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九子竟不是一個爹生的
車子緩緩駛入龍湖區。晴空萬裏,天地相稱,綠蔭錯落團簇在一棟棟別墅之間。
龍湖區是F市如今地段最好、房價最高的富人住宅區。
看著車窗外閃過的風景,坐在車後座的夏淑芳忽然將林陌桑拉到身前,壓低聲音問道:“你說你爸是不是把咱們騙了?”
同樣是F大的大學教授,賴遠辰卻住在市裏有名的富人區。這裏林陌桑沒來過,卻不止一次聽過它的大名。畢竟身家沒有幾億,都沒有臉在龍湖區買房。
“還是說,這人是個富二代?”
林陌桑看著駕駛座上認真開車的賴遠辰,張了張口卻編不出合理的理由。
林陌桑沒有向夏淑芳說明召喚睚眥的事情,隻稱賴遠辰是林雨聲關係很好的同校同事。事實上,一個古建築係一個生物係,別說跨了個學科類別,甚至兩個學院的位置都一南一北,互相從來不打照麵。還是林陌桑找來同學秦連臻救場,才讓夏淑芳相信這個過於年輕的老師確實是生物係的教授。
賴遠辰在一棟二層別墅前停下,看到後視鏡中林陌桑麵露為難,像是聽到了她的疑慮,於是解釋道:“這不是我的房子。我哥愛好投資房地產,當時這片區域還在做規劃他就買了房子。買得早,所以價格也不貴,房價隻是現在的十幾分之一。因為裏麵房間很多,空著也是空著,有時候也會低價租給學生。”
林陌桑聽完不禁鬆了一口氣,說道:“我們也會付租金的。”
“嗯。”賴遠辰笑了笑,“你可以一年一交。”
一旦建立租借的關係,就避免了施舍的內涵。所以不是同情不是憐憫,隻是出於一種善意的幫助。賴遠辰細心周到,林陌桑感激在心。
這是一棟英格蘭風格的二層別墅,前院是小花園,後院是水池,院子周圍種著柚子樹。
賴遠辰為林陌桑與夏淑芳簡單介紹了一下,二層別墅共有六個房間,目前隻有賴遠辰和弟弟一起住,其他朋友偶爾會來避雨。
這個名義上的弟弟與賴遠辰並無血緣,而是他女友的弟弟,名叫鍾纖霖,是個閉門不出的宅男,正常作息的人基本見不到他。平時賴遠辰會讓租房的男學生住一樓,女學生住二樓。林陌桑與夏淑芳被賴遠辰安排進了二層一個帶獨立衛生間的臥室。
林陌桑搬進帶著露天陽台的房間時,整個人有些發暈。一切美好來得太突然,突然到讓她有些暈眩。
林陌桑站在陽台上,眺望著即將西沉的暮色。她翻出那枚十麵骰子,仔細打量著上麵精密的花紋。囚牛、睚眥、貔貅、狴犴、狻猊、鴟吻、饕餮、椒圖、霸下……龍之九子竟然真的存在?
“喂,林陌桑!”
林陌桑聞聲看去,賴遠辰站在院子裏正向她揮手,大聲問道:“晚上吃火鍋怎麼樣?”
林陌桑笑著,學他比了個“OK”的手勢。
賴遠辰本想一個人張羅材料,林陌桑執意幫忙,賴遠辰隻好將洗菜的活兒交給她。林陌桑洗菜隻是順便,探尋真相才是目的。她湊近賴遠辰低聲問道:“曾默也住這裏嗎?”
賴遠辰搖了搖頭:“他工作比較特殊,居無定所,我們也很少能見到麵。”
“那他為什麼找你幫忙?”
賴遠辰想了想,答道:“他算是我三哥。我們兄弟約好,無論誰有困難都會無條件伸出援手。”
“兄弟?所以你……”
林陌桑沒說完,賴遠辰卻知道她要問什麼。
“對,我也是龍九子之一。”賴遠辰坦然承認,“我聽三哥說了你們的事。說實話,之前我們沒有遇到過這種必須強製執行某一個人命令的情況。”
林陌桑擦幹手上的水,掏出十麵骰子給賴遠辰看,將那天遇到龍神的事情說了一遍。林陌桑憋得太久了,她不敢跟其他人說。別人沒把她當作神經病,她也會認為自己瘋了。
“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請你務必把這枚骰子收好。”賴遠辰異常嚴肅地懇請道,“雖然不知道其他人能否靠它命令我們……但是並非所有人都像你一樣,你的請求隻是一處安身之所,可是大多數人的欲望比你的可怕得多、邪惡得多。”
林陌桑可以想象賴遠辰的擔憂,點了點頭。
吃完火鍋之後,天色有些陰沉,是風雨前的征兆。
賴遠辰望了望不見星月的夜空,神色有些黯然。他催促林陌桑和夏淑芳早點兒休息,自己也匆匆回了房間。
林陌桑回到房間,夏淑芳就將門反鎖了,問道:“你認識那位賴老師很久了?”
林陌桑握緊了手中的十麵骰子,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夏淑芳了然,也沒再追問。
“媽媽雖然沒你爸聰明,但是見識過各種各樣的人。很多溫柔的人,大多時候是維持一種假象,隻有心裏藏了足夠多的東西,才會從外表把自己打磨得平易近人滴水不漏。你明白我在說什麼嗎?”
林陌桑點了點頭,她知道母親在提醒她提防賴遠辰。畢竟剛剛認識不到一天的人,林陌桑就給了對方太多好感和信任。
午夜十二點的時候,一聲悶雷讓林陌桑赫然驚醒。她看了一眼隔床仍在熟睡的母親,心下不禁平靜了幾分。窗外的雨嘩然下落,讓夜晚顯得格外靜謐。林陌桑躺在床上,隱隱聽到雨聲裏夾雜著莫名的聲響,像是野獸的嘶吼與鐵鏈碰撞的聲音。
錯覺,一定是錯覺。林陌桑緊緊閉上眼,聽覺反而更加靈敏,那嘶吼聲似乎是從樓下傳來的,隨著雨聲漸漸減小,變得越來越清晰。
林陌桑心中焦躁不安,又看了一眼夏淑芳,終究還是不忍心叫醒她,自己下床向樓下走去。
晚上母親對她說的話,讓她耿耿於懷,難道賴遠辰真的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林陌桑光腳踩著樓梯,越向下走,那嘶吼聲與鐵鏈的碰撞聲就越大。她很確定,聲音來自地下室,隻要她再往下走一層就可以勘破真相。此時一道閃電落下,照亮了樓梯正對著的窗。林陌桑看到窗口站著一個人,正倚在水煙壺一側,在繚繞的煙霧中仰頭吞吐。
“你怎麼起來了?”
林陌桑確定那是賴遠辰的聲音,於是快走幾步來到窗前,試圖緩解因好奇升起的恐懼。然而,林陌桑走了幾步忽然愣在了原地。窗外映照進來的光打在賴遠辰臉上,可那卻不是林陌桑今天白天時見過的模樣!
白天年輕英俊的青年,如今卻變成了另外一名陌生男子的臉!
下頜生著胡茬兒,法令紋猶如刀刻一般。在幽暗的光線下,眼袋下垂,顯得滄桑而頹廢。
林陌桑不禁向後退了半步,卻再也動彈不得。這其實是一場噩夢,對吧?一定是的,不然哪有人白天和晚上是兩張臉!
“嚇到你了嗎?”賴遠辰的聲音略顯疲憊,“抱歉。”
林陌桑張了張嘴,卻問不出一句話。
“雨天的時候我的樣貌會變成不同的樣子,如果你以後還是住在這裏,可能要適應一下。”
賴遠辰平淡地解釋道,說罷將煙管放回水煙旁的架子上,然後擺手揮散眼前的煙霧。
“回去睡覺吧。”賴遠辰指著樓上的方向,“無論聽到什麼都不要再走出房間,聽話。”
林陌桑應了一聲,轉身向樓梯走去。地板的涼意從林陌桑光裸的腳底躥了上來,踏上第一級台階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朝地下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個家,除了地下室你哪兒都可以去,可以使用。”賴遠辰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像是說明又像是警告,“有關地下室的一切,你聽不到,看不到,不要問,知道了嗎?”
林陌桑愣了一下,說道:“知道了。”說罷就向樓上跑去,不敢回頭再看一眼。
第二天林陌桑起得很早,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有睡。隻要一閉上眼,她眼前就會浮現賴遠辰那迥然不同的麵孔。
窗外大雨依舊,林陌桑本想早早避開賴遠辰去學校,才恍然想起今天是周六,她沒有別處可去,隻好逃回房間。然而越是忐忑緊張,越是應了墨菲定律前來應驗。
路過賴遠辰的房間時,恰好房門開啟,有人從房內走了出來。林陌桑低著頭,不知如何應對,倒是對方先開了口。
“來找小辰辰?”
意外的女聲將林陌桑從焦灼中澆醒。林陌桑猛地抬頭看去,就看到一個短發美女穿著一件男款襯衫站在賴遠辰房間門口。
美女回頭向房間看了一眼,對林陌桑解釋道:“他還在睡,要不你晚點兒來?”
這回答聽起來似乎透露著什麼不可告人的小秘密。林陌桑直覺內心有一萬匹羊駝奔騰而過。什麼溫柔親和,果然都是假象啊!
賴遠辰昨天在林陌桑心中建立的光輝形象,此刻算是全然崩塌了。
“沒事,我沒有要找他。”林陌桑連忙否認,“我……隻是路過。”
林陌桑說完就低下頭移開了目光,畢竟眼前的景象著實有些紮眼。美女見林陌桑如此,先是一愣,然後笑了一陣才自我介紹道:“哦,我叫蕭甯,是遠辰的女朋友。”
蕭甯說罷,房間裏就丟出來一個枕頭,砸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蕭甯似乎笑得更開心了,回手拉上了房間的門,摟過林陌桑:“吃早飯了嗎?”
林陌桑搖了搖頭。
“那我去叫個早餐送來。”蕭甯說罷就撥通了電話,一邊吩咐電話另一端的人一邊詢問林陌桑,“跟我一起吃意式培根煎蛋和咖啡可以吧?你們小姑娘倒是都不排斥西式早餐,那你母親呢?”
“她今天要去籌備我爸的追悼會,很早就走了。”
“這樣啊。”蕭甯想了想,“會場定在哪裏?”
“原先想在F大的禮堂辦,但是因為之前一些誤會,學校不太同意,所以現在還在談。”
“嗬,學術汙點嗎?”
林陌桑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奇怪的是,蕭甯似乎對她家的事已經有所了解,才會如此流暢地對答。其實夏淑芳原本不想為林雨聲辦追悼會,畢竟那次研究項目抄襲公示的事,已經讓她和林雨聲的同事鬧得很不愉快。再加上R國學者因為造假而自殺的事情導致輿論沸騰,導致國內媒體一直追著F大不放。林雨聲雖然是被誣陷,但是儼然已經被媒體刻畫成了另外一位“偽科學家”。
如果不是秦連臻的父親秦峰力挺林雨聲,如今社會輿論怕是一邊倒,林雨聲再無翻身正名的餘地。秦峰是林雨聲多年的朋友,聽說他去世,百忙之中特意從國外趕了回來。雖然F大企圖和林雨聲劃清關係,但是許多林雨聲門下畢業的學生惦念師恩,於是就在秦峰的帶頭下,將追悼會的事提上了議程。
林陌桑與蕭甯一起吃早餐時才知道,這個完全可以靠外表吃飯的大美女,竟然偏偏是一位靠才華工作的高級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