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嘯林沒去在意她的揶揄,兀自道:“在下也給肖姑娘透露個消息,在我們入長安之前,太上皇在裴旻、武月娘的配合下,成功劫獲了傅大總管尋來的一筆寶藏。”
在場眾人聽到此消息時,都無比震驚,此事太容易讓人產生聯想了。先是有消息說,傅大總管派了人混跡於他們中間,毫無疑問,此人必是內鬼無疑,後來他們在夜郎一無所獲,神龍令早已讓取走,如今也可以證實,取走神龍令的必是傅大總管無疑。那麼那批寶藏意味了什麼?是不是說,神龍令就是張藏寶圖,而那批寶藏才是真正能夠主宰天下的東西?
如果事情真是這樣,而寶藏最終又落在了李隆基的手裏,便不由得不讓人懷疑,傅大總管背後的主公就是太上皇了。如此一來,梅花衛的肖如梅、神劍幫的李頗黎自然也難逃內鬼的嫌疑。
李頗黎看了眼肖如梅,忍不住笑道:“肖姑娘,真沒想到,我倆竟是一夥的。”
杜嘯林道:“你倆是一夥的,還用得著懷疑嗎?在夜郎城的時候,就屬你對肖如姑最為照顧。”
李頗黎點頭承認:“杜統領懷疑得沒錯。”他不想否認對肖如梅產生了情愫。
肖如梅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對杜嘯林冷笑道:“沒想到你連太上皇都敢懷疑。”
“有何不敢呢?”杜嘯林笑笑。
肖如梅愣了一下,而後在心中幽幽一歎:是啊,在權力麵前,即便是父與子,照樣也能鬥得你死我活。
李駱穀奇怪地看著杜嘯林,道:“杜統領把大家都懷疑了一遍,似乎去了夜郎的人,誰都是內鬼,想說明什麼?”
“你是最不可能是內鬼的。”杜嘯林轉身朝李駱穀道,“即便摩教主是內鬼,你也有可能是被蒙在鼓裏的。當初在馬嵬驛的時候,是我把你抓了,硬逼著你去的夜郎,所以你沒有動機。”
“能被杜統領信任,在下受寵若驚。”李駱穀道,“不過杜嘯林也莫要忘了,在下是拜火教的人,即便是杜統領沒抓在下去,在下也會跟著教主去夜郎的。”
杜嘯林好奇地看著他:“莫非你定是要往內鬼這邊湊嗎?”
李駱穀歎道:“教主遭疑被冤,屬下豈能獨善其身啊!”
“你倒是忠心可嘉。”杜嘯林讚揚了他一句,朝眾人道,“不過請諸位放心,此等人人受疑的局麵很快就會改變,你們也很快就能出去。”
李頗黎好奇地問道:“莫非杜統領已大概知道誰是內鬼了嗎?”
“李少俠忒高看我了,我雖執掌例竟門,卻也非神判。”杜嘯林道,“不過笨人有笨人的方法。我已放出風去,說是到夜郎曆險之人,悉數被抓,關在長安例竟門。大家可知如此一來,會收到怎樣的效果嗎?哪股勢力最著急,你們之中對應的人,便是內鬼無疑。”
眾人聞言,深以為然,大是佩服杜嘯林的查案手段。對李家王朝而言,內鬼的存在,無疑是最大的隱患,而潛藏在暗中的那股勢力,一旦被揪出來,暴露於眾目睽睽之下,便會成為眾矢之的,無法再從容布局,所以與內鬼對應的那股勢力,聽到此消息後,必然有所動作。
“我們就等著看好戲吧。如今的消息傳遞很快,相信十天內,這台好戲就會上演,到時候我還在此地,與大家一同欣賞。”杜嘯林向他們拱拱手,走出牢房去。
杜嘯林的背影消失在牢房後,這裏便沉默了下來,靜得落針可聞。大家彼此看著,卻誰也沒有說話,內鬼的身份,關係到暗中那股勢力行動之成敗,他肯定不會輕易暴露自己,與其做無謂的猜測,倒不如十天後直接看結果。
這十天來,杜嘯林再也沒有出現過,沒有來提審,也沒有拷問,這樣的事情在例竟門是罕見的,想來杜嘯林對自己搭台將要上演的這場戲頗有信心。
到了第十天,奎尼忽說道:“事到如今,誰是內鬼,我已經不再好奇了,神龍令已不複存在,其暗藏的寶藏業已讓人取走,對於我來說,誰是內鬼都能夠接受,並且是可以理解的。大家都各為其主,都在為各自的主人盡心竭力,誰也不是魔鬼,相反,我們彼此都是有夢想的人。”
肖如梅聽了此話,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沒想到從夜郎城出來後,他的心態會發生如此大的變化。
李頗黎笑道:“這話倒是對的。”李白則歎息一聲,沒有說話。
李頗黎好奇地問道:“阿爹所歎為何?”
“結束了。”李白抬頭看了大家一眼,道,“對我們來說,已經結束了,剩下的盡人事聽天命便是。”
“結束了嗎?”隨著這一聲話落,杜嘯林大步走來,在牢門前一站,臉上帶有一絲笑意,似乎心情甚好,看來對揪出內鬼一事已有成竹在胸。
大家看到他的臉色,心頭莫名地一陣緊張,真正揭曉的時刻到了,在場人當中,似乎誰都像內鬼,卻又似乎誰都不像,那麼究竟會是誰呢?
杜嘯林彎腰低頭從牢門而入,跟大家一起席地坐下,目光炯炯:“如今長安城內已是龍潭虎穴,各方麵的人應該都到了,我們也在長安城的各條街巷安插了監視人員,並且放出了消息去,內鬼將於今晚在大理寺受審。”
受審就意味著真相隨時都會被審出來,內鬼的幕後主人自然會著急,越是著急就越會急著救人,而杜嘯林搭這台戲,真正想要找的並非內鬼,而是來營救內鬼的那股勢力,隻要把他們找出來了,內鬼自然而然也就無從隱身。此等換個角度抓鬼的計謀,可謂是絕妙至極。
杜嘯林似乎也十分得意,說完了他的布置後,掃了麵前的眾人一眼,嘴角一撇,露出抹淺笑:“說心裏話,我真的十分好奇,你們當中到底誰是內鬼,是誰究竟有如此大的能耐,與我等朝夕相處,卻能不著痕跡,任由我們怎麼猜,都猜不到是誰。”
李頗黎冷笑道:“杜統領既已成竹在胸,也就無須去猜了,等著他現身就是。”
杜嘯林搖搖頭:“如果我是內鬼,就會在這時候站出來。”
李頗黎好奇地道:“為何?”
“眾所周知,隻要進了例竟門,神仙也沒辦法把人救出去。”杜嘯林道,“明知自己逃不出去的情況下,不應該再讓同夥來送死。”
李頗黎看了大家一眼,沒再說話,顯然他認可了杜嘯林之言。
“報!”門外出現了一名士衛,“神劍幫幫主裴旻、梅花衛宗主武月娘二人,由明德門入,沿朱雀大街一路往北而行。”
杜嘯林揮揮手,士兵迅速退下,身法相當敏捷,從中也不難看出,整個長安城的密探已行動起來,一切可疑人員的行動,都在杜嘯林的掌控之中,真正的較量開始了。
“沒想到先入長安城的,是兩位的師父。”杜嘯林朝肖如梅和李頗黎兩人看了一眼,“從明德門入,沿朱雀大街往北,入朱雀門,乃皇城所在,可直通大理寺,那一帶有八個區域,東西向一條大街貫穿皇城,南北向則是三條主街區,乃尚書省、禦史台等本朝重要機構所在,而從例竟門把你等押往大理寺,則要經過東西向的大街,兩位的師父一路往北朝朱雀門走,看來意圖頗為明確。”
杜嘯林如數家珍般地說著長安城內的街道情況,並由此推斷出裴旻、武月娘的意圖,端的讓在場之人震驚不已,看來例竟門統領真是名不虛傳!
“兩位不想說些什麼嗎?”杜嘯林眼裏寒光一閃,望著李、肖兩人道,“莫非真想看著他們死在長安?”
李頗黎搖了搖頭,然後微哂著看向杜嘯林:“在下很佩服杜統領的推斷能力,不過也想奉勸你一句,莫要過於自信了,一個人太盲目自信,往往會被假象蒙蔽。我師父得知我被關在例竟門,來長安設法救我出去,有何不妥嗎?”他說完這番話後,背往牆上一靠,一副騎驢看唱本——走著瞧的樣子。
杜嘯林邊聽著他說話,邊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神色變化。到現在為止,他的神情依然輕鬆,甚至表現出一種渾然不在乎的樣子,這不像是裝出來的。無論是恩師還是同夥,當他們的性命處於危險的境地時,誰都不能故作輕鬆,因此基本可以斷定,李頗黎不是內鬼。
“此乃人之常情,自無不妥。”杜嘯林目光一轉,看向肖如梅,“肖姑娘呢,可有擔心?”
肖如梅看不慣他那副小人得誌的樣子,索性把眼一閉,不與他說話。
過不多久,又有士衛來報,並拿了張畫像過來,敢情是不明確來者是誰,因此將來者的麵貌記錄。杜嘯林接過畫像瞟了一眼,然後將紙送往大家眼前,道:“諸位可知這是哪位高人?”
“乃我大燕著名的武將史朝義。”奎尼一眼便認出了那人,且毫不隱瞞地說了出來。
“看來也是位大人物,而且是為了摩教主而來。”杜嘯林道,“教主有何話要說嗎?”
“我不是內鬼。”奎尼道,“所以史朝義即便入了長安,也不會有危險的吧?”
“隻要與我們要抓的內鬼無關,自然是不會有生命危險的。”杜嘯林道,“我大唐倘若連這點兒胸襟都沒有,何以禦天下。”
“如此便好。”奎尼說了一句話後,也學著李頗黎的樣子,把身子往後麵的牆上一靠,閉目休息。
不多時,又有一名士衛來報,同樣拿了幅畫像,杜嘯林接過一看,臉色頓時就變了,好像紙上所畫,乃是來自陰間的索命厲鬼。
大家看著他的臉色,都不覺好奇,是什麼樣的人物能讓堂堂例竟門統領這般害怕?李駱穀情不自禁地問道:“是誰?”
杜嘯林將紙往大家的麵前一攤,眾人定睛一看,齊齊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