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神童(2 / 3)

沒有人知道我與表姐之間的這次對話。更沒有人知道這次對話對我的心理和生活造成的影響。這次對話讓愛情和死亡在我的心中交彙,孕育了我終身都無法擺脫的憂鬱和恐懼。那天晚上,我就在這憂鬱和恐懼的陰影下練習巴赫的《哥登堡變奏曲》。當彈到第十六首變奏曲的時候,我聽到了從音樂深處傳來的一個很神秘的聲音:“他沒有死,他沒有死,他沒有死……”這聲音在短短的一分鍾時間裏不斷重複,讓我感受到了音樂的崇高和演奏的莊嚴。我發誓要加倍努力,要像大家期待的那樣在下一次鋼琴比賽中得獎。我要用殊榮來撫慰受傷的“天使”,我要用殊榮向表姐傳遞那神秘的信息:她的愛人沒有死,他正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長大成人……就在這時候,從衛生間裏傳來的衝水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意識到表姐剛剛上完了廁所。這種低俗的“意識”馬上帶給了我一陣強烈的羞愧。我的手指停了下來。我將臉貼到了琴鍵上。我想讓自己擺脫羞愧的糾纏。可是這時候,花灑噴水的聲音又出現了。我意識表姐上完廁所之後接著還要衝涼。我意識到她已經脫光了衣服。我聽到了她拉動浴簾的聲音,接著是從她身體上反彈出來的流水濺灑在浴簾上的聲音……強烈的羞愧立刻被更強烈的好奇代替了。我慢慢地離開了琴凳,慢慢地走出了房間,慢慢地將臉貼到了衛生間門的毛玻璃上……我什麼都看不到。但是,我能夠“聽到”。我能夠從水聲的變化裏“聽到”表姐體態的變化。那充滿誘惑的變化讓我全身激烈地顫抖起來。我感覺自己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我感覺左下腹部猛烈地抽搐了一下。我感覺一股熱浪噴出了我的身體。我感覺羞愧難當。

我隻見過一次表姐夫,就是他來將表姐接走的那一次。他看上去果然像親戚們談論的那樣溫文爾雅。我無法將他與用滾燙的鍋鏟毒打表姐的那個人聯係在一起。他將表姐接走了(或者應該說是表姐跟著他走了?!)。我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一種濃烈的怨恨油然而生。我沒有恨將我的“天使”接走的那個人,我恨的是我的“天使”。“為什麼她要跟他走?”我絕望地向母親提問。母親心不在焉地回答說:“她要回家啊。”這粗糙的回答在我受傷的心靈上又刺了一刀。“那不是她的家。”我絕望地說。“你這是什麼意思?”母親心不在焉地問,“那你說哪裏是她的家?”我低下了頭。我知道我不能說。我不能說表姐的家在遠方,在未來。我不能說她的家就是我的家。我恨表姐。我無法原諒她突然拋下我,跟著她不愛的人走了。我恨表姐。我無法原諒她讓我短暫的初戀變成了我的第一次失戀。

……十三年過去了,這一切都還曆曆在目。

如果我去參加了慶功會,我一定會情緒激動地指著站在身邊的那個禿頭對所有人說:“就是他!”他是我的老師或者說恩師。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而如果我出現在慶功會上,我會讓所有人都知道,他還是一個“魔鬼”,一個差點將我推進地獄的“魔鬼”。

我們之間的機緣是那次全省的少年鋼琴比賽。他是那場比賽的評委,而我當時還不到十一歲,是比賽中年紀最小的得獎者。比賽結束之後,他走到我父母身邊,誇獎我很有潛力,並且說他願意收我為學生。我的父母異常興奮,因為他是有口皆碑的老師,因為所有家長都夢想自己的孩子能夠得到他的指點,因為他的“願意”不僅標定了我的水準,還預設了我的前景。

經過他一年的指導,我的琴藝果然突飛猛進。那是愉快又正常的一年。每次上課,母親都會陪在我的身邊。每次課後,母親都會對名師的教法仔細評點。她說我太幸運了,能夠得到如此精到的指導。她對我的進步也同樣讚不絕口。母親甚至改變了她一貫的態度,開始認為我應該確定以鋼琴為終身的專業。

異常是從第二年的夏天開始的。我母親那天對我說,像我這麼自覺的孩子其實沒有必要每次都由家長陪著去上課了。我後來知道這其實是“魔鬼”自己的說法。我母親因此決定不再每次都陪著我去上課了。她說這是對我的一種“鍛煉”。這種“鍛煉”導致了異常情況的出現。我很快就注意到,母親在場與不在場,“魔鬼”對我會有不同的態度。母親不在場的時候,他對我會特別親熱。上課的時候,他不僅會有許多手把手的動作,他還經常會用手在我的肩膀或者後背上搓揉。而在下課之後,他不是簡單地拍拍我的頭,而是還要緊緊地抱我一下,才對我說再見。

表姐對我的影響也沒有逃過“魔鬼”的眼睛。那最神奇的兩個星期裏,他每次上課都發了脾氣。他指責我注意力太不集中,他指責我眼睛盯著的好像不是樂譜。而我“失戀”之後的第一個星期,盡管我更不在狀態,“魔鬼”卻顯得非常隨和。他好像知道我生活中發生的變故,他好像很高興我已經“失戀”,他好像有點幸災樂禍。就是在那一天,他第一次將他的手放在了我的大腿上。他用他肥胖的手指在我的大腿上演示指法和力度。他的指尖與我大腿皮膚的接觸讓我感覺肉麻。但是我不敢反對,因為他說那是他發明的特殊方法,他說在大腿上演示容易將各種技術上的要求刻入我的大腦。而那天下課之後,情緒亢奮的“魔鬼”不僅緊緊地抱了我,還在我的嘴唇上親了一下。這讓我感覺羞愧難當。

那一天,我急急忙忙往家趕。我想馬上將“魔鬼”的異常表現告訴母親。但是跨進家門的一刹那,我突然改變了主意。強烈的羞恥感讓我改變了主意。我怕母親批評我或者笑話我,我更怕母親不相信我。我決定不讓母親知道這件事,永遠都不讓她知道。接下來的那一次課,母親本來是說好要陪我去上的,但是我在上課的前一天晚上告訴她,我不想要她陪了,我想自己去。我至今也不是太清楚自己為什麼會那樣做。我也許是怕她知道了我和“魔鬼”之間的秘密。這是一個非常錯誤的決定。它讓“魔鬼”看透了我的懦弱。他看出了我完全沒有反抗的勇氣和能力。

他從此變得更加肆無忌憚了。在接下來的那一段時間裏,隻要母親沒有陪我,他就一定會反複使用他發明的“特殊方法”。終於有一天,彈著彈著,他的手指離我腹股溝越來越近。我正在不知所措的時候,他繼續前進,將手指伸到了我的褲襠裏。伴隨著恐懼感和羞恥感,我的身體出現了迅速又強烈的反應。“你看,它懂音樂。”“魔鬼”用啟發式的聲音說,“音樂讓它強大無比。”我根本就不敢往下看。我固執地盯著琴譜。我沒有中斷我的彈奏。但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彈奏什麼。我的眼前又出現了表姐濕漉和變化的體態,我好像又將臉貼到了衛生間門的毛玻璃上。我懷疑“魔鬼”已經知道了我的秘密。我感到無地自容。這時候,我的身體又被推到了崩潰的邊緣。我緊緊地夾住雙腿,想製止住身體的崩潰……已經太晚了,那股曾經令我羞愧難當的熱浪又噴出了我的身體。“魔鬼”的臉上出現了我從沒有見過的得意笑容。我還不知道應該如何反應,“魔鬼”竟做出了讓我更覺得無地自容的舉動。他低下頭,在我濕透的褲襠上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