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種部隊不需要農民,更不需要那麼多無用的炮灰。
——摘自《魔鬼筆記》
“紅燒豬蹄”成了野狼大隊最火的一個詞,也成了小黑聞名野狼大隊的絕技,各連的牲口都在添油加醋地描述著小黑給徐春來上“紅燒豬蹄”那道菜的情景。都說豬蹄是美容的,徐春來不但沒能美容,反倒毀了容。
大隊關完小黑的禁閉後,沒對他繼續處理,營裏還是讓他在副營長的房間裏閑著。這時,副營長因為家屬生病住院從農場回來。農場場長早就報了轉業申請,準備回家歇著了,農場的幾個鳥人不能不管,這樣一來,營裏就得考慮再派個幹部過去,兩位營頭腦子靈光一閃,想到小黑。
趙鐵龍說:“要不派他去農場吧,反正是暫時的,把他放在營部不如放在農場妥當。”
盧啟國說:“這個主意好是好,可萬一他在那邊再搞點事,我們營裏就麻煩大了。”
趙鐵龍說:“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他能搞出啥事,就怕他不去。”
沒想到兩位領導跟小黑一說,小黑欣然同意,並慷慨激昂地表示,隻要部隊需要,隻要有事幹,讓他幹什麼都行。
兩位營頭高興得嘴都合不攏,決定用營部的車,馬上送小黑去農場。
小黑要早知道野狼大隊的農場是啥地方,估計他就不會那麼爽快地答應。
農場是野狼大隊的流放地,就跟古時候朝延將犯人發配到邊彊流放地進行勞役一樣。
對野狼大隊大多數自我感覺良好的牲口來說,去農場就是恥辱,是不配稱做特種兵的慫人、膿包、軟蛋、膽小鬼、操蛋兵、臭狗屎、爛泥扶不上牆等暫時不能或不想離開部隊的廢物回收站。
而對這些不適合當特種兵或因其他原因在野狼大隊混不下去的人來說,農場是他們的安樂窩,是他們破罐子破摔的人生舞台,是他們還可以稱作當兵的而不被人嘲笑的避風港。
野狼大隊這樣的戰略殺手鐧部隊,本不該讓一群特種兵去喂豬種菜,聽起來就像一個笑話。但這是我軍特色,基層團一級的單位大多都有這樣的農場。
萬霸天當上野狼大隊狼頭後,就把農場解散了。原來的二三十號人,變成了現在留守的幾個鳥人。
農場的人員也發生了變化。因為離部隊駐地遠,在一個大山溝裏,幾乎與世隔絕,誰都不想去。所以野狼大隊之前規定,凡在農場呆滿兩年的幹部,優先晉升,每年的立功受獎也會朝農場傾斜。這樣一來,去農場任職就相當於去鍍金,響應的人不少。
農場解散後,之前的那些優惠政策當然也沒有了,這樣一來,更沒人願意前去。
不過,萬霸天有辦法,不是沒人願意去嗎?那我把這個難題交給各營。由各營輪流做莊,各自負責兩年。
營裏在落實這項指示時,當然有考慮,誰都不會把最優秀的幹部和戰士弄到農場去。因此,從當年的一營開始,農場就成了一些“問題幹部”和“後進戰士”的流放地。
還有一點差點忘了說。基本上每個去農場當所謂場長的幹部到農場後混得都很慘,估計他後來做夢時都會被嚇醒。因為凡是被打發到農場去的兵,都是各個連的極品鳥兵,簡直就是極品中的極品。一群極品鳥兵在那裏根本就不知道啥叫“尊幹愛兵”,也不知道啥叫條令條例,幹部在他們眼裏,當然就成了他們“專政”的對象。
野狼大隊除了二連人以外,其餘的聽說小黑被發配去了農場,都說,像他這樣的不長眼色的傻貨,去農場鍍點金回來,估計就該學聰明了。
也有的說小黑估計回不來了。因為聰明的人在那裏混一段時間後,都會主動提出,是該結束自己吃白麵饃饃的軍旅生涯了。
營部的車帶著小黑在沒有正式公路的山路上顛簸了兩個多小時後,才到達農場。
小黑下車,看到農場之後,當時就傻了眼。所謂的農場,不過是在一片亂石嶙峋的山間峽穀中,佇立著幾圍低矮破舊的平房,構成兩個套進的四合院。而菜地,卻是河溝的山坡上一圈圈用石頭圍出的空地。峽穀的風很大,卷起殘葉和小石頭在回彎處發出淒厲的嗚嚎。
小黑倒抽了一口冷氣,回過頭,才發現營部的車早就像逃命一樣開走了。
小黑提著背包向平房走去。在走進一間鐵門虛掩的院子後,突然從裏麵衝出一隻黃狗,猝不及防地朝他撲來。
小黑用手裏的包順勢一擋,抬腿一腳朝狗頭踢去。隻聽一聲慘嚎,黃狗的身體飛了出去,無力地倒在牆邊,發出垂死前的呻吟。
小黑拿著包,四下環顧,抬高聲音喊道:“有人嗎?人都到哪裏去了?”
沒人回答他,院子裏除了風聲以外,死一般的沉靜。
小黑拎著包繼續向前走,院子前方是另一道鐵門,穿過這道門,前方還套著一個院子。
門同樣是虛掩著的,小黑拉開門,見到一根繩子在門的另一邊迅速向上彈去,接著一大堆東西從頭上一個桶裏傾泄而出,當頭朝小黑砸來。
誰會想到門後還有玄機?這種機關,估計小時候玩過的人都不陌生,要沒有防備,十有八九,誰都難以逃過。
要不是當場親眼所見,誰都想不到小黑的反應如此之快,見到頭上的東西砸來,扔掉手裏的包,平地一個空翻,落地時,站在兩米之外。
桶裏倒下的,是整整一大桶沙土,全都砸在小黑的行李包上。這時門裏傳來一個聲音:“農民,你他娘的輸了吧,他躲過了狗,不可能躲開老子的暗算。”
接著門口出現一張圓圓的大臉,臉上烏七糟八,好像生下來就沒洗過臉,一雙黑眼珠閃動,當他看見小黑氣定神閑地站在幾米之外,身上一點土漬都沒有時,兩隻大眼珠定住了。
接著門口擠出另外一張瘦臉,兩眼賊溜溜亂轉,當他看到小黑時,也愣在了那裏。
圓臉的大頭說:“你把狗……把狗踢死了?”
小黑提起行李包,拍了拍上麵的土。
“它隻是暈過去了,還有什麼機關?”
圓臉站起身,站在門邊,高大的身體像一堵肉牆,將整個門塞得嚴嚴實實,對小黑說:“你你你來得太……太快,還有的機關他們還在屋裏想呢,這是瘦猴想的,說是給你的見麵禮……”
圓臉說話很慢,憨厚中透出幾分可愛。
瘦臉大概就是圓臉所說的瘦猴,從門縫裏縮回去,在裏麵罵道:“狗日的農民死老二,你娘的怎麼出賣我?”
叫農民的圓臉轉過身,嚷道:“你輸了,把那五十塊錢給我,以後,你不能再叫我農民死老二……”
瘦猴轉身就跑。
“誰跟你賭了,老子沒錢,你個農民死老二。”
“說好你輸了把錢給我,以後再不準叫我農民死老二,你不想認賬?”
說完操起門邊一根碗口粗的圓木,追上去,他的身體粗壯,手裏雖然舉著一根幾十斤重的木頭,卻一點不顯笨重,將身體靈巧的瘦猴追得團團轉,可想而知,農民的體力何等了得,讓一旁觀看的小黑也暗暗驚歎。
院裏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瘦猴就在這些雜物中間和農民繞來繞去。
小黑哪見過這等鳥兵,見了幹部不但沒放在眼裏,還拿這些把戲作弄,喊了一聲,“都給我站住。”
叫農民的倒是站住了,那個叫瘦猴的卻挑釁地望著小黑,吐出一口唾沫。
小黑放下手裏的包,一臉慍色地朝瘦猴走過去。就在這時,一根繩子從小黑的腳下彈起,隻聽後麵的農民大喊了一聲:“那是機關,小心……”
接著看見幾根繩子打成的活扣像張著的網,從不同方向朝小黑撲去。小黑的身體向後一閃,避開了追麵而來的繩扣,卻沒躲開腳下,一個繩扣套住他的腳,瞬間就將他拉到了空中。
瘦猴見小黑頭朝下倒栽著被掛到了空中,拍著手興奮地跳了起來,嘴裏一陣哈哈大笑,朝前院奔去,一邊跑,一邊喊:“瘋子,豬黑,快出來,我把他狗日的吊上了。”
農民扔掉手裏的圓木,看著在空中掙紮的小黑,歎了一口氣,搖著頭說:“那是九連環,你越動,它綁得越緊,我們這兒,除了瘦猴,沒人解得開。”
農民說完也朝前院走去。掛在空中的小黑喊了他一聲,“你也隻知道圍觀嗎,很好看很好玩是嗎?”
農民說:“那結真的隻有瘦猴能打開,裏邊有軟鋼絲,除非用鉗子絞才能絞斷,可是……我知道鉗子放哪兒的,我也不能幫你絞斷,要不然他們得收拾我,你不知道,二連來的到哪兒就是死老二,老受人欺負了……”
農民說完搖頭進了前院。
卻說瘦猴奔向前院宿舍,沒見到人,急忙朝廁所方向奔去。見到兩人就喊:“你們不用再埋機關了,我已把他吊起來了。”
幾人急忙朝前院奔去,可他們並沒在空中見到人影。此時的小黑,正穩當地站在地上,將手裏的繩子扔到一邊,不屑地看了他們一眼,接著拎起自己的包,朝前院走去。
瘦猴跑過去,撿起地上的繩子,並沒看到有絞斷的痕跡,望著小黑的背影,像得了老年癡呆症一樣,喃喃自語:“這怎麼可能?這是不可能的!”
那個眼角帶著疤痕的高個吼了一聲“農民”,胸前掛著白圍裙的農民手裏拿了一把大勺應聲跑出來,望著眼角帶疤痕的高個,有些膽怯地問:“瘋子,你叫我?”
瘋子問:“是你破了瘦猴的九連環?”
農民說:“我見新來的領導這麼快就進去了,我以為是瘦猴幫他解的呢,要是我能解開九連環,那瘦猴還不得去上吊。”
叫瘋子的對跟他一起出來的人說:“這就奇怪了,九連環他都能破,難道是個高手?豬黑,接後能不能搞死他,就看你的了。”
叫豬黑的自信地說:“搞不死他,也會把他搞臭,瘋子你放心吧,搞不了他,我自己跳糞坑裏淹死。”
兩人瞄了一眼前院,臉上露出詭異的微笑。
沒過多久,農場場長老郝扛著一個大包回來,原來是到山外買酒去了。
老郝其實隻有三十歲,模樣卻像個小老頭。這哥們是個神人,原先在三連當司務長時,挪用幾千塊錢支資助老家的大學生上大學,查出來後被貶到這裏。有人說他傻X,有人說他是好人。奇怪,在農場,他卻跟這幾個鳥人處得其樂融融。
老郝見了小黑很客氣,老遠就伸出手,不停地說辛苦。寒喧過後,老郝就帶著小黑在溝裏轉,讓小黑了解一下農場的周圍環境。
老郝說:“雖然這是二十一世紀了,但我們這裏是大隊的小散遠單位,條件非常艱苦,典型的交通基本靠走,治安基本靠狗,想女人了基本靠手,手機信號不太好,通信基本靠吼。”
老郝笑了笑,見小黑臉上沒表情,自覺沒趣,接著說:“這裏最頭疼的是治安,以前養了好幾條狗看院,這裏太偏,連母狗都沒有,幾條狗跑到溝外當了上門女婿,過上好日子就不回來了,現在隻剩一條。”
小黑想起襲擊他的那條狗,要早知道它的重要,下腳就不會那麼狠,問老郝:“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難道還有人來?”
老郝說:“這兒離邊境線不遠,魚龍混雜,就怕他們到這裏搗亂生事,這一點,你千萬不要大意。”
“咱們這兒離邊境線有多遠?”小黑問。
“從咱們的溝裏一直往前走,是一座大山的絕壁,過了大山就是境外了,以前還有走私客想從那絕壁爬下來,摔死了不少人,後來就沒人走這道了,太高,是絕壁,肯定沒法走。”
就在這時,腳下的土地一陣顫抖。兩人都感覺出大地似乎晃動了一下。老郝趕緊蹲在地上,對小黑說:“我靠,是不是地震了?”
小黑四下望了望,大地輕微地晃動之後,並沒其他異樣。對老郝說:“這周圍是不是有開礦的,估計是開礦的在放炮。”
老郝站起身,搖頭說:“我到這兒兩年了,也沒見過有開礦的,娘的,真要是地震,這溝裏可不好跑出去。”
兩人接著在農場四周轉了轉,並沒發現什麼異樣。天黑下來了,農民跑來說,飯菜備好了,請兩位領導回去用膳。
菜很豐盛,遠遠超出小黑預料,滿滿一大桌,全是野味。
除了外號叫農民的以外,其他三個人正在低聲商量著什麼,見到小黑和老郝前來,趕緊打住話頭。
兩人入席後,老郝對小黑說:“這野雞和兔子都是瘦猴這幾天套的,他的九連環是我們農場一絕,整個農場,就咱們幾個鳥人,我給你一一介紹介紹。”
老郝拍了一下正偷吃野雞腿的瘦猴對小黑說:“他就是瘦猴,你看他的德行,就是一隻猴子。”
小黑點頭,對瘦猴說:“你原名叫什麼?”
瘦猴將野雞腿扔嘴裏,沒說話。
老郝說:“對對對,咱們這是部隊,應該按部隊的規矩來,瘦猴的原名叫侯二寶,三連的第一年度兵,除了會九連環以外,別的啥也不會,發配到這裏,正好發揮了他的長處,給我們添了不少口福。”
老郝接下來指著農民說:“他叫龍小銘,外號農民,是你們二連來的,第一年度兵,新兵連的時候,走齊步左右分不清,班長說他笨,下連來了這兒,其實也不笨,體力好,我們農場的重活兒基本上都是他幹的。”
老郝接著介紹下一位,“這是豬黑,哦,不對,該叫大名。”
叫豬黑的這家夥主動站起來說:“我叫褚墨,文化人都知道啥意思,到了野狼大隊,這些沒文化的就把我叫豬黑,這是對文化的侮辱,我是海軍陸戰隊的潛水員,一級士官,調到大隊,因為不習慣大隊的訓練,主動來了這兒。”
小黑點點頭。
老郝看著拿著酒瓶的疤眼說:“瘋子,你也自我介紹一下吧。”
疤眼說:“我大名叫常誌鋒,經常的常,誌氣的誌,鋒利的鋒,一連二期士官,來這裏的原因他們都知道,就是喜歡喝酒打架,誰不服我打誰,誰覺得比我牛逼我就打得他不敢牛,他們認為我精神不正常,所以得了個外號……”
“外號常瘋子,那不是一般的瘋。”褚墨搶先回答道。
老郝說:“你們介紹完了,也讓新來的領導介紹一下,大家歡迎。”
除了老郝和農民鼓掌外,其他人沒響應。
小黑說:“我叫王金斧,中尉副連,剛來大隊,在二連代理連長,以後在一起工作,希望大家互相幫助。”
褚墨說:“領導,牛逼的特種兵都是有外號的,請問你有外號嗎?”
小黑說:“因為我的臉比較黑,所以認識我的都叫我小黑。”
幾人一陣狂笑。
瘦猴說:“這個外號取得太好了,我們本來還想叫你老黑。”
老郝說:“別瞎鬧了,大家都介紹完了,該喝酒了。”
農民突然仰頭說:“連長……不……新場長,你還沒說你為啥來這裏呢?”
小黑淡淡地說:“在大隊閑著沒事幹,就來這裏了。”
瘦猴說:“就這麼簡單?”
小黑說:“是的,就這麼簡單。”
老郝說:“不說這些了,以後有的是時間,你們可以慢慢聊,來,按我們的規矩,先喝了這一杯再說。”
大家舉起杯子,小黑卻沒動。
“對不起各位,我不會喝酒。”
幾個鳥人聽了,像打量怪物一樣望著小黑。
“這玩意兒有啥會不會的,往嘴裏灌就行,喝多少都是醉,醉了就他娘的睡,來,第一杯必須得喝,多少整一點,是個意思就行。”
老郝說完端起杯子,送到小黑麵前,其他幾人虎視眈眈地看著小黑,好像他要敢不喝,就會撲上來一樣。
“好,那我就意思一下。” 小黑接過杯子,抿了一口。
其他人當然都是一口幹。
老郝接著說:“吃菜吃菜,二連長不會喝就算了,你們隨意。”
常誌鋒說:“那不行,來了我們農場,就得按我們農場的規矩來,瘦猴,你設計害領導,你不表達一下你的歉意?”
瘦猴端起杯子說:“對對對……對不起,領導,我那是跟你開玩笑,你別介意,我敬你一杯。”
瘦猴走到小黑桌前,雙手舉過杯子。
“我說了,我不喝酒。”小黑搶過瘦猴的杯子,放在桌上。“以後咱們是一家人,用不著這樣,你也別喝了。”
瘦猴無助地望著常誌鋒,“瘋子,領導不喝。”
常誌鋒說:“領導那是看你心不誠,你做錯了事,他不喝,你喝。”
瘦猴抓起桌上的杯子,將酒倒進嘴裏,然後換了一個大杯子,倒滿酒後,對小黑說:“領導,今天是我對不起你,我再敬你一杯,希望你大人大量。”
小黑說:“部隊禁酒已經很多年了,咱們還是按規定來。”
小黑太不解風情了,給你整了這麼豐盛的接風宴,你還拿部隊規定說事。包括老郝在內,都拿異樣眼神望著他。
瘦猴又一口將大杯裏的酒喝進去,然後又將空杯子倒滿,搖搖晃晃地對小黑說:“領……導,我們這裏不是部隊,是農場,是廢物回收站,什麼狗屁野狼大隊?我們隻不過是一群沒人要的野狗,都野狗了還講他媽什麼規定?來,我再敬你。”
小黑說:“我要不喝,你是不是要把這裏的酒都喝完。”
“不是喝完,是把自己喝趴下為止,咱雖然是野狗,也能擠出幾兩狗血,來,喝!”瘦猴的樣子已快醉了。
“既然是這樣,那我喝。”小黑端過杯子,接著說,“但我不跟你喝,咱們這裏誰最能喝,你們派個代表出來,我陪他喝。”
大家都看著常誌鋒。
常誌鋒拍了一下手掌,“好,痛快,我陪你喝,我就佩服比我牛的人,裝X的不行,必須讓我心服口服,今晚要是我趴下了,以後在喝酒方麵你說了算。要是你趴下了,我們這兒的規矩是,新來的不管多老,都是新兵,以後就別跟我們裝領導樣兒。”
小黑看著常誌鋒,很慢很平靜地說了聲“好。”
老郝說:“瘋子,意思一下就行,別喝多了。”
常誌鋒說:“意思一下也得夠意思,咱們夠意思,就不知道新來的領導夠不夠意思。”
小黑說:“好,我陪你喝,不過這樣喝沒多大意思。”
常誌鋒說:“你要怎麼喝我都陪你,反正得有一個人趴下。”
小黑說了個好字,將酒倒進兩個空碗,然後將桌上的一包辣椒麵倒進去,拿筷子攪了攪。
碗裏血紅一片。
在座的都愣了,酒裏摻辣椒麵,他們以前從沒聽說過。
小黑說:“這叫英雄會美人,咱們今天也試試,誰先吐,就算誰輸,以後誰也別再提喝酒的事。”
小黑說完,端起大碗,連氣也沒換,一口將紅得像豬血湯的辣椒酒喝了下去。
大家看呆了。
小黑的臉一直紅到脖子,大粒的汗珠立即從腦門上滾下來。
小黑喝了口已經涼了的雞湯,對呆了的眾人說:“過癮,很久沒吃到這麼辣的東西了。”
小黑喝完,輪到常誌鋒上場。
老郝說:“瘋子,算了,別喝了。”
“我是那樣的慫人嗎?”說完抓起酒碗。
褚墨攔住他的手,說:“瘋子,你不吃辣的,這樣喝會出人命的。”
常誌鋒說:“不喝才會出人命,滾開,別攔著!”
侯二寶幾杯酒下去,已經醉了,在一旁說:“你們不喝,我喝,給我喝。”
常誌鋒一手端起裝酒的大碗,剛喝一口,就停住了。碗裏裝的仿佛不是酒,是燒紅的刀子。
褚墨上前拍了拍他的後背,說道:“瘋子,不能喝就算了,強中自有強中手,輸一回並不丟人。”
常誌鋒沒說話,皺著眉又喝了一口,這一口還沒咽下去,便再也忍不住,張嘴就“嘔”了一聲,然後連滾帶爬衝出門,一發不可收拾地嘔了起來。
老郝和褚墨趕緊出去,農民對著一桌還沒開吃的菜說:“可惜了,這麼好的菜,我忙活了半天。”
剛出去的老郝著急地走進來對小黑說:“他吐個不停,別把他的胃燒壞了,咱們這兒離醫院遠,可沒法救。”
小黑說:“他才喝幾口,問題不大,吐出來就沒事了。”
第二天一早,老郝走的時候,鄭重地對小黑說:“農場雖然隻有幾個鳥人,卻不好管,我的辦法是和稀泥,在這裏誰都不容易,得過且過就行。”
小黑不敢苟同老郝的話,他也不是那種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的人。在軍校時,教員就告訴過他,在部隊想管好自己的兵,就要抓住最老的兵。老兵在部隊被稱為老炮,老炮是連隊的根,是新兵的魂,隻要老炮們聽你的,連隊就好管了。
在農場,最老的兵就是常誌鋒。把他搞定,其他人就好管了。
常誌鋒做夢都想不到,自己喝酒會栽到小黑手裏。
一大早,褚墨搖醒常誌鋒:“瘋子,昨晚的酒你是怎麼喝的,這不是你的作風,今天咱們再擺一局,喝他個你死我活……”
褚墨話沒說完,常誌鋒就抬身“嘔”了起來,吐了褚墨一身。
褚墨嚷嚷道:“你他媽真瘋了,吐我身上幹嗎?”
常誌鋒的樣子很痛苦,吐出幾口清水之後,對褚墨說:“以後再別跟我提酒,我他媽聽到酒字就惡心。”
褚墨說:“這就把你的武功毀啦?你可是我們農場的酒神?”
常誌鋒說:“這個四川人喝酒太野蠻,記住,從今以後,打死也不要跟四川人喝酒,打死也不喝!”
侯二寶從床上坐起,憤憤不平地說:“這個狗日的四川人太可惡,這口氣不出,我心裏窩火,咱們得再想辦法,收拾收拾他,要不然,我們這安樂窩就樂不起來了。”
褚墨說:“是得想個辦法,必須想個辦法,不然,我們在農場白混了。”
瘦猴說:“昨天你和瘋子在屋裏研究半天兵法,就整出這麼個屁來嗎?”
褚墨說:“本來我們的計劃天衣無縫,他一來,就給他整個下馬威,先把他吊在樹上涼快會兒,然後晚上瘋子給他弄酒,喝多了,就引他去廁所,這是計中計,套中套,他不可能不上當的,對了,廁所他還沒用上呢……”
褚墨話沒說完,就披著被子衝出門,直奔廁所而去,剛走到廁所門口,就見到小黑從裏麵出來。
褚墨看到小黑安然無恙,心想,昨天他苦心設計的機關,難道被早起的農民破壞了,要不然,小黑怎麼可能毫發無損地出來。
小黑跟褚墨點了一下頭,沒說話,走了。褚墨趕緊鑽進廁所,站在便坑前,仔細觀察起來。
廁所很簡易,也就是挖了一個坑,上麵放了兩塊木板。褚墨昨天將其中兩塊木板換成朽木,朽木當然承受不住人的重量,一個人踩上去,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勢必會栽進糞坑裏的。
這個比較變態的整人方法,不知是農場哪個鳥人發明的,卻成了農場多年來的一個保留節目,每個來農場的新人都受過這樣的洗禮,農場現在的幾個鳥人無一例外。
褚墨看到,便坑上放的木板還是他昨天換上去的那兩塊,為什麼小黑上了廁所出來球事沒有呢?
褚墨一腳踩在地上,提起另一隻腳,輕輕踩在木板上試了試,木板受力後,沒有任何動靜。褚墨再用了點力,木板仍然沒動。
當褚墨試著把兩隻腳踩在上麵的時候,木板吱呀一聲響,伴隨著他的一聲慘叫,滾圓的身體一下掉進了糞坑裏。
糞坑裏是啥滋味,這時隻有褚墨能說出來。褚墨在裏麵發出淒慘的救命聲,小黑應聲跑進來,見到糞坑裏的褚墨,第一句話就說:“我忘了告訴你,廁所的木板壞了,小心掉進去。”
褚墨聽到這話,啥也沒說出來,臉上全是眼淚。
褚墨被眾人拉出廁所,龍小銘將本來要做飯的水倒進一個大桶,讓他狗日的先暖和暖和,瘦猴捏著鼻子,負責給他清洗。
瘦猴一邊加水一邊說:“豬黑,我沒搞明白,你不是說廁所裏的機關是給領導準備的嗎,你咋親自用上了,難道潛糞坑也是你們潛水員的必修課嗎?”
龍小銘也在一旁插嘴說:“以前他說他們潛水員最大的本事就是特別能忍,別說在大海裏,就是在糞坑裏他也能潛住,我還以為他吹牛,這回我相信了。”
褚墨傻了一樣,泡在水裏,淚流滿麵。
龍小銘說:“臭豬黑,你是不是悔恨了,我早說過,不要天天想著害人,結果怎麼樣?做人要本分……”
龍小銘的話還沒說完,褚墨就從桶裏跳出來,赤身裸體衝出去,在院裏一陣狂奔。
龍小銘衝到門口,對褚墨的背影大聲說:“你跑什麼呀?後腦門上還有一坨屎沒洗幹淨呢!”
褚墨聽了之後,用手去摸後腦門,果然發現有髒物,抓了一把土,在後腦門上一頓猛擦,然後像狼一樣狂嚎起來。
常誌鋒披著被子從宿舍出來,饒有興致地看著褚墨。龍小銘說:“豬……豬黑瘋了,快……快抓住他。”
侯二寶自言自語地說:“媽呀,大冬天玩裸奔,太有性格了。”
常誌鋒抽了一下侯二寶的腦袋說:“還愣著幹嗎?快把他弄回來。”
褚墨徹底傻掉了一樣,不管別人跟他說什麼話,都不搭理,兩眼空洞地望著上鋪的床板。
侯二寶拿著一把繩子,專心地打著結。
常誌鋒說:“瘦猴,別玩你的破繩子了,你說沒人能解,不還是有人解開了嗎?咱們想想辦法,怎麼對付他。”
侯二寶看了褚墨,歎口氣對常誌鋒說:“瘋子,這黑疙瘩來了不到一天,先是踢暈了我們的狗,又破了我的九連環,接著又廢了你的武功,現在又把豬黑搞傻了,再這樣下去,會出人命的,快想想辦法,不然,這地方呆不下去了。”
常誌鋒說:“沒人家聰明還學人家禿頂,想什麼辦法,你們的辦法有一個管用嗎?”
正說著,小黑出現在門口,幾人趕緊住嘴。小黑看了看亂七八糟的宿舍,皺著眉說:“這還是人住的地方嗎?連狗窩都不如,有空整理整理,照我那屋的標準搞。”
小黑沒進屋,接著向幾人下達了明早出操的指示。
小黑走後,常誌鋒踢了踢床鋪,對幾人說:“豬圈怎麼啦,本來就是野狗住的地方。他還想出操?看他能新鮮幾天?”
第二天一早,小黑按冬季作裝要求,穿戴整齊,腰裏紮著武裝帶,準時出現在幾個鳥人住的狗窩門口,吹響了哨子。
幾分鍾過後,宿舍裏一點動靜沒有。小黑再次吹響了哨。
房間裏,睡得迷迷糊糊的侯二寶問正探頭的龍小銘,“農民,什麼動靜?”
“好像是哨子聲,對了,領導說今天要出操。”
龍小銘說完起身,一聲不響地穿衣服。侯二寶重新躺下,對龍小銘說:“我最討厭哨子聲,讓他吹,他屁眼吹腫了,我也照睡不起。”
龍小銘披上棉襖,起床打開房間的燈,拍了拍常誌鋒的被子。
“瘋子,出操了。”
常誌鋒瞪著龍小銘,吼道:“老子還沒睡醒呢,你拍什麼拍?”
龍小銘說:“出操了。”
房間裏的人都醒了,望著常誌鋒。
常誌鋒說:“要出你出,老子不出。”
龍小銘說:“你說話不算數,你不配當這裏的狗頭。”
常誌鋒問:“我咋說話不算數了?”
龍小銘說:“你跟領導喝酒時說,誰贏了就聽誰的,你輸了,現在出操,你不去,就是說話不算數。”
常誌鋒對望著他的幾個人說:“我說過那樣的話嗎?”
沒人回答。
常誌鋒踢了一下褚墨的床,吼道:“我問你呢?我說過嗎?”
褚墨嚇得一抖,“你好像說的是誰贏了,喝酒方麵就聽誰的,別的沒說啥。”
常誌鋒重新躺下,對龍小銘說:“對,我隻是說以後在喝酒方麵他說了算,別的不算。”
龍小銘慢慢退到門邊,對常誌鋒說:“你不配當狗頭,你們說我是死老二,你們連死老二都不如,你們都是這個,小雞雞。”
龍小銘說完舉起一根小指頭,極度鄙視地瞪了幾人一眼,出了門。常誌鋒一把掀開被子,對躺著的褚墨和侯二寶吼道:“我常瘋子是那種說話不算數的人嗎?起來,都他們給我起來,別讓死老二看不起。”
龍小銘第一個跑了出去,接著是常誌鋒,又等了一會兒,才見侯二寶和褚墨拖拖拉拉地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