生活在籠子中的野雞,她的頭上沒有自己的一塊青天,有的隻是密密麻麻的由男權編織的網,不甘心者往往覺得自己倘若是男性就可能是編網的一分子,於是有了扳手腕的願望,她們拚命異化,希望男性化,希望男性的認同,她們拚命突圍。突圍成功者畢竟少,突圍而又不成功者,更是抱怨這女人的生就的苦命。而突圍成功者,又能回歸女性自我者,就更是鳳毛鱗角了。倘若沒有這個網呢?倘若人人頭上都有一片青天呢?我們有必要對種種的約定俗成的關於人的價值標準來一次正本清源的清理。也許這樣對於怎樣獲得精神的自由,獲得生命的大愉快更為有益。

在一個女人的一生中,真正意識到自己是個女性的時刻,莫過於在產房的那個時刻。那個時刻是生死攸關,在現代的醫學條件下一般來說,生命都有了保證,但是在心理上的確是女人的一關。在這種時刻她的確認識到了:我是女人。如果說在這之前你和男士一樣跑出差開筆會,串客戶經商,而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從前的你了。

從前你敢說,這件事我來幹,現在你敢說,這件事我幹不了麼?

從前你敢說,我很勇敢、剛強,現在你敢說,我柔弱,我要喂奶,要帶孩子,要給孩子喂飯,換尿布麼?

從前你敢說,這個人婆婆媽媽的,現在你敢說,我有點婆婆媽媽了麼?難,如果說女性爭取男女都一樣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那麼女人在與男性同工同酬之後想要超脫男性的好惡標準,與女性自身的生命狀態認同就更加困難。所以當今的許多女性,即便生孩子是一件免不了的差事,那麼在孩子出生之後,趕快斷奶,趕快請保姆,或把孩子寄到別人家的老人看養,自己趕快上班,而且加倍努力工作生怕別人說自己有些拖累了,把腰身捆得緊緊的,生怕人家看出自己生了孩子。所以當今的醫學界努力宣傳母乳喂養孩子,收效甚微。也有人甚至認為除了斷絕母乳喂養實行人工喂養之外,還應該實行人工造人,免除母親懷孕生育之苦,似乎隻有這樣才真正實現了男女平等。

其實她們不明白就在這種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的時候,她們放棄了人生的大快樂和大成就。我們可以捫心自問,世界上有哪一件產品的生產比得上造就一個人艱難?當一個生命誕生的時候應該說是一個女人一生中最輝煌的時刻,你從此成了母親。世界上又有哪一件產品的研製過程比教育一個孩子更複雜呢?也就是說,母親,這個職業並不比一個秘書、辦事員簡單,甚至也不比一個教授的工作簡單。如果你真的明白這些,你完全可以在當了母親之後大大方方地擺脫一些可去可不去的社會場合,一些可去可不去爭取的榮譽,一些可要可不要的麵子。有智慧的女人是不計較形貌的殘缺和醜陋的。相反,殘缺和醜陋還能使人免除了許多的禍害。當你擺脫了許多,看淡了許多之後,於是你仍然有自己的空間,你可以在學會教育自己的孩子的同時,充實自己的學識與精神,不致於因為瑣碎的家務事妨礙了自己的事業,敢於舍棄一些身外之物,你的心靈便澄靜,虛明,你有所舍棄,就會有所得到,這得到的是你的血汗的結晶,是你的生命的大愉快。當你明白自己較男性離生命的體驗更近時,還有什麼必要因為沒有和男性扳贏手腕而煩惱呢?

在你生兒育女的某種特殊情況下──

他可以去旅行,你沒有成行,你不可以對自己的身體,對身體內部的潮起潮落,對自己的孩子這顆小小的宇宙作一次巡禮嗎?

他可以下商海辦實業,你有孩子拖累,你不可以將你的孩子,甚至更多的孩子(比如你是老師)培養成一個或者一群比他更優秀的實業家嗎?

他叱吒風雲,揮斥方遒,外麵的世界很精彩,你不是也在家人或者親友生老病死的非常時刻將人生的喜怒哀樂處理得妥妥貼貼麼?

從個人選擇來說,可以不生育後代,可是從人類整體來說,不能失去這種生命的繁衍。

身為女人,用不著煩惱,今天婦女的生育得到嚴格控製,在女人的一生中,大多是一個孩子,家務勞動也在逐步地實現社會化了,婦女與男性受教育機會均等。我認為隻有認識到女人的柔弱,才有利於女性的發展。你的體力不如男的,那麼從小你就得更加努力地學習文化科學知識,培養自己比男性更加頑強,更具有韌性和毅力。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剛強當然有用,柔弱也不是無能,所有的新生命出生時都是柔弱的;隻有死亡後的軀體才剛強;女人與“道”之間沒有橫著溝壑,就看你能不能,敢不敢,有沒有勇氣在進入了文明之後回歸你的女人的生命狀態去。隻有認識自己本心本性的女人才可悟道,隻有能克服自己的種種毛病和虛榮心的人才算堅強,隻有知足而淡泊財物的誘惑的人才可能精神富有。在物欲橫流的社會中,隻有以“道”為本,緊守不失的女人才能得到幸福。

錯種了別人的地

在女性熱線電話的另一頭,曾經有一位女性給我打了一個很長的電話,談了她的幾乎要崩潰的精神狀態。從談吐中,我感覺她是一位知識女性。她和她的丈夫是十幾年前的一對同學,那時她的各個方麵都比她的丈夫強一些,就連參加工作以後,她的工資也比丈夫的工資高。就在早幾個月,她想著丈夫下海辦公司,挺辛苦,自己幹脆提前退了休,把全部的家務一人承包下來(十多年來,一直是她幾乎包下了大部分家務)。就在快過新年的前夕,她想到她的丈夫住在郊外租的農民的房子去看看,替他把髒了的被子床單換洗一下,結果想不到,就在床單下麵她看到了她的丈夫十年前與情人往來的情書。她告訴我,她決不會離婚,她至少要再拖她的男人十年,她要看看她的丈夫究竟有幾個十年。我便問她自己這往後的十年打算怎麼過。她幾乎要哭了。她告訴我前幾天,她看過了精神科醫生,醫生給她開了些鎮靜藥。她在門外聽見過女兒對家庭老師說,她的媽媽老是拿她出氣,打她罵她還使勁地踢她。她在門外聽見這一切時,恨不得狠狠地打自己的耳光。她說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早知道這些不該提前退休。她說,她全部犧牲了,為了這個家庭,為了成全他,她的外語也丟了……我陡然明白她為什麼還要拖十年的原因,她的付出太多太多了,就像一個農民,他無論如何不能答應眼看到了收獲季節,他隻是播種耕耘而不收獲。假如她當年把這些辛勤的勞動和汗水都用來自我完善,都用來耕種自己的那一塊園地呢,假如她種的是“她”的地,不是“他”的地,她不會發出再拖他十年的怒吼。是的,她迷失了自己,她錯種了別人的地。

由此我想到另一個故事。這是婦聯的一位同誌告訴我的一個現代生活中的真實的秦香蓮。

在剛剛解放時,某婦聯主任接待了一位鄉村婦女,這位婦女說她的丈夫進了北京,當了政府的某個部門的負責人後,提出要和她離婚。當時婦聯當然是站在維護婦女權益的立場上,態度很明朗,不允許現代的陳世美得逞。她們還幾次利用上京出差的機會,找到那位男士的單位,如果在那個時候留心看報紙的人對這件事會記憶猶新的,結果那位婦女一看有婦聯給她撐腰,態度更加堅硬,堅決不離婚。這一拖就是30年。到了90年代,男的仍然在北京,女的仍然在鄉下,這時男的提出離婚,法院很快就判決了這樁長達40年的離婚案。這時,這位男士依然風度翩翩,他很快就去度他的新婚蜜月了,而這個婦女呢,已經成了地地道道的老太婆,好在她的兒子還孝順。她便和兒子生活在一起,要不然,她的處境就更慘了。這件事讓我們婦聯的同誌反思了很久,如果我們當年不支持她的意見,做好工作讓他們離婚,是不是更能體現我們在保障婦女的權益呢?我們的所謂打抱不平,實際上犧牲了這個女人,她幾十年的寒窗孤燈,從一位少婦熬成了老太婆。

就是現實生活中的秦香蓮。我們的包公並沒有拯救秦香蓮,反而犧牲了秦香蓮。看來,中國的傳統文化中的女性形象無疑至今仍在左右我們當今的女性自我判斷的優劣標準。女人恪守的到底應該是什麼,我以為應該麵對事實,麵對真實,女人的幸福歸根結底是自己的努力,把自己當成了婚姻的奴隸,乞求配偶的施舍,這種幸福無疑是極其脆弱的。

如果當初她初涉情海,有人提醒過她,當心你的誤區,千萬別把自己整個地賣給人家呢?如果當初她不那麼投入地當賢妻,甘心一退再退,最後把自己全部輸光了呢?

也許,她當初不必那麼犧牲,今天的離婚也就不會那麼要死要活,鬧得天翻地覆了。據說當今的大學校園裏男青年覺得最佳女性是具有獨立意識,不依附男人的人。那麼像這位死活不肯和她的男人散夥的女性當然不是當今青年追求的偶像。到底是她今日不肯散夥不對,還是當年自願犧牲,甘心情願進入家庭第二性的角色不對?也許今日的女性到思考這類問題的時候了。

假如不再男尊女卑

男尊女卑,不僅是女人的悲哀,同時也是男人的悲哀。我想作為一個男人假如沒有男尊女卑的精神桎梏,會有許許多多的快樂。

首先他不必強打精神去混仕途,考文憑。讀中文係的人,本來是十分欣賞古典和西洋的文學,在學校讀書可以這般憑興趣,可是一到了社會上,就不行了。首先是女朋友嫌你,這麼迂腐,書呆子一個,光會讀幾本書有什麼用,又弄不到官銜。好像男人讀書而沒有官銜就是一個三等殘廢一樣,你就等著聽你的夫人或者未來的嶽母的嘮叨吧。

這樣的所謂“男尊”實在使很多的男人活得很累。

不得不讓人想起《紅樓夢》中賈寶玉的苦惱,賈寶玉好一個分明有富貴之命的人也少不了挨板子的皮肉之苦,因為賈家靠他去做官,而不會靠林妹妹做官,林妹妹還可以去葬花,焚詩,寶哥哥則不能,所以他由不得自己的性情,身不由己。這是男尊女卑給男子帶來的第一種痛苦。

第二種是必須裝模作樣。本來在家中給孩子和妻子做幾道可口的菜自己也是自得其樂的,然而一有朋友或客人進門,(有時,客人分明是找他妻子的。)他立即正襟危坐接見來賓,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來一些漫無邊際的客套,叫別人和自己都覺得難受。明明知道妻子在忙工作,沒有外人看見時可以,你在家中辦公,我做家務。一旦有外人,就非得吆三喝四地,喊妻子倒茶水,端椅子,遞扇子。不這麼吆喝,好像他就有失主子身份,當然免不了客人起身之後要挨妻子的埋怨。這埋怨當然是活該,女人哪裏知道男人的苦衷呢,她要罵人,也就隻好任她去了。

世界上的人本來是各種人有各種性情,女人也不是一個模子的,為什麼男人非得一個模子呢?假如一個男人,不是很喜歡到仕途去混官做,也不喜歡做生意,而願意呆在家裏和寶貝兒子在一起,這又有什麼不好?假如又有這麼一位夫人,她實在是個工作型,讓她務外,男人務內,又有什麼不好?美國的男人中有因為自己是一位成功的父親而頗具成就感的,比如他培養女兒成為了遊泳健將,等等。然而我們的國情不一樣,有些男人實在無能,也不允許他無能,結果是他勞而無獲,而他的妻子天天抱怨“角色緊張”,她得裏裏外外,忙出忙進。難怪有人說中國男人從小學文化程度到博士生,當了丈夫之後回到家中全部是一個姿勢:坐在沙發上,手裏拿一張報紙,旁邊擺一杯茶。不忙,卻必須裝出很忙很忙的樣子,大事幹不了,小事又不做,做了小事也讓人瞧不起,不如不做,還要擺出一副幹大事業的樣子。我本來可以和妻子分擔一些的家務又沒有分擔,這不能怪我,社會是這風氣,我是男的,得有一副轟轟烈烈的模樣。

所以,我並不以為這男尊給了男人什麼好處。假如這位男士喜歡穿得鮮豔一些呢,假如喜歡輕鬆一些呢?尤其是當妻子假如也有男尊女卑思想,就更讓人受不了。她得說,她甘心服侍你,為你作出了巨大的犧牲,讓你時時刻刻記住,太陽最紅,她最親,你時時刻刻得銘記她的恩情。她終生的榮華富貴全拜托你了。不為自己,就是為了她,你也得奮不顧身地爭取副高職稱以及副科副處副局長之類。你必須穿著樸素,待人謙恭。若她的榮譽靠她自己去爭,她有她的事業,我有我的事業,咱們誰也不必為誰犧牲,不是男女雙方都會活得輕鬆一些麼?結果在那一些人文色彩濃厚的西方人看來,我們男人都太不男子漢了,倒是很有些小腳女人的味道。這消磨我們的陽剛之氣的,造就了我們的卑微和萎縮的,其實正是道貌岸然的女卑與男尊。

和諧的社會必須靠兩性之間的和諧來共同創造,靠兩性的自我價值都最大可能的實現為前提。當然,在塑造人,培養人方麵,女性的付出更多,而且女性的素質直接關係到下一代人的素質,所以我覺得一個理想的社會的出現,很大程度在於婦女的真正解放。

釋放和解放

新女性運動以來,對理想的女性一直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認識:一種是認為理想的女性在於由社會公眾認可的社會價值的實現,比如成名成家,建功立業等等。另一種看法是理想的女人在於會不會、敢不敢追求自己可心的男性作為配偶。(這類典型當然包括敢於抗婚,敢於自由戀愛者。)這兩類女性在她們轟轟烈烈精疲力竭地追求了幾年或幾十年後,她們會發現,她們大多撲了空。正如魯迅先生在《傷逝》早就描寫過的子君。“娜拉出走後究竟應該怎麼辦?”

一些在青春年華時十分火紅的女性,在她們步入晚年之後,陷入難耐的寂寞之中。她們能寫出置生命於度外的令人潸然而淚下的美麗文章,卻無法得到孩子的理解和關照,她們已無法與家人和孩子溝通情感。麵對疾病、饑餓甚至小小的跳蚤的入侵,她們束手無策,“門前冷落鞍馬稀”,隻能守一份孤獨和淒涼度過餘生。還有另外一種情形:當我們行走於窮鄉僻壤,常常見到足不出山,目不識丁的老媼,我們會為她惋惜,同時卻又不得不為她頑強的命力感歎──她們在用野菜或瓜豆將一大幫子子孫孫養大成人之後依然精神矍爍。由此我想到,女性的完善是需要付出的,要釋放自己的那份心血和精力,才能得到一個女人的那份生命的享受。

我的一位小學老師,她的一生極平凡,她孤身一人,拉扯大了她的女兒,除此之外,她幾乎把她全部的愛和精力傾注給了她的教育對象。在她晚年滿七十大壽時,她三十年前曾經教過的一個班學生從天南地北集合到她的身邊,為她祝壽。她無限感慨地揮毫作詩:來生還做教書人。這位老師為何能在我們這些弟子的心中留下這麼深刻的影響?如今細細想來,老師講過什麼大道理已經早就忘了,最銘心刻骨的仍然是一些生活瑣事。記得就在我小學畢業考中學的那一天,我一大早來到學校,我的老師問我這麼早就來了,吃過早飯了嗎?我告訴老師,我在街上吃了油條,老師二話沒說,連忙到食堂給我買來一份飯菜。記得當時我的碗裏是一份炒肉,有幾塊肥肉,當著老師的麵,我不好意思把肥肉扔到地上,硬是把肥肉也吞了下去。我想不止是我,這麼多的學生記得這位好老師,並不在於她的業績多麼的驚天動地,也不在於她給我們講述過多麼了不起的大道理,而在於她為學生所做的瑣事的確超過了一位母親對孩子的愛護和關照。

於是一個概念必須澄清,女性的自我犧牲是為了別人給她點什麼還是自我完善的需要。現代新女性,喜歡談高雅,不願意因為家庭拖累給自己帶來麻煩,卻又十分願意麻煩別人;不喜歡操持柴米油鹽,卻喜歡在別人的家庭中享受聚餐的快樂。看來,隻要有人類生存的地方,就必須有人來操持瑣碎的家務,即便是在家務勞動十分社會化的情況下,也會有一些服務公司不可替代的家務勞動,比如繁衍、教育和撫養後代,等等。一個女性是不是真的具有現代意識並不是看她是不是告別了廚房和尿布,並不是以她是否完全男性化為標準。正如真正有宗教精神的人談獻身精神,抱著某種目的的政客也高談獻身精神,而前者以此種舉動為淨化自我的過程,後者以此種舉動為手段,以達到某種目的。這兩種獻身的性質是不一樣的。當然這個比方不一定合適。最具有現代意識的女性也在成家生兒育女,最不具有現代意識的女性也在成家生兒育女,看上去她們同樣在掃地洗碗,同樣在做出這種或那種的自我犧牲,區別在於前者僅僅把操持家務當成一種對人生的體驗和應盡的一份義務,而後者卻把家庭當成了她的終極目的。所以一旦出現婚變,她們便無法承受,她們早已把自己當成了男權的或者子女的附庸,無法在社會上自立。我們反對的是後一種犧牲。因此我認為,在現代家庭中,應該是多元的而不是一元的,多中心的而不是唯我獨尊的,平等的、互相照顧的而不是男尊女卑的,民主的夫妻、母子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