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常備憂患和憤怒才會帶給軍人天生的威嚴,隻有常備憂患和憤怒才會帶給軍人殺伐決斷的果敢。
——摘自《魔鬼筆記》
從呂政委的辦公室出來,小黑高興地拍著王有才的肩膀說:“感謝你了,剛才你算救了老子一命,不然這三天的努力就白費了,你狗日的是我的福星,以後老子把你當神仙一樣供著。”
王有才皺了皺眉,“咱們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文化人,不要張口閉口就是老子,狗日的,老百姓說我們當兵的粗魯,就是被你這種人誤導的,要注意形象,何況你是戰區先進典型,又是連隊領導,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跟你注意個雞毛形象,”小黑不屑地說。“典型就不拉屎撒尿了?”說完小黑興奮地走了。
王有才望著他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
小黑走後,呂政委犯了難。任務本來就沒二連的,要不答應,那就是領導說話不算數。說過的話不算數就相當於放屁,領導哪能隨便放屁呢。
呂政委去找萬霸天商量。萬霸天說:“這事好辦,他不是想要任務嗎?剛好一連的人手不夠,那就把迎外儀仗的任務交給他們。”
迎外儀仗算個什麼任務?不就是外國參訪團來了後,領導陪他們在隊列前走一下紅地毯,前後不超過兩分鍾就算齊活兒。當萬霸天把這個任務交給小黑時,小黑說:“這活兒太輕鬆,我們要啃就啃硬骨頭,這種裝門麵的任務,還是交給一連吧。”
萬霸天說:“你說的對,讓你去幹這種裝門麵的事確實大材小用,不過方案早就定下來了,反正任務就隻有這些,你不幹,我就通知別的連隊幹了。”
萬霸天說完拿起電話,“喂,三連嗎?……”
小黑趕緊按住萬霸天手中的電話,笑著說:“大隊長,別人能裝,我們也能裝,你就讓我們裝一回試試。”
小黑雖然接受了這個裝門麵的活兒,二連戰士卻不情願。迎外表演和連隊內部參觀交流的重頭戲都在一連,二連的儀仗任務隻不過是一連人手不夠,臨時擠出來的活,憑什麼非要給一連打短工?
在開會布置任務的時候,連隊幾個幹部骨幹的抵觸情緒很大。王有才說了半天也沒說通,就把皮球踢到了小黑這邊。“你現在是政治指導員,這思想工作你來做。”
小黑有些火,做動員的時候說:“有些同誌想不通,說我們是在給一連打短工,你們以為我犯賤呢,給誰打短工不好,非要給一連打,我告訴你們,咱二連就不是打短工的連隊,那是三流連隊幹的活兒,我和老王為什麼要去爭取這個任務,那就是要讓大隊領導知道,一連能幹的活兒,我們二連也能幹,肯定會比他們幹的更好。領導認為我們不一定能幹好,所以不肯把最重要的活兒交給我們,但好歹給我們分配任務了,分配的就是你們認為打短工的活兒,那我們到底幹不幹?不幹,連三流連隊都進不了,幹了,就有希望,我現在隻想問你們一句,到底幹還是不幹,不幹,我現在就去跟大隊長說,這活兒老子不幹了。”
全連人麵麵相覷,小黑自上任以來,還從沒發過這麼大的火。
小黑板著一張黑臉,揮了揮手,“都愣著幹什麼,我再問你們一句,到底幹還是不幹?”
一排長何大軍站起來說:“我們絕不當三流連隊,我們幹。”
何大軍一帶頭,戰士們紛紛表示跟著小黑幹。
小黑說:“好,既然幹,那咱們就把它幹好,隻要是分配給我們連隊的任務,哪怕是掃廁所,也要掃出香味來,大家有沒有信心?”
戰士們齊齊說有。
連隊的思想被小黑這番話輕易地統一起來了,不過,王有才卻對小黑提出了批評。
“你不能這樣搞,要是戰士們說不幹,那咱們真不幹了?你怎麼給大隊領導交待?”
小黑說:“我故意這樣說的,戰士們不可能不幹。”
王有才說:“你是連隊領導能這樣說嗎?幹不幹不能戰士說了算,連隊是黨支部領導的,這是原則問題,不管上麵交給我們什麼任務,全連都要不折不扣去完成,而不是去問戰士幹不幹,戰士們不幹咱們就不幹了嗎?那還要我們黨支部幹什麼,還要我們領導幹什麼?”
小黑說:“跟你們搞政工的人打交道太麻煩,這屁大點的事,你還上綱上線,我這叫激將法,懂嗎?”
王有才說:“這可不是小事,帶連隊不是這樣帶,得按組織程序走,這是原則問題,原則問題一點不能馬虎。”
小黑聽了心裏很不爽,對王有才說:“你這話我聽明白了,你的任職命令是政治指導員,又是連隊黨支部書記,現在又行使連長職務,連隊軍政大權都在你手裏,以後連隊的事聽你一人的就行了唄,那好,王大原則,這活兒反正已攬下來了,你說怎麼幹就怎麼幹,我說話反正不好使,那就聽你的。”
小黑當起甩手掌櫃,想難為一下王有才。不過,王有才真不愧是一連出來的,大場麵見多了,儀仗程序也相當熟悉,一天之內,就把整個儀仗方案搞了出來,得到了大隊認可。
小黑不參與,正中王有才的下懷,幹得那叫一個歡實。按照儀仗方案進行編組訓練,號令之下,連隊莫敢不從,這才是當連長的感覺,連長連長,一連之長,連隊就應該聽連長的,辦起事來也順暢得多。要是他這個代連長能一直幹下去,那就爽歪歪了。
王有才的歡實勁並沒保持幾天。外賓將於一星期後來大隊,留給他們準備的時間不多。呂政委在給迎外參演部隊做動員時,把這次迎外提高到了“講政治、為國爭光”的高度,大隊長萬霸天更是天天泡在訓練場,細摳戰士的每個動作。摳完一連,就來二連,並和呂政委兩人按照外賓來時的程序走一遍。
呂政委模仿的是外軍魔鬼校長,萬霸天陪在他身邊。兩人從一條便道向紅地毯走來,王有才跑步上前,敬禮,報告:“將軍閣下,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特種部隊野狼大隊儀仗隊列隊完畢,請你檢閱。”
王有才的動作幹淨利索,完全有別於人們常見的政工幹部拖泥帶水粘粘糊糊的形象,稍有欠缺的是,他的聲帶不夠寬,聲音提高了後,顯得有些尖細。
兩位領導從隊列前走過,受閱隊員握槍,行注目禮。走到盡頭,兩名隊員展著八一軍旗,“魔鬼校長”向軍旗敬禮,整個受閱儀式結束。
萬霸天轉身回來,對王有才說:“雞毛炒菲菜,亂七八糟,就這副德性,讓洋鬼子看了,那八國聯軍不又得打進來。”
王有才懵了,先前他感覺自己這套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心裏還有些得意,本期望兩位領導能來個當場表揚,沒想到領導扔出的不是糖衣炮彈,而是威力巨大的臭氣彈,差點將他轟得人仰馬翻。
見王有才一臉茫然,萬霸天雙手叉腰,對二連說:“一個國家要有民氣,一個人要有誌氣,一支部隊要有士氣,士氣是什麼?是戰鬥力是自信心的表現,儀仗隊能給別人看什麼?不是看裝備有多先進,武功有多高超,看的就是特種兵無堅不摧的鬥誌,看的就是特種兵舍我其誰的精氣神,你們這副丟了老二的太監樣兒,還讓他們看個屁,給你們兩天時間,不行趕緊換人,別他媽給老子丟人現眼。”
萬霸天炮轟完,呂政委也開了火,指著王有才,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大隊長講了,我就不多說了,我認為大隊長說得很好,我完全同意,要有精氣神,我相信你們會找到這個精氣神的,繼續練吧。”
呂政委說完,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頭對王有才說:“你這聲音還得練,太尖,不行趕緊換人。”
王有才泄了氣,全連本來和他一樣,興致挺高的,被兩位領導一訓,連魂都丟了,上哪兒去找精氣神?
晚上熄燈前,王有才坐在床頭,泡著腳,一籌莫展地撓著頭,見小黑躺在床上,耳朵裏塞著隨聲聽,很悠閑地聽起音樂,就對他說:“都啥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聽歌?”
小黑摘下耳機,向王有才探了探頭。“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我不跟你說,難道我跟自己說。”
小黑的動作很誇張,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下床穿上鞋,用標準的立正姿式站在王有才麵前。“報告連長和支部書記,請問有什麼指示?”
王有才像打量怪物一樣望著小黑,“什麼連長書記的,你搞什麼名堂?”
小黑說:“你現在又是連長,又是支部書記,我什麼都不是,當然得向你報告了,請問領導有什麼指示?”
“你別這樣好不好?”王有才好像在跟小黑商量,“前兩天批評了你,那是黨組織內部的批評與自我批評,這是黨的組織生活,你還記了仇?你這樣搞,我們還怎麼共事?”
小黑見王有才都快氣歪了,笑了笑說:“報告連長和書記,我覺得你批評得對,所以我正在改正,改正不好的地方,請連長和書記及時批評。”
“批評個屁!”王有才忍不住破口大罵,“兩天以後,要是他們看了還不行,咱倆都得挨批,這活兒是你攬下來的,你狗日的現在當甩手掌櫃,你他娘的太不地道了。”
小黑正色道:“連長和書記同誌,你說過,我們是文明之師,是有文化的人,不能隨便罵人,要注意形象。”
“我注意個雞毛形象,”王有才拍了拍床鋪接著罵。“我就罵人,就罵你怎麼了,我現在才知道,原來罵人這麼爽。”
小黑一副鄙視的表情,指著王有才道:“就這麼點鳥事,就把你為難成這樣,連長是幹啥的?是專打硬仗啃硬骨頭的,這活兒算硬骨頭嗎?最多就是塊稀泥,我看你還是幹你的老本行,當指導員和稀泥去吧,你沒當連長的命。”
“誰也不是天生就能當連長的。”王有才仍不服輸。
小黑說:“我這樣的人天生就是幹連長的,隻是你狗日的不相信。”
王有才說:“你行那你來!”
“這可是你說的啊,書記同誌,”小黑興奮地拍了拍王有才的肩。“我可沒跟你搶連長幹,是你自己讓我幹的,以後訓練方麵的事,你做好宣傳鼓動就行,別的就不用你摻合了。”
王有才說:“你少跟我吹牛,你能耐先把這一關過了再說。”
小黑胸有成竹地說:“那你就好好學著點,看本連長是怎麼幹的。”
小黑的訓練方法讓王有才開了眼,不走隊列,不站軍姿,每個人,用洗臉盆裝滿一盆水,在連隊門口一字排開,等候小黑指示。
不光王有才搞不明白小黑要幹什麼,連隊所有人都搞不明白,搞儀仗訓練,練的是單兵精神風貌,這個精神風貌從哪裏來?那都是在隊列訓練中,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你狗日的不抓基本功,讓每個人端盆水聽用,是準備洗澡呢,還是準備遊泳?
小黑站在隊列前說:“大家不要這樣瞪我,我沒瘋,我知道搞的是儀仗訓練,儀仗兵的那套東西,沒個三年五年練不成,我們是特種兵,那一套練成了也沒用,儀仗式最多兩分鍾,那我們在這短短的兩分鍾內,能給別人看什麼?大夥有知道的嗎?”
全連沉默不語。
小黑點了吳大富的名,“吳大富,你說說。”
吳大富立正回答:“大隊長說了,看的是我們的精氣神。”
“對頭,”小黑點點頭。“大隊長昨天說到了點子上,我們通過這兩分鍾,讓他們看的就是我們的精氣神,這個精氣神從哪裏來?從我們的眼睛裏來,你們都互相看看,一個個睡眼巴叉,好像鴉片癮犯了一樣,能有精氣神嗎?”
全連人互相看了一眼,聽了小黑的話,禁不住笑了。
“啥叫精氣神?那就是前段時間我講的戰鬥精神。”見眾人有些迷茫,小黑接著說,“就是前幾天我打了大鴨蛋的那回,大家有沒有記住的我講的戰鬥精神?”
大家哄地一下笑了,打了大鴨蛋還好意思說出來,真不嫌丟人。
連部通訊員甄美南打了聲報告:“報告連長,我記得一句,特種兵就是特別有種的兵。”
“很好,還有誰記住什麼了?”
“報告連長,我記得你說過,一個沒血性的兵永遠不是一個好兵,一個沒血性的連隊在關鍵時刻肯定是一個不敢流血的連隊。”一班長楊誌剛回答。
小黑很滿意地點點頭,“很好,還有嗎?”
吳大富說:“我還記得你說過,什麼叫戰鬥精神?用古人的話講叫‘氣’,你說是心氣,霸氣,通俗一點說,那就是血性。”
小黑興奮地搓了搓手,“太好了,原來我說的話大家都沒忘,我隻想問一句,大家是想當一個牛逼的兵,還是想當一個慫兵?”
全連的激情被小黑瞬間調動起來,齊聲高喊著:“牛逼,牛逼。”這麼多人,群情激昂地喊著這個不雅的詞,引得周圍其他連隊紛紛側目。營長趙鐵龍跑出來,把王有才叫過去訓道:“你們連隊瘋牛病犯了還是吃了大糞,瞎嚷嚷什麼?”
王有才說:“我們代指導員在搞思想發動。”
趙鐵龍說:“有這樣搞思想發動的嗎?要喊去廁所喊,別在這裏汙染空氣。”
王有才低頭回來,對小黑說:“營長說我們不注意文明,讓你注意點影響。”
“別管他,我們接著來。”小黑說完對全連人說,“很好,既然不想當一個慫兵,那就當最牛的兵,現在,隻要把我們最牛的一麵展現出來就行。”
一班長楊誌剛說:“連長,你說的這些我們都明白,可我們是儀仗表演,站在那裏,動都不能動,這怎麼展現?”
“你這個問題問的好,這也是我今天要大家重點訓練的。怎麼展現?書上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我們要做的就是打開這扇窗戶,讓洋鬼子看到我們的勇猛,看到我們的霸氣,看到我們無堅不摧的鬥誌和敢打必勝的決心。”
小黑這樣一說,全連人又懵了。要是眼睛有這麼大的威力,那還造飛機大炮幹什麼?打起仗來,跑到陣地上對敵人瞪眼睛就OK啦。
小黑見大夥對他的話保持懷疑,接著說:“大家見過狼的眼睛嗎?你們肯定沒親眼見過,我在國外訓練時見過,你要跟狼對視上五分鍾,就知道眼睛的威力了。好了,回到我們的迎外任務上,我們搞儀仗表演,隻能站在那裏讓洋鬼子看,他看我們,我們也看他,人的眼睛是最嚇人的,你們互相試試,你要心裏沒底,你敢跟人對視嗎?”
大家試了一下,果然發現和人對視時,心頭禁不住會發虛,要不就是繃不住先笑了。
“我們現在隻練眼神就行,踢正步走隊列也用不上,怎麼練?”小黑指了指地上的那盆水,“這就是我的獨門秘方,和狙擊手訓練眼力的方法是一樣的,瞪著眼,用水潑,不要眨眼,能堅持兩分鍾不眨眼,應付洋鬼子就綽綽有餘。”
小黑說完蹲下身,示範了一下,然後抬起頭,挺著一張濕淋淋的臉,果然沒見眨一下眼皮。
全連人跟著小黑動作做了一遍,堅持了十秒鍾,就有人挺不住了。
小黑說:“專業的狙擊手,能在各種複雜環境中,時刻保持一雙警惕的雙眼,就連沙子吹進眼裏,也能保持不眨眼,要練就這個功夫,一天兩天不行,我現在隻要求大家能挺住兩分鍾就行,通過外部刺激,短時間內是可以達到的。”
全連人重複著小黑所教的動作,一個個努力瞪著雙眼。
見王有才沒事地站在一旁,小黑走過去說:“大家都在練,你不能閑著。”
王有才說:“我是指揮員,練眼睛沒用。”
小黑說:“這個我知道,但你的聲線不行,你得練練你的報告詞,你的精氣神全在報告詞上,能不能給大家提神,能不能把洋鬼子震住,首先就得靠你這一嗓子吆喝。”
王有才喊了一嗓子,“將軍閣下,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特種部隊野狼大隊……”
“停停停,”小黑擺了擺手。“你這不是報告,是在趕鴨子,聲音再高一點,再有力一點。”
王有才真像鴨子一樣伸了伸脖子,“再高聲音就破了。”
“破了沒事,我那裏有獨門秘方,專門亮嗓的,喝了保證你能喊破天。”
王有才又聲嘶力竭地喊了幾聲,捂著喉嚨說:“真沒法高了,嗓子發癢。”
小黑說:“你這樣子哪像個指揮員,嗓門洪亮是每個指揮員的基本功,打仗的時候,炮火連天,如果嗓門不高,隻有鬼能聽清你下的命令。”
王有才受了小黑的這番刺激,扭頭跟自己較上了勁。“將軍閣下,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特種部隊野狼大隊儀仗隊列隊完畢,請你檢閱。”
那聲音一遍比一遍高,而小黑仍在一旁朝他喊:“氣沉丹田,聲音再高點,再高點。”
王有才喊出的聲音已像鬼哭狼嚎。
練了一天,戰士們的眼睛都充血紅腫。王有才扯著破鑼嗓子對小黑說:“不能這樣搞了,再搞大夥就瞎了。”
“瞎不了,”小黑蠻有把握地說。“晚上睡覺前讓他們抹點眼藥膏就好了,你專心練你的報告詞。”
“再練我就廢了,”王有才拖著嘶啞的聲音說。“你的亮嗓秘方呢?”
小黑從抽屜裏拿出一包中藥,對王有才說:“管不管用你喝了才知道,不過,你要少喝點,這玩意兒滋陰壯陽,喝多了流鼻血。”
“太好了”王有才一把接過小黑手裏的中藥,“隔幾天我媳婦要來,要是真能壯陽,那就派上大用場了,還有沒有?我留著備用。”
小黑又從抽屜裏拿出一包,“千萬不能喝多,出了問題我不負責。”
“不就是流鼻血嗎?我滿腔熱血,流它幾滴沒事。”王有才滿不在乎。
小黑的亮嗓秘方還真有效果,第二天,王有才起床就亮了一嗓門,語音清亮圓潤。這把他樂壞了,出去訓練的時候,就提著泡藥的大塑料杯子,喊幾嗓子就喝一口。
頭天的眼部刺激法也取得不錯的效果,大多數戰士都能堅持兩分鍾不眨眼了。這時小黑又將戰士分成兩人一組,互相對視,不但要求不準眨眼,眼神還要凶狠,鋒利如刀。為了保證不笑場,戰士們互相板著臉,一臉仇恨地對視著。
“不是仇恨,是凶狠,是憤怒,當你心裏有了憤怒,你的眼神自然就凶狠了。”
“報告連長,我心裏挺樂嗬的,沒有你說的憤怒。”連隊文書吳大富回答道。
小黑踢了他一腳,板著臉說道:“要是“米國”鬼子說他沒有憤怒我還相信,你有啥資格樂嗬?作為一個號稱大國強國的軍人,國家還沒統一,這難道不該憤怒嗎?”
吳大富不服氣地說:“這關我啥事,又不是我能決定的。”
“你是決定不了國家大事,但作為軍人,你可以決定是麻木不仁還是憂患警醒?嶽飛的怒發衝冠就是典型軍人式的憤怒,怒其國恥,長恨難消。記住,憂患和憤怒才是軍人的美德。隻有常備憂患和憤怒才會帶給軍人天生的威嚴,隻有常備憂患和憤怒才會帶給軍人殺伐決斷的果敢!”
小黑這樣一說,大家的臉沉了下來,在找小黑所說的憤怒感覺。小黑在人群中逐個糾正,“不是眼部用力就憤怒凶狠了,你們擠眉弄眼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洋鬼子看了還不得笑話,這個憤怒是從內心通過眼神傳達出來的一種鬥誌和鋒芒,你們想象自己的眼神就是一把刀,盯住人的時候,那把刀就砍出去,所到之處,片甲不存,大家好好找找這感覺。”
找了快一天,大夥才勉強找到這種感覺。小黑說:“很好,明天大隊長和政委來看的時候,大家保持這種狀態就能過關,再練幾天,我保證你們的眼神能戳掉洋鬼子的一塊肉。”
王有才的感覺也不錯,報告詞與前兩天相比,已有質的飛躍。為了保證第二天大隊長和政委檢查時不出問題,就把小黑給他的另一包藥泡在杯子裏,臨睡前喝了滿滿一大杯,晚上起來上廁所時還喝了好幾次。
第二天一早,萬霸天就與政委來到二連的訓練場,讓二連按正式迎接外賓的規格來一次。王有才像打了雞血一樣,分外精神,等到萬霸天與呂政委走到預定位置,高呼了一聲“立正”,這一嗓子喊出口,把他自己嚇住了,嗓門又尖又細,像個女人的聲音,全連人和兩位領導都聽得一愣。
王有才以為自己的聲音起得急了,愣了一下,接著按程序向兩位領導跑去,敬禮,報告:“將軍閣下,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特種部隊野狼大隊儀仗隊列隊完畢,請你檢閱!”
問題大了。
王有才的聲音在一夜之間真變成了女人腔,惹得萬霸天與呂政委好生詫異,搞得王有才滿臉通紅。兩位領導沒說話,按程序走完一遍,目光在受閱的每個隊員臉上掃過,兩位領導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很好,眼裏有殺氣了。”萬霸天回到隊列正前方時點頭說,“如狼似虎,這才是特種兵,指揮員的報告太差勁,什麼玩意兒嘛,好聽點,說你是女人,難聽點,人家還以為你是太監。”
萬霸天這樣一說,隊列哄地一下笑了,王有才更是無地自容,紅著臉,手足無措地說:“昨天都挺好的,今早不知為啥變了。”
呂政委說:“前幾天也不咋的,你的聲音本來就尖,提不上去,以為你練練能提上去,沒想到你練成女高音了。”
“這不行,得馬上換人。” 萬霸天的口氣不容商量。
王有才一聽,就蔫了,心裏怒罵:“狗日的小黑,你的獨門秘方把老子害慘了。”
萬霸天與呂政委的目光從二連的幾個幹部身上掃過,搖了搖頭,幾個人從形象到氣質都不太合適。
呂政委說:“我看,還是讓一連長劉一豹來臨時客串一下吧,他們的功夫表演安排在後麵,時間上來得及。”
讓劉一豹來指揮二連,那不真變成給他們打短工了?小黑急忙從隊列中走出來,對兩位領導說:“咱二連有的是人,用不著找外援,我可以試試。”
小黑說完沒見有任何準備,張嘴就來。“將軍閣下,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特種部隊野狼大隊儀仗隊列隊完畢,請你檢閱!”
這嗓門,比手雷還響,聽得周圍的人心頭一震,耳膜嗡嗡直響。萬霸天滿意地點點頭說:“不錯,就要這種嗓門,聽了提氣。”
呂政委仔細打量小黑一番,搖頭對萬霸天說:“嗓門倒是可以,可他的個子太矮,讓他當指揮員,顯不出我們特種兵的威武。”
小黑不服氣地說:“報告政委,你這話不太恰當,大隊長個兒也不高,可他照樣能當大隊長,我為什麼不能當指揮員?”
呂政委看了萬霸天一眼,又看了看小黑,尷尬地不知說什麼了。
萬霸天瞪了小黑一眼,“你他媽挺會找靶子,政委說你個兒不高,你把我也捎上了,這個儀仗指揮上頭是有規定的,最低也要一米七五以上。”
小黑說:“這個規定沒道理,我們是特種兵,又不是真正的儀仗兵,挑個高的有什麼用?”
萬霸天說:“外國人本來就高大威猛,你我這海拔往他身前一站,那還不成老鷹捉小雞了,你要在一天之內,長到一米七五,這指揮員就讓你幹,長不了,你就閉嘴。”
這可難住了小黑,個子是爹媽給的,小黑滿打滿算才一米七,一天之內,長五厘米,找幾個人把他按住兩頭撥也長不了那麼快呀。
可讓一連長劉一豹來當指揮員,二連人情感上接受不了,二連找個像樣的指揮員都找不出來,傳出去還不把人笑話死?
小黑犯了難,午休的時候,在宿舍坐立不安。王有才對小黑說:“我發現個問題。”
“啥問題?”
“這事我前前後後想了一下,我覺得你才像一連派來的臥底。”
“你狗日的瞎說,我怎麼會是一連派來的臥底,我又不是一連人。”
“你不是一連的那你害我幹啥?”
“我怎麼害你了?”
王有才指了指泡藥的塑料杯,“你整的什麼破藥,喝了害得我嗓子變成了這樣?你安的什麼心?”
小黑看見水杯裏泡了兩包中藥,忍不住哈哈大笑。“我就說你狗日的怎麼變成了女人,原來把兩包藥都泡了,我說不能多喝,你偏不信,這可不能怪我。”
見小黑樂成這樣,王有才心頭更氣。“這都是你的陰謀,你想當指揮員,故意讓我喊破嗓子,然後給我下毒,你存心害我,現在你滿意了吧。”
“我可沒你想的那麼陰險,這藥是中藥店配的,我說過這藥滋陰壯陽,誰知道你怎麼回事,陽氣沒壯起來,反把你的陰氣補上來了,都怪你喝太多,你要真變成女人,咱二連就出大名了。”
“這都是你一手策劃的……”王有才一激動,嗓音又變得尖細起來,趕緊收口,低聲說。“還是老天開眼,沒讓你狗日的陰謀得逞,他媽的笑死我了,居然材料不夠,你也差了那麼一大截……”
“砰”,小黑一拳捶在桌子上,咬著牙對王有才說。“要不是你變成了女人,我今天非揍你不可,不過,算你命大,我從不打女人。”
小黑說完故意笑了笑,王有才正瞪眼的時候,房門被推開了。
通訊員甄美南進來對兩人說:“大隊值班室電話通知,根據大隊領導指示,下午三點鍾,一連長劉一豹來連隊進行儀仗訓練,讓我們做好配合。”
小黑一腳踢飛了屋裏的馬紮,“配合個屁……”
連隊幾個排長這時也闖進連部,對小黑說,要是劉一豹來二連指揮,他們絕不服從,二連的人死也不會給一連打短工。
小黑揮手讓幾人出去,回頭對王有才說:“快想個辦法,真要讓你的老相好來二連指揮,那以後咱們在野狼大隊就沒法混了。”
王有才也沒什麼好辦法,撓了撓頭,目光落在辦公桌的一摞報紙上,一個封麵模特用嫵媚的姿式展示著她傲人的身材。
“有了。”王有才興奮地拍了拍桌子,拿起報紙對小黑說,“你看。”
“你個老騷包,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看美女?”
“我是讓你看她的鞋,”王有才指了指封麵美女。“你看,她的高跟鞋至少有十厘米,你要是找一雙十厘米的高跟鞋穿上,那不遠遠超過一米七五了嗎?”
小黑將報紙抓過來,一把扔在地上。“那是你們女人穿的,讓我穿這個,虧你想得出來。”
王有才說:“我以為你很聰明,原來你並沒禿頂,你的IQ也不過如此,知道高跟鞋是怎麼來的嗎?這玩意是國外古時候的宮延貴族男人穿的,顯得身材挺拔優雅,後來慢慢變成了女人的專利,所以你要穿高跟鞋,也不會有人說你變態的。”
小黑說:“你才變態呢?我個矮怎麼啦?我矮的有誌氣,小平同誌個兒也不高,不照樣當偉人嗎?”
“個高個矮跟能力和誌氣沒關係,”王有才說,“上邊不是規定要一米七五以上嗎?這是惟一的辦法,不然,隻能讓劉一豹來指揮咱們了。”
王有才本來是刺激小黑的,沒想到小黑撿起地上那張報紙,琢磨好半天後,笑了。“狗日的王有才,你太有才了。”
王有才摸摸腦袋,嘿嘿一笑說:“我自己總結過,跟天才比起來,我還有點差距,但不可否認,我確實有才,要不我爹媽怎麼給我取名叫王有才呢?這個靈感一來,就像拉屎一樣,想憋都憋不住。”
小黑興奮地拍了一下王有才,興衝衝地說:“隻要能過這一關,穿高跟鞋又能咋的,老子不怕別人說我變態。”
小黑說完興衝衝地拿著報紙走了。搞得王有才一愣,嘴裏自言自語,“難道真變態了?”
下午一上班,小黑就拿著卷尺闖進萬霸天辦公室。萬霸天驚詫地看著突然長高一頭的小黑,仔細看了半天,終於在他的那雙超大作戰靴上看出了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