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慌忙撿起地上的保溫桶,逃也似的避開柳如嫿投過來的疑惑眼神,向隊伍追去。

瞄準鏡裏慢慢伸出一張鬼臉,一顆子彈帶著呼嘯的火光,準確地將鬼臉擊成無數碎片。

接著那些碎片又慢慢在空中收攏,複原成那張鬼臉。一把利斧豁然閃亮,砍斷高空的繩子。吊在高空的人突然跌落,瞬間著地,一張血肉模糊的臉,慘不忍睹。

而那張鬼臉卻在空中嘲諷地扮著各種表情,惡毒的笑聲像洶湧的海水,無邊無際地包裹著整個世界。

……

小黑從床上坐起,全身大汗淋漓,那個狗日的惡夢又來侵犯他了,醒來後頭疼欲裂,不停地拿腦袋撞著牆。這時營長趙鐵龍跑進來,對他訓道:“你還挺屍呢,軍訓班在等你訓練。”

小黑渾渾渾噩噩地到了小操場,看見柳如嫿投來的目光,心頭陡然一震,大腦清醒多了,卻始終不敢與柳如嫿對視。

一連幾天,站在隊列前時,小黑都躲避著柳如嫿的目光,訓練間隙,他感覺得出,柳如嫿一直在找機會跟他說話,他機警地在她開口之前,就逃開了。

劉一豹花了不少血本,一波又一波的糖衣炮彈收到了預期效果,操課之餘,姑娘們接受了劉一豹的邀請,去一連參觀野狼大隊的標杆連隊到底有多優秀。這個提議得到軍訓小組組長徐春來的默許,一連上下以迎接最高首長和國賓的超高標準,用了估計幾麻袋洗衣粉,將連隊各個角落都搓得幹幹淨淨。姑娘們參觀時不由得發出一陣陣驚歎,連隊的整潔和標準的內務超出了她們的想象。

在參觀榮譽室時,劉一豹把姑娘們帶到一麵麵錦旗前,對指導員王有才使了使眼色,王有才心領神會,對姑娘們說:“這些榮譽,都是站在你們麵前的這位劉連長和以前的連長得來的,尤其是現在的劉連長,在曆任連長的基礎上,開創了我們一連現在的輝煌,成為野狼大隊惟一的標杆連隊和被趕超的對象,就像一句廣告詞說的那樣,一直被模仿,從沒被超越。”

姑娘們熱烈地鼓掌。劉一豹很受用,扭頭發現,他最關注的柳如嫿卻在一角專注地翻著一本相冊。劉一豹又給王有才遞了遞眼色,王有才將姑娘們引到房間的另一側去了。

劉一豹走到柳如嫿身邊,降低嗓門,故作溫柔地說:“看什麼呢這麼認真?”

柳如嫿扭頭見是劉一豹,笑了笑,“看你們搞文體活動的相冊呢,你們部隊也喜歡打藍球?”

劉一豹說:“打藍球是部隊很主要的一種文體活動,看樣子,你也喜歡藍球?”

柳如嫿合上相冊,搖著頭說:“我不會打,看你們的相冊,讓我想起了往事……”

劉一豹問:“什麼往事?”

柳如嫿說:“沒什麼,以前我們學校也經常打藍球,我喜歡看。”

劉一豹說:“你喜歡看的並不是藍球,而是打藍球的某個人吧?”

柳如嫿的臉色一深,勉強地又笑了一下,“嗬嗬,你好像很懂的……”

“不知誰有那麼好的福氣,能讓你這麼關注?”劉一豹一臉吃醋的表情。

柳如嫿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不是……也沒有……”

劉一豹說:“我聽她們說,有很多人追你,可你一個也沒看上,是眼光太高,還是你們文化程度高的人都喜歡單身?”

柳如嫿蒼白的臉上飛上一絲紅暈,搖著頭說:“不是,其實哪個女孩不幻想有一天能穿上水晶鞋,和他的白馬王子走進幸福的殿堂呢!隻是有時候……”

柳如嫿看到房間另一頭的女孩們正向門外走去,便打住話頭,朝她們追去。

劉一豹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嘴裏念叨著“水晶鞋,白馬王子,幸福殿堂……”

劉一豹突然拍了一下腦門,高聲喊了一聲通訊員。

通訊員小賈出現在眼前後,劉一豹興奮地對他說:“給你半天時間,去市裏各大商場看看,一定要給我買一雙水晶鞋回來。”

小賈眨著眼說:“啥叫水晶鞋?”

劉一豹說:“你問我,我問誰,你沒長嘴巴嗎,到了商場你再問,馬上執行任務。”

小賈說了聲“是”,像猴子一樣躥了出去,接著又跑回來,“連長,剛才忘了問,你穿多大碼的?”

劉一豹說:“42碼的。”

小賈剛跑出門,劉一豹追上去把他叫住,“不是我穿,你就說給範冰冰買,售貨員應該知道她那樣的身高和身材穿多大碼的鞋。”

小賈尖叫了一聲,“範冰冰?我的個娘呢……”

劉一豹揮了揮手,“少廢話,快去。”

小賈出門後,手裏拿著一張範冰的肖像海報,嘴裏自言自語,“給範大美女買水晶鞋,連長要沒瘋,那就是我耳朵進風了。”

小賈不負厚望,給劉一豹買回一雙透明的水晶高跟鞋,劉一豹拿在手裏,感覺就像拿著一件藝術品,這樣好看的鞋,穿在他的小美人身上,那該有多美妙。

可現在的問題是,怎樣把這雙鞋作為禮物送給柳如嫿,還要讓她明白這裏麵的意思。

劉一豹召集幾個關係不錯的班排骨幹私下開了一個會,集體研究出的方案是來個英雄救美。第二天是軍訓班考核五公裏越野的日子,這個科目進行完,軍訓就結束。英雄救美必須在她們離開之前實現,初步設想為:一連幾個班排長冒充蒙麵歹徒,在對柳如嫿劫色的過程中,英雄的劉一豹冒著生命危險,在刀光劍影中將柳如嫿從歹徒的魔掌中救出來,就像經典大片中描寫的那樣,美女最終被英雄打動,以身相許。

劉一豹和幾位班排長仔細推敲了英雄救美的各個環節,每個人都對這場自導自演的大片充滿期待。尤其是劉一豹,晚上睡覺時,夢中看見柳如嫿穿著那雙水晶鞋,站在一棵芳香四溢的月桂樹下,微笑著向他招手,而他就像一個古時候的王子,身披金色鬥篷,腰挎圓月彎刀,騎著白色駿馬,向他的美人馳去。到了樹下,一個黑仆跪在地上迎接他。他踩在黑仆背上下了馬,將馬繩交給黑仆。就在他走向美人的時候,感覺黑仆有些臉熟,回頭望了望,黑仆這時也轉身,鼻血流了一嘴,正用羨慕和嫉妒的眼神望著他。這時他才看清,原來黑仆就是他一直很討厭的小黑。他顧不上擁抱美人,對小黑甩了一鞭子,一陣得意地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狗日的劉一豹笑醒了,口水流了一枕頭。

軍訓學員的五公裏越野考核,當然不會照野狼大隊那些牲口的標準來跑。身上除了野戰背囊外,沒有其它負重。這對牲口們來說,就像吃飽了出去消食一樣輕鬆。不過,這對那些一直圈養在大學裏的女生來說,卻是一場嚴峻的考驗。

越野考核在野狼大隊駐地的省道上進行。省道靠近國境線,是境外直通內陸的主要交通幹線。因為和境外那個著名的毒品天堂一山相隔,若幹亡命天涯的職業江湖人經常在這條道上出沒。當初上頭把野狼大隊建在這裏,其實也含有震懾的作用。

除了邊境一側的邊防檢查站,省道上還設有多處檢查站。野狼大隊駐地離最近一個檢查站不到三公裏,平時牲口們早上起來的那個開胃五公裏越野跑,就從駐地出發,跑到檢查站,再跑回來,剛好五公裏多點。

這時軍訓學員的五公裏考核,是用軍車先把他們拉到過檢查站後的兩公裏處,以那裏為起點,跑回野狼大隊。

到達地方後,學員們從車上下來,在整隊的時候,路邊的山林突然鑽出幾個打山貨的獵戶,手裏拿著被套的野兔野雞等,齊齊站在路邊,好像對一群女生很感興趣,不停地用當地土語嘀咕著,瞧那眼神,明顯就是在動歪主意。

副參謀長徐春來看著那幾個突然從林子裏鑽出來的獵戶,朝他們瞪了瞪眼,回頭交待各班的教官,一定要看緊各班的學員,跑開過程中,所有學員都必須在教官的視線內,千萬不能讓他們單獨落在後麵。

徐春來這樣一交待,教官們都明白啥意思。這條道上經過的人背景太複雜,別看此時慈眉善目,打扮得像個草雞,一變臉,沒準就是某位喋血江湖的悍匪。這些人輕易不搞事,但隻要想搞,那肯定是大事。

隨著徐春來一聲“五公裏越野考核開始”,學員們就跑了出去。他娘的,奇怪的是,那幾個打山貨的獵戶跟著姑娘們跑了起來。有一個人還甚至摸了摸跑在後麵的柳如嫿的背囊,而柳如嫿卻渾然不覺。

徐春來上前攔住那幾個獵戶,喝斥:“你們什麼人?”

獵戶圍了上去,其中一個斜眼對徐春來說:“你管得著我們是什麼人嗎?你又不是警察,你管那麼寬幹嗎?”

徐春來指著那人說:“今天我還就真管了,王金斧!”

小黑答了一聲“到”,跑過來。

“讓他們退後,檢查一下他們的東西。”徐春來指著幾個獵戶對小黑命令道。

小黑上前,幾個獵戶冷冷地看著他,尤其是先前說話的那個斜眼,將手裏的東西朝地上一摔,嚷道:“你們當兵的就牛嗎?要是檢查不出來啥,我跟你們沒完!”

這時一個獵戶瞪了瞪斜眼,回頭時臉上擠滿了憨厚的笑容,露出一口黑暴牙,對徐春來說:“領導,我們隻是看熱鬧,沒別的意思,我是山那邊的殺豬匠老李,打了點山貨,你們檢查也行。你們不讓跟,那我們就不看這熱鬧。”

小黑檢查了他們手裏的東西,除了打到的獵物外,其它的都是獵人的常用物品。

徐春來擺擺手,讓小黑墊後,自己慢吞吞地朝前跑去了。小黑正要轉身,那個斜眼突然上前說道:“你這就準備走了?”

那個叫殺豬匠的獵戶踢了踢斜眼,斜眼不服氣地閉了嘴。殺獵匠回頭對小黑說:“領導,你別介意,山裏農民,不懂禮貌,這山貨你拿幾隻吧,回去下酒。”

小黑沒接他遞過來的東西,平靜地掃了他們一眼,轉身朝前跑去。

小黑這個班的女學員,剛過檢查站,個個麵如金紙,上氣不接下氣,在公路上稀稀拉拉地落了一串。小黑生怕哪位姑奶奶暈倒,一會兒跑到前麵,一會兒落在後麵,輪番照顧,把他忙活得夠嗆。

女學員中,體力最差的就數柳如嫿,一直落在最後麵。小黑跟著她跑了一段,看到她隨時都有倒下壯烈犧牲的危險,心頭很不忍,這樣嬌弱的女人受這份罪,哪個男人見了都會生出憐香惜玉之情,恨不得背著她,駕起一個筋鬥雲,一下飛到終點。

小黑很想跟她說一聲安慰的話,卻開不了口。柳如嫿也沒搭理他,從那天向他打聽相片上的人起,就發現他在處處逃避自己,卻不知他為何這樣做。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有什麼大不了的,真是個不通性理的怪物,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小黑幾次想開口,都沒找到話說,這時前方彎道上,一個女生正在嘔吐。小黑生怕發生什麼意外,便對柳如嫿說了聲跟上,加快步伐朝前跑去了。

小黑消失在彎道之後,後麵公路上隻剩下柳如嫿孤零零一個人。這時,公路外側有一人正拿著望遠鏡在觀察她,這是劉一豹和他的“歹徒們”,要上演英雄救美的好戲,這時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劉一豹打量著他的獵物,得意地笑了笑,然後吹了一聲口哨。那是命令潛伏在樹林裏的“歹徒”行動的信號。

蒙麵歹徒果然從天而降,柳如嫿嚇得花容失色,連喊救命都忘了,呆呆地愣在那裏。一個大頭的歹徒二話沒說,伸手就去抓柳如嫿的背囊。

公路前方傳來汽車的馬達聲,一個歹徒警覺地四下望了望,嘴裏嚷了句什麼,大頭歹徒趕緊彎腰一摟,將柳如嫿扛在肩上,朝路旁的樹林中鑽去。

扛著柳如嫿的大頭歹徒剛進樹林,迎麵就遇上了一高個子蒙麵人帶著同樣蒙著麵的一矮個和一瘦人來接應。雙方碰麵時,都一愣。接應的高個說:“原來頭讓你們先動手了?”

扛著柳如嫿的大頭回頭望了同伴一眼,後麵的哥們又望了公路方向一眼,什麼也沒說,做了個繼續向前走的手勢。

直到遠遠地離開公路,幾人才將柳如嫿放下。後麵出現的高個歹徒三人互相擊掌慶賀,其中一個說:“這一票幹得太幹淨了,天衣無縫,神不知鬼不覺。”

扛柳如嫿入林的大頭對三個慶賀的歹徒說:“快動手,少廢話。”

高個對大頭說:“你誰呀?我怎麼聽不出你聲音是誰?”

大頭瞪了高個一眼,回頭望了和他一起來的同夥,罵道:“老大安排的什麼人,一點不專業。快動手啊……”

歹徒互相對視一眼之後,靠近柳如嫿的矮個歹徒小聲問:“對,趕緊動手,後麵該什麼節目了?”

高個回答:“劫財和劫色。”

“對對對,劫財和劫色的關鍵時刻,英雄就該出場了。”

矮個說完朝柳如嫿走去。

柳如嫿居然沒暈,這時半蹲在地上,背靠一棵樹,像一隻受傷的小兔,膽顫心驚地望著他們。矮個走到她身邊時,突然轉身,回來對高個小聲說:“排長,我下不了手。”

高個對矮個的腦門就是一巴掌,低聲斥道:“你他媽這時候叫啥排長,叫老大,知道嗎?照先前排練的腳本進行,快去。”

矮個隻好又朝柳如嫿走去。柳如嫿不由自主地把身體向後縮了縮,突然開口對矮個說:“你想幹什麼?”

矮個還以為她嚇傻了,這一開口,把他嚇了一跳,心虛地對柳如嫿說:“我想……我想……”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這時柳如嫿的聲音更高了。

“我想……我想劫個財……再劫個色。”矮個終於嗑吧著把這句台詞說了出來。

柳如嫿順手撿起地上的一塊小石頭,朝矮個扔了過去,矮個根本沒防備,被砸中嘴巴,當場捂著流血的嘴,跑回高個身邊,哭喪著說:“排……排……排……”

“還他媽排排排,你娘的排骨吃多了?叫老大。”高個又抽了矮個一巴掌。

矮個兒捂著臉說:“是,老大,我的牙報銷了……”

這一切,讓埋伏在不遠處的總導演劉一豹氣得直罵飯桶。先前矮個過去時,劉一豹嘴裏就在小聲念叨著“恐懼感,恐懼感”。這一場戲,是要充分激發一個柔弱女子在遭遇歹徒時的強列恐懼和無助的絕望心情,心頭的恐懼和絕望越強,那後麵英雄出現時給她的驚喜就越大,她的感恩之情就越強,這樣才能為她後麵的以身相許英雄美人共浴愛河做足鋪墊。

蒙麵的高個正要讓身邊的瘦子上前,這時,先前扛柳如嫿的那個大頭好像對幾人的表現不滿,“哧”地一聲,從腰裏撥出一把雪亮的短刀。

瘦子見大頭拿出刀來,超緊拉住他的手,從自己腰裏掏出一把匕首,低聲對他說:“哥們,你怎麼不按腳本上安排的來,用不著那個,用我這個,嚇唬嚇唬她就行。”

大頭接過瘦子的匕首,摸了摸刀鋒,接著扔在地上。匕首如橡皮一樣在地上彈得老高。原來匕首是橡膠製品。大頭不屑地對瘦子等人說:“你娘的,什麼玩意?一點不專業。”

大頭說完朝柳如嫿走去,揚了揚手裏的短刀,對她說道:“我不劫財,也不劫色,趕緊給我背囊,我們還要趕路……”

劉一豹認為火候差不多了,尤其是看到他按排的歹徒拿出了真刀,心裏就罵這混蛋貨,演場戲你搞真刀了幹嘛?萬一有個閃失怎麼辦?

就在劉一豹準備挺身而出,如天神般空降在柳如嫿麵前時,眼前人影一閃,一個人早他一步突然出現了,飛起一腳,將正要逼向柳如嫿的大頭踢倒在地。

劉一豹急忙將探出的身體硬生生地收回去,趴在草叢中一望,日他奶奶的,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冤家小黑。

高個歹徒見是小黑,不解地向四周望了望,他期望出現的人並沒出現,這時顧不上腳下發抖,嘴裏說:“沒有醫保和壽險的,千萬不要學人家見義勇為,不然,後果很嚴重……”

小黑沒等他說完,又飛起一腿,高個應聲倒地。

小黑將兩人幹倒之後,回頭正要收拾不遠處捂嘴的矮個和那瘦子,還有另外一個蒙麵人,幾人見勢不妙,逃之夭夭了。

地上兩人已經暈過去,小黑將兩人的麵罩解下,認出是一連的一排長李偉,另一人卻是先前他看到那幾個獵戶其中的一個。

小黑打破腦袋也沒搞明白,這打獵的怎麼會和一連的一排長李偉等人搞到了一起。

柳如嫿見來的是小黑,眼圈一紅,撲過去緊緊將他抱住。

小黑投降一樣舉著雙手,任由柳如嫿抱著,停了大概一分鍾,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沒事了,我們先離開這裏。”

柳如嫿趕緊與小黑分開,羞澀地朝他一笑,看得小黑都呆了。

“趕快報警吧,這些壞人太可惡了,大白天的,他們就敢……” 柳如嫿沒好意思將“劫色”說出來。

小黑說:“幾個小毛賊沒見過美女,我通知我們大隊的人來處理,他們會根據情況,看需不需要報警。”

小黑轉身,朝公路方向走去。柳如嫿心有餘悸地看了地上兩人一眼,趕緊追上小黑,抓住他的手,朝林子外走去。

這一切看在劉一豹眼裏,氣得差點七竅流血暴斃身亡。腳本中的規定情景這時候應該是柳如嫿深情地拉著他的手,兩人幸福地走進他設計好了的幸福殿堂。

百密一疏,狗日的小黑,偏偏橫插一腿,徹底粉碎了他的美夢。

劉一豹正要起身,去把倒地的李偉弄回去。這時捂著嘴的矮個已摘下了麵上的麵巾,是一連炊事班長彭家寶,瘦子是一連一班長賴軍宏。兩人跑過來,彭家寶對劉一豹說:“連長,怎麼出現的不是你,他娘的是小黑!”

劉一豹說:“砸了,這出好戲被狗日的小黑弄砸了,我們還有人呢?”

賴軍宏說:“李排受了小黑暗算,暈了,另一個不知是不是吳戰,他是最先被小黑放倒的,還有一個是通訊員小賈,可我看他的身材不像啊,也跑了。”

這時小賈和吳戰滿頭大汗地跑來,賴軍宏望著吳戰,驚訝地說:“剛才被小黑第一個放倒的不是你嗎?”

吳戰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說:“我和小賈一直沒跟上你們,我們跟小黑沒照上麵啊。”

“這就奇怪了,那剛才我們在林子裏遇到的人是誰,是他們把柳美人扛到林子裏的。”彭家寶說完望著劉一豹,“連長,你是不是叫了別的幫手?”

“我叫了屁個幫手。”劉一豹沒好氣地揮了揮手,“走,快去看看。”

幾人跑到剛才發生格鬥的地方,奇怪的是,現場隻有李偉一人躺在那裏。最先被小黑踢倒在地的那個大頭突然人間蒸發了一般。

卻說當時小黑追上前麵嘔吐的女生,確信沒事之後,就在公路上等跑在最後的柳如嫿,等了半天,也沒見上來,跑回彎道處一看,哪有人影,心頭當時就慌了。

那麼多人喜歡柳如嫿,他不可能無動於衷。他也幻想著與這樣的美女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即使頭破血流,也要勇敢行動,這才是當兵人的性格。正當他想找機會有所行動的時候,卻碰上她向他打聽相片上的那個男人,他的心一下掉到穀底,不是嫉妒,而是……

而是什麼?他說不出口。保密條令也規定他不能說。

看得出來,柳如嫿與相片上那個男人是戀人,他們之間一定有過美好的愛情,不然,照她的年齡,眼底裏是不會有那種看了叫人心疼的哀愁。可是,她的等待能有收獲嗎?

從那一刻起,小黑心裏就冒出要保護她的念頭,是的,這樣的女人不應該再擔驚受怕。

小黑撒開腳丫子,玩命地朝公路前方跑去,跑到他倆分別的地方,別說人影,連半隻鳥也沒看到。

出了什麼事?他努力按住自己的心髒,讓自己冷靜下來,就在這時,他似乎聽到了一聲柳如嫿的喊叫,公路下方的林子裏有響動,他立即跳下公路,瘋了一樣朝林子裏奔去。在發現歹徒後,立即施展了他的絕殺。他想不通,一連人怎麼會與他先前見過的獵戶一起打劫柳如嫿?

柳如嫿緊緊依偎著小黑,像一對戀人那樣朝公路走去。離公路還有三十米,小黑停下腳步,回頭很局促地說:“你上去吧,要是有人看見,不好……”說完鬆開柳如嫿的手。

當然不好,要是讓野狼大隊的人看見,肯定會問,現在正在跑五公裏,你們跑到野地裏幹什麼去了?

柳如嫿此時也雙臉緋紅,聽話地點了點頭,望了小黑一眼,獨自朝公路走去了。

小黑又呆了,血管裏的血象剛煮開的水一樣咕咕往外冒,剛才柳如嫿那一眼裏,滿是柔情。

小黑目送柳如嫿走上公路,走到林子邊,想等柳如嫿走開一段距離之後,再上公路。就在這時,他聽到了柳如嫿“啊”地尖叫一聲,以為她又遇上了麻煩,立即探出頭,看見一個男人背對著他,雙手前擎,似乎正在拉扯柳如嫿。小黑二話沒說,衝上路麵,身形暴起,飛起一腳,精確地踢向男人的臉。

這一腳,就是野狼大隊後來無數人津津樂道的一道大菜,“紅燒豬蹄。”

男人慘叫一聲倒地,小黑順勢撲下去時,一下愣了,一張多麼熟悉的臉,地方圍繞中央的標誌性發型,此男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們尊敬的副參謀長徐春來,這時他狗日的已經暈過去了。

柳如嫿跺了跺腳,著急地對小黑說:“你打錯了,他不是壞人。”

小黑也有些慌,“你一叫,我就著急了,他來幹什麼?”

柳如嫿不好意思地閉了一下眼睛,“我一上公路,就看見他獻花給我,他這樣的領導,還會玩年輕人做的事,嚇了我一跳……”

這時小黑才看到散落一地的野花。

原來,小黑看到一個男人雙手前擎,以為又是一連的人在糾纏柳如嫿。哪想到是深藏不露的鑽石王老五徐春來副參謀長雙手舉著一把路邊的野花,雙腿微彎,正頗有紳士風度地獻給柳如嫿。這本來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向美人表達一下自己對她的欣賞,要是理解成愛慕也可以。即使遭拒,下屬們也不會知道。哪想到這麼浪漫的事卻遭飛來橫禍,一張臉被小黑踢成了肉包子。

軍訓學員的五公裏考核結束後,小黑在檢查柳如嫿的背囊時,發現了一包白色的粉狀物。小黑想起林子裏被他擊倒的那個獵戶,想起在學員們開跑前,有人動過柳如嫿的背囊。那這些人就不是普通獵戶那麼簡單。

小黑立即上報大隊值班室。邊防檢查站的人拿走了那包白色的粉末,反饋回來的信息讓他們感到意外。那包白色粉狀物並不是他們猜想的毒品,而是一包高濃度新型炸藥的原料。野狼大隊特技室的爆破“磚家”蘇歪嘴去鑒定後回來說,那一包炸藥的威力,足以炸掉野狼大隊五層高的辦公樓。

蘇歪嘴的話,就相當於教科書上那用黑體字標出來的鐵律。因為他那張嘴就是在無數次炸藥配兌試驗中被炸歪的。蘇歪嘴用自己的慘痛經曆印證並充實著各種版本的教科書。這小子年紀雖然不大,卻參加過多次重大排爆和定向爆破任務,也研製過無數新型炸藥。他的話,領導不能不信。

野狼大隊的氣氛驟然間變得緊張起來。這一時期,在其它地方,相繼發生過軍營爆炸案和歹徒搶走哨兵槍支的案件。野狼大隊地處邊境,以前曾多次協助地方公安剿滅武裝走私販毒分子,野狼大隊一直是這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如果有人這時神不知鬼不覺地對野狼大隊下手,後果不堪設想。野狼大隊的領導們驚出了一聲冷汗。

這幾個打扮成獵戶的到底是什麼人?他們要幹什麼?如果他們是販毒分子,那就好解釋了。將一包毒品塞進柳如嫿的背囊,有野狼大隊的人帶著,在過檢查站時是不用接受檢查的。在柳如嫿通過檢查站後,再將先前塞進她背囊裏的毒品拿回,因此劫持她也算合情合情。

可那東西偏偏不是毒品,是一包高濃度烈性炸藥。如果是恐怖分子,是野狼大隊以前結下的仇家,那就不應該是一包沒有爆炸裝置的炸藥。這他娘的到底咋回事,野狼大隊的領導分析了半天,也沒理出個頭緒。

在報請上級批準後,野狼大隊從常年的三級戰備狀態直接進入一級戰備,並加強了周圍五公裏範圍的武裝警戒和情報偵察。就像曆次出現的那樣,每當邊境有事發生,就再難見到那些牛鬼蛇神的影子,一切地上的和地下的活動,都消失得幹幹淨淨。

破案的事,不歸野狼大隊管,野狼大隊的狼頭萬霸天幾次詢問當地公安局,都沒有明確下文,氣得萬霸天大罵公安局搞情偵的這些家夥是吃屎的。不過罵也沒用,軍地有明確分工,這些職責不歸野狼大隊管,更不可能自己拿著槍去抓人,你就是挨了炸,也得經過當地公安來調查。

柳如嫿被劫的插曲讓野狼大隊和外交學院一場虛驚,當天就結束了軍訓任務,並由野狼大隊的人護送回去。

輕輕地,姑娘們來了,就像一片雲彩,給野狼大隊很多牲口帶來無盡的幻想和期待;輕輕地,姑娘們走了,卻給野狼大隊很多牲口增添了莫名的遺憾和傷害。

劉一豹因為策劃英雄救美的鬧劇被關了禁閉。當然,這件事姑娘們和她們的單位並不知道,他們隻知道是那幾個喬裝改扮的獵戶所為。堂堂的人民子弟兵,玩流氓那一套,雖然是假的,那也不行,必須嚴懲,這是大隊呂政委在軍人大會上說的。

劉一豹並不孤單,還有小黑在他隔壁作伴。小黑被關的理由並不是毆打大隊領導、致使副參謀長徐春來下頜脫落住院治療。而是軍訓學員五公裏越野組織不嚴密,致使女學員受到歹徒劫持,並在發現擊倒的人是喬裝的獵戶後,沒有及時采取措施,讓其同夥救走,為破案增加了難度,必須嚴懲。這也是呂政委在軍人大會上說的。

小黑從禁閉室出來後,營長趙鐵龍和教導員盧啟國準備了幾包水果,讓小黑拎著,帶他出了野狼大隊。去哪兒,當然是去醫院看望徐春來。兩位領導沒說,主要是害怕狗日的小黑犯了倔不去。因此,到了醫院門口後,盧啟國鄭重交待:“這回你把副參謀長錘得不輕,你這個禍惹得太大,後果很嚴重,見了副參謀長,態度一定要誠懇,現在他是病人,要給他說點好聽的話,明白沒有?”

這回小黑沒犯倔,說了聲“明白”,拎著水果跟著兩位營頭進了醫院。

徐春來整張臉上都打著繃帶,見了小黑,不稀罕搭理似的把頭扭到一邊。盧啟國說:“副參謀長,大隊已經關了他的禁閉,我們也嚴肅地批評了他,這次帶他來,是專門向副參謀長道歉來的,他已經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

盧啟國說完,趕緊向小黑使了使眼色,意思是趕緊讓他給徐春來說點好聽的。小黑把手裏的水果放到徐春來的床頭,接著後腳跟向前一靠,全身一緊,抬手“啪”地來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這個動作不僅大出趙鐵龍和盧啟國的意外,更是將床上躺著的徐春來嚇得一抖。

“報告副參謀長,我為誤傷你和給你造成的傷害感到遺憾,祝副參謀長早日康複出院。”

小黑說完後退一步,以標準的軍姿站在那裏等徐春來指示。

徐春來鼻子裏哼了哼,不用說,當然是對小黑的道歉不滿意。趙鐵龍瞪了小黑一眼,“這就說完了,你還沒跟副參謀長承認自己的錯誤呢。”

盧啟國也鼓勵似地望著小黑,“對,你還沒跟副參謀長承認你的錯誤嘛,要深刻。”

小黑挺了挺他的身板,昂頭說:“報告副參謀長,不是我錯了,而是你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一個錯誤的地點,那種情況,我沒法不出手……”

徐春來“啊”地叫了一聲,情緒相當激動。由於他的下巴受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瞪著小黑,打著手勢,意思是讓小黑出去。兩位營頭趕緊讓小黑滾蛋了。

徐春來嘴裏一句整話也沒有,咿咿呀呀了半天,兩位營頭很搞笑,不管聽沒聽懂,都一律點頭說明白。

出了病房後,盧啟國悄悄問趙鐵龍,“他打了半天啞語,你都明白了?”

趙鐵龍說:“那還用說,肯定是讓我們絕不姑息,嚴懲不怠。”

盧啟國說:“是啊,這小子到營裏,搞出這麼多事,沒準哪天,他也讓我們啃一下他的紅燒豬蹄,咱倆的牙口可不一定比副參謀長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