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原來你才是鬼
紙上所畫的人大家都認識,但是估計想破了腦袋都不會想到,他會出現在長安城,此人正是在女媧宮外出現的那個瘋子。
瘋子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這個時候他突然出現在長安,意味著什麼?
也許隻能說明一個問題,他就是困擾了大家許久,一直潛藏在暗處卻又無處不在的第九個人!
“哈哈……”杜嘯林仰天一陣大笑,很多時候,越是玄乎的謎,揭開其謎底後越會覺得簡單,簡單到他曾多次出現在你麵前,隻是當時沒有想到罷了。“竟然是他!”他仰首笑著,笑容裏帶著絲苦澀,仿佛自己被愚弄了。
“統領,抓嗎?”旁邊的士衛等著他的回複。
杜嘯林擺擺手:“繼續監視,莫驚擾他。”
待士衛出去後,杜嘯林轉目看向大家:“這台戲真是越來越精彩了,你們覺得他是為誰而來?”
李駱穀尷尬地笑了笑:“連杜統領都尚未猜得出來,我等如何會知道。”
“我敢斷定他不可能是一個人,任憑他功夫再高,想要隻身一人在長安城把人救出去,比登天還難。”杜嘯林的目光從大家的臉上掃過,留意著他們的表情變化,“我會很快查出他的同黨,並抽絲剝繭推斷出他幕後的主人,第九個人的身份一旦查明,內鬼也就無處可遁。”
此話一落,牢內便靜了下來,空氣顯得壓抑。杜嘯林說得很明白,內鬼已藏不住了,最晚今天日落前,身份必然曝光,與其把同夥的性命搭進來,不若主動現身。
沒有人說話,那內鬼似乎還在堅持,他是在等奇跡出現嗎?
“現身吧。”杜嘯林站起來,傲然立於眾人麵前,“現在站出來,我敬你是條漢子,會給你個痛快,並且除了第九個人外,絕不傷及無辜。若是被我查出來,莫怪我心狠手辣,一個也不放過。”
牢門外再次傳來聲音,到了關鍵時刻,每次外麵有動靜時,都會讓大家的心提起來。
一名士衛入內,稟道:“杜統領,第九個人走入蘭陵坊福來客棧,史朝義也落腳在那間客棧。兩者未有接觸,不曾說話,但有一次兩人擦肩而過時,第九個人的手像是無意地在史朝義的手上碰了一下。”
“抓史朝義,要快!”杜嘯林驀地沉聲道,“用長安密語通知福來客棧的人,馬上動手!”士衛風一樣地跑了出去,邊跑邊傳令,須臾,外麵便傳出一陣笛音。
奎尼的身子微微一震:“抓他作甚?”
杜嘯林道:“直覺告訴我,史朝義有問題。”
奎尼冷笑一聲,本想說有問題的是第九個人,關史朝義何事。但他很快意識到這裏麵是真有問題的,第九個人為何要裝作無意識地去碰一下史朝義的手,他們在傳遞什麼信息?想到此處,他看了眼李駱穀,似乎在征詢他的意見。然而,這時候他發現李駱穀的臉色也十分可怕,白得像紙,麵無人色。
“李駱穀!”奎尼忍不住喊了一聲,顯然他被李駱穀的樣子嚇倒了。
杜嘯林霍地轉身,朝他看過去,兩眼一眯,從眼縫裏射出道精芒。
“是我。”李駱穀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眼神裏充滿了恐懼,目光一抬,看向杜嘯林,“我是內鬼。”
杜嘯林聞言,再一次被眼前發生的事震驚了,那神色就像是知道瘋子是第九個人時一樣,愣了一愣後,仰首大笑。他曾以為李駱穀最不可能是內鬼,可這世間之人啊,形同鬼魅,不可以常情揣測。
聽到李駱穀說他自己是內鬼時,其餘人也同樣覺得不可思議,他是夜郎城內探險的向導,沒有他的指引,大家會更加危險,若非他一次次地帶大夥兒脫險,可能死的就不隻是葛青輝一人了,他怎麼可能會是內鬼?特別是奎尼,他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如果說李駱穀是內鬼,那他算什麼?從頭至尾,他都不知內情,安祿山當初派他去夜郎做什麼,為何派他去了卻不告知他內情,是不信任他嗎?
“你他娘的在胡說什麼?”奎尼紅著臉朝李駱穀大聲吼,“身為拜火教教主,陛下身邊的大臣,我都不知道陛下曾派人去了夜郎,並得到了神龍令。他如何會相信你,讓你去夜郎做內應?你想害我,你他娘的想害我是不是?死在夜郎城內的金吾衛旗主金孝昌是我大燕朝可以調得動的嗎?”
杜嘯林又席地坐下,既然內鬼已現身,那麼就好好地聽他講出所有的內幕吧。
李駱穀問道:“還記得陛下派你去夜郎時,對你說了什麼嗎?”
奎尼道:“他說你是安插在李唐皇室的內應,讓我去找你。”
李駱穀道:“其實在李唐王室的內應不止我一人,金吾衛統領金孝昌也是。陛下不告訴你實情,非是不相信教主,而是為了保護教主。三個月前的夜郎尋寶行動,隻能秘密進行,參與之人也必須是不在大燕任職的隱秘人員,唯如此,方可做到絕對保密。”
“倒也是,事實證明,那次的行動,把所有人都騙過去了。”杜嘯林問道,“我奇怪的是,你早不現身晚不現身,為何在第九個人露出破綻,我下令去抓史朝義時方才站出來?”
“我不想害教主,整件事都與他無關。”李駱穀看了眼奎尼,“史朝義一旦敗露,背後的主使者乃我大燕,便不是什麼秘密了,我再藏著不啻掩耳盜鈴,與其把教主一同搭進去,倒不如主動現身,隻望杜統領能放教主出去,莫牽累無辜。”
聽著這話,奎尼的心裏五味雜陳,他知道自己不是內鬼,故一直留意著其他人的一舉一動,以為自己是個局外人,隻需作壁上觀,等著內鬼現身便是。哪裏料到自己也是局內人,隻不過是個什麼也不知情的局內人罷了!
杜嘯林問道:“莫非你知道史朝義和那第九個人接頭的內容?”
“他們是來殺我的。”李駱穀苦笑道,“讓一個人保守秘密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他死。”
門外士衛進來,說是史朝義已抓捕,由於行動及時,搜出了未及焚毀的一張紙條,杜嘯林拿過來一看,上麵隻寫了兩字:滅口。
從這張紙的內容可以看出,第九個人是想利用史朝義在大燕朝將軍的身份,入例竟門探望被抓的拜火教人員,在牢中伺機下手。此行動方案自然是可行的,無論是裴旻、武月娘還是史朝義,他們都有權探監,也完全有機會下手。但這裏麵有問題,為何是第九個人在長安城內聯絡史朝義,他們事先沒有商量好行動方案嗎?
“第九個人到底是誰。”杜嘯林把那張紙條扔了,回頭問李駱穀。
李駱穀道:“他叫尤三念,與我一樣,非是大燕朝裏的人,除了我之外,誰也沒見過他。”
杜嘯林又問:“也包括安祿山嗎?”
李駱穀點頭:“是的。”
杜嘯林聞言,這才解了心中的疑問,至此,他基本相信李駱穀就是內鬼了,吩咐士衛去抓捕第九個人後,又問道:“死在夜郎城內的,都是幽冥教的人?”
“不全是。”李駱穀道,“三個月前,我們去夜郎城時,除了金吾衛之外,其實都是傅大總管的人。”
杜嘯林冷笑道:“金吾衛的人去夜郎,沒有易裝改扮,是有意為之吧?”
李駱穀承認自己是內鬼後,神情已鬆懈下來,也笑了一聲,道:“這一點相信大家都看出來了,那次去夜郎是絕對保密的,而且拿到了神龍令後,也不能讓人看出是誰取走的。”
杜嘯林道:“安祿山斷無此計謀,如此周密的安排,應是那位傅大總管的手筆吧?”
“沒錯。”李駱穀道,“傅大總管之計謀神鬼莫測,真假難測,端的是奇人。”
“確實是奇人。”杜嘯林也不禁讚歎道,“他居然能在長安城弄出條金龍,且劫持陛下,逼他寫禪讓詔書,如此大的手筆,隻是為了混淆視聽,迷人耳目,其想象力之豐富,設計之奇詭,亙古罕見。可惜啊,棋差一著,被裴旻和武月娘兩位高手盯上,功敗垂成。”
李駱穀搖頭歎息。杜嘯林沉吟會兒,終於問出了他一直耿耿於懷的問題:“在夜郎城那些嚇唬人的幻術,是你的伎倆嗎?”
“你應該搜過我的包袱了吧?”李駱穀道,“裏麵有個白色的瓷瓶,裝的便是幻藥,用沉香、朱砂、檀香及曼陀羅花粉配置而成,隻要打開瓶塞,藥味外露,便能使人產生幻覺,這時候第九個人就會施展幻術,讓你們看到心中害怕的景象。”
“多謝坦誠。”杜嘯林道,“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李駱穀轉頭看了眼奎尼:“放了教主,雖死無憾。”
杜嘯林遺憾地搖搖頭:“我敬佩你的忠心,但安氏叛軍起兵亂唐,且又掀起如此大的風波,即便是我答應了,陛下也不會同意,恕我難以滿足你的要求了。”
李駱穀轉身麵向奎尼,磕頭跪拜:“屬下無能,累及教主,若有來生,做牛做馬以償今世之罪。”
“起來吧。”奎尼走過去扶起他,捏著他的手道,“你沒有罪,而是我大燕的英雄,為我大燕的崛起,你不辭勞苦,甚至付出生命,我為拜火教有你這樣的下屬而驕傲。一同赴死也好,黃泉路上好有個伴,來世再做生死兄弟!”
“教主且莫如此說,屬下有罪,有罪啊……”李駱穀喊著喊著,聲淚俱下。
旁邊的其餘人見狀,不免唏噓。肖如梅畢竟是女流之輩,見不得這等生死離別之場景,鼻子一酸,亦落下淚來。說到底他們曾經同甘共苦,即便政見不同,可在一起待了這麼長時間,終歸是有感情的。如果說梟雄之間的爭鬥,是為了至高無上的權力的話,那麼他們則是為了信仰和理想,此事本身就值得人去尊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