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啟國翻看了幾頁,發現小黑所寫的確實不是什麼要向上級領導發的牢騷,鬆了一口氣,將稿子交給趙鐵龍,對他說:“你不是太極八卦掌的傳人嗎,你研究研究,看有沒有啥價值?”

“狗屁價值,”趙鐵龍不屑地翻了翻。“照他這樣整,野狼大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會被搞死。”

“那還不錯,還能剩下一個。”盧啟國調侃道。

“剩下那一個早就瘋了。”

就在趙鐵龍和盧啟國準備將小黑的東西放回去時,沒想到因鋼筆沒墨水了回來拿筆,接著就見小黑進來著急地報告他丟了東西。

趙鐵龍故作鎮靜地問了幾句之後,向保衛股打了電話。等小黑出去之後,趙鐵龍把通訊員小童叫進來,趕緊讓他毀屍滅跡。

小童拿著這摞稿紙爬上天台,掏出打火機,準備讓這些稿紙葬身火海化為灰灰,無意中瞅了一眼封麵上所寫的字,這一看,就完全被吸引住了,沒舍得燒,點上一顆煙,饒有興致地看了起來。沒想到風一吹,散落一地,留下一張讓小黑發現了線索。

小童將這個寶貝藏了起來,想等有空的時候,再接著看,沒想到這麼快就被小黑查出來了。

要不是親眼所見,小黑打死也不會相信,小童藏東西的地方居然是廁所。

晚上熄燈後,小童拿著一個馬紮同小黑一起進了廁所,小黑站在門口望風,小童鑽進靠門的包廂,踩在馬紮上,伸手往抽水箱裏掏去。這個本來儲水衝廁所的水箱此時變成了百寶箱,小黑驚奇地看到,小童從裏邊摸出了兩瓶啤酒,接著又摸出了兩個用塑料袋密封的豬蹄和幾個雞爪。

小黑低聲對小童說:“我他媽服你了,你居然把吃的東西放在廁所,虧你想得出來。”

“嘿嘿,特種兵玩的就是出其不意,吃的東西,當然要放在最惡心的地方,那樣最安全。”小童說完又從裏麵掏出一個塑料袋,小黑接過一看,正是他的大作。

自己的傑作失而複得,小黑並沒聲張,第二天一早,碰上趙鐵龍和盧啟國時,對他們說:“我知道我寫的東西怎麼丟的了。”

兩位營頭一驚,互望一眼,趙鐵龍不露聲色地問:“怎麼丟的?”

“被兩隻耗子叼走了,”小黑說得活靈活現。“兩隻很大的耗子悄悄跑到我房間,趁我不注意下了手,你說他們可惡不可惡?”

盧啟國很不自然地說:“是挺可惡的……”

“要不是昨晚我親眼看到,我還不敢信。”小黑看著兩人,比劃起來,“一隻很胖,是隻公的,一隻很瘦,看起來像個母的。”

兩位營頭互望一眼,他們的身材正是一胖一瘦,難道小黑在罵他們,兩人心頭有火,卻又不好發出來。

小黑說:“你們忙,我去衛生隊搞點耗子藥回來。”

小黑一走,兩位營頭趕緊找來通訊員小童詢問。小童說那些破紙早就一把火燒了。兩位營頭更加不解。

小黑沒搞來老鼠藥,卻把衛生隊的獸醫找來了。獸醫來打了消毒水,以滅鼠患,營裏充滿消毒水的味道,別說老鼠,連人呆在那裏,感覺都要窒息。

盧啟國打著噴嚏逃也似的出來,在外麵操場上看到正在做深呼吸的趙鐵龍,跑過去對他說:“這小子瘋了,他再這樣搞我也快瘋了。”

“你見過這麼正常的瘋子嗎?”趙鐵龍咬牙切齒地望了營部一眼,接著說,“這小子估計猜出是我們拿了他的東西,他這是在報複,必須趕緊想辦法把他弄走,不然我們就被他當老鼠滅了。”

就在這時,與野狼大隊結為共建單位的駐地某外交學院一群新入學的研究生和博士生來大隊參加軍訓,為期兩周,要求各營派出一名幹部擔任教官。與其讓小黑呆在營裏折騰,還不如給他找點事做。因此,營裏的兩位領導在上報一營的軍事教官時,毫不猶豫地填上了小黑的名字。

給那些未來有可能會出國搞外事活動的精英們軍訓,野狼大隊已經不隻一次了。

這不是啥好差事,這些天之驕子鬼點子多,整人不露痕跡,罵人不帶髒字,一不留神,就會著了他們的道。你還不能罵他們,更不能像對野狼大隊的自家牲口那樣,不聽招呼可以,找個沒人的地方,單獨給他練練自己的鐵沙掌,九陰白骨爪或是無影腳。

一句話,人家是未來的精英,罵不得,更不能動粗。著了他們的道兒,也是活該,證明你工作能力有限,水平不夠高。

給這些精英當教官,必須得有較高的文化素質才能勝任,這可不是給中小學生搞軍訓,隨便找個上等兵就可以。野狼大隊每回都安排清一色的幹部來侍候,文化程度必須在本科以上。即使這樣,跟人家比,心頭還是沒底氣。

不準罵人,不準吹胡子瞪眼,做錯動作還求著他們改正,這是保姆幹的活兒。連長指導員一級的幹部平時有全連人侍候,誰犯了錯誤想怎麼罵就怎麼罵,去給人家當孫子,那是傻二哥。就連排長一級的小幹部,平時也有幾個班的人供自己差遣,剛培養出點當領導的感覺,又跑去侍候那幫動不動就說鳥語的精英,那不是自己犯賤嗎?因此,野狼大隊的牲口誰都不願意接這活兒。

小黑不明白這些情況,也沒他選擇的餘地,充分發揚了革命戰士一塊磚,領導說往哪搬就往哪搬的精神,愉快地接受了任務。

這回受訓的女大學生偏多,報到那天,十多位正值青春年華的女人往操場一站,野狼大隊的牲口們眼球子就直了。我的個娘呢,這還是女人嗎?這絕對不是女人,這是傳說中的仙女!光棍們個個眼冒綠光,嘴裏哈拉子直流。

野狼大隊的光棍們看著這些姑娘,身體內的腎上腺異常活躍。心頭驚呼,狗日的乖乖,這可是女人啊,活生生嬌滴滴的女人!別說跟她們拉拉手,談談情,說說愛,就是麵對麵說上一句話,做夢也能把下巴笑脫臼。

女人,尤其是腰細臀肥正值婚育年齡的女人,是野狼大隊的稀缺資源。很多人打了三十多年光棍,別說偷腥,連腥味都沒聞著。三十多年都是幹靠過來的,這裏麵的辛酸,說起來,眼淚呀,哇哇的。

野狼大隊的年輕軍官難找對象,已經是困擾部隊建設的一個老大難問題。有些地方的軍官很搶手,但野狼大隊地處深山老林,也就是常說的農村,城裏姑娘除了上山下鄉那個年代能讓農村小夥撿個便宜外,正常情況下一般輪不上他們啃天鵝肉。再加上物質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那時部隊沒漲工資,在當地排名中,軍人地位還不如本地在市場經濟中搞起旅遊開發的農民,與外來農民工屬同一個層次,幸福生活必備的房子、車子和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通通沒有。這樣的人,用姑娘們的話說,天生就該打一輩子光棍。

很多人實在熬不住,就從老家找。老家找有個麻煩,熬不到隨軍年限,隻能兩地分居過牛郎織女的生活。要是碰上部隊隨軍名額有限,等下去遙遙無期,結了婚跟打光棍差不多,還連累另一人獨守空房。因此,好多軍官在老家找的媳婦都慘不忍睹,那相貌隻能用樸實憨厚來讚美。

為啥不找好看的?隻圖一點,就是讓別人看了惡心。雖然自己看了也惡心,但一年看不了幾回,這樣的媳婦放老家心裏踏實。

這種變態的做法,都是被現實生活逼出來的。

不過,還是有很多人不甘心這樣了結自己一生的幸福,或者說,不願拖累另一個女人這樣不幸福。沒人喜歡那就等,天上掉不下林妹妹,也會掉個一身肥肉的豬八戒。

這不,來軍訓的那群花花姑娘一走上操場,就讓野狼大隊的老光棍們感覺枯木又逢春了。都後悔沒及時刺探情報,要早知道來這麼多女人,打破腦袋也要去給她們當教官。

小黑這叫踩狗屎撿金條,狗屎運不錯,所訓一個班全是女的,個頂個漂亮。尤其是叫柳如嫿的那位,瓜子臉,九頭身,靨若春桃,榴齒含香,纖腰楚楚,風回雪舞,百轉千回處,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波光靈動煙帶雨,又見愁雲飛渡,一樹梨花壓海棠,看得光棍嘴裏冒氣泡。

好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直接從古畫中走下來的絕世美人,一顰一笑,都是風情萬種。一癡一嗔,那叫一個絕世芳華。這樣的美人,屬於傳說中隻應天上有人間道似無的那一類頻臨絕種的珍希動物,野狼大隊不管結婚沒結婚的牲口,無不被她勾得神魂顛倒,靈魂出竅。

雖然小黑出名後,隨著新聞媒體的宣傳,也有不少姑娘給他寫信寄相片表達愛慕之情,但都沒讓他中意的。這回見了柳如嫿,心頭莫名地一震,潛意識裏似乎覺得見過這個女人,就像相信宿命的人說的那樣,似乎上輩子就欠她的,注定這輩子要來還。

也許真正的軍人,並不需要愛情。就像那鋼鐵鑄成的子彈,光亮、鋒利而冰冷。惟一能讓它燃燒的是身後默默包裹它的底火,擊發時帶著底火賦予的使命,呼嘯向前,奮不顧身。

小黑沒行動,野狼大隊的其他光棍早就磨拳擦掌等著下手。一連長劉一豹找到營長趙鐵龍,說以前都是他代表營裏軍訓學員,這方麵經驗獨到,方法老辣,並且儀表堂堂,讓小黑這樣的小個頭代表營裏出麵,那不是丟野狼大隊的臉嗎?強烈要求營裏讓他去把小黑換回來。

趙鐵龍說:“瞧你那德性,見了姑娘就走不動了?”

劉一豹說:“我得讓組織放心,趕緊建立革命根據地,好把革命火種播下去,營長大人,你是飽漢不知餓漢饑,這光棍打了三十來年,再打下去,這直溜的光棍,就要變成泡水的油條了。”

“我看你現在跟油條差不多,油腔滑調。”趙鐵龍擺擺手,“你少給我羅嗦,以前讓你們搞軍訓都推三阻四,現在來了幾個母的,就騷情,什麼玩意兒?滾蛋,回去該幹嘛幹嘛。”

這一計不行,劉一豹就換了方式,沒事的時候,就去軍訓學員的小操場上晃,晃了一圈又一圈。野狼大隊的牲口們見了都說,這老光棍發情了,褲襠裏別的肯定不是尿尿的玩意,是壓滿子彈隨時準備射擊的衝鋒槍。

狗日的,可千萬別走了火。

劉一豹這一晃,就啟發了很多同類牲口。光棍們全都集中到小操場一側的樹林裏,紛紛拿出望遠鏡往操場上掃描,最後各自確定的首攻山頭都是柳如嫿。

確定了目標,就得考慮對手。這跟行軍打仗還不一樣,聚在小樹林裏的每個牲口都沒有同盟和戰友,大家全都是敵人。爭鬥一起,就是一場混戰,最終隻能有一人,踩著所有對手的屍體走向他的目標。大家你瞪我,我瞪你,都在暗中估量自己和對手的實力。

空氣中雄性荷爾蒙的密度像烈性炸藥遇到高溫一樣,快達到了爆炸的臨界點,寧靜中醞釀著一場血腥廝殺,就像動物世界裏展現的那樣,牲口們為了爭奪交配權,注定要和所有的競爭對手亮出鋒利的獠牙,不拚個你死我活,那還叫牲口?

誰都沒有輕舉妄動,誰都明白,最先動手的那人,一定是最先倒下的,大家會群起而攻之,用利牙將他撕得粉碎。

在這個緊要時刻,劉一豹首先發了話。

“既然大家都想娶她當媳婦,狼多肉少,就得有個說法,古人說英雄配美人,誰要是覺得自己是條好漢,就站出來,咱們一對一地單挑……”

劉一豹話還沒說完,牲口們呼拉一下向他圍過去,目光似閃電劃過夜空,獅吼如驚雷壓頂,個個張牙舞爪,準備拿他祭牙。

劉一豹一看這架式,忙擺手說:“這樣對誰都不公平,咱們是爺們,就按爺們的方式來決出高低,一對一單挑,勝者進入下一輪,直到進入決賽,最後勝出者,才有資格追求那位美女,大家以為如何?”

這當然是個好辦法,牲口們都不傻,同意了劉一豹的提議,現場剛好十六人,分成八組,各自拿出看家本領,廝殺起來。

這是野狼大隊成立以來各武功流派的一次集體對決,南拳對北腿,少林會武當,鐵沙掌大戰意形拳,螳螂手單挑金鋼無敵鐵頭功。疾風勁走,刀嘯劍鳴,腿似奔流,拳打無形。

光棍們被雄性荷爾蒙燒昏了頭,也不管人家姑娘有什麼想法,一廂情願地認為,隻要贏了眼前對手,就一定能抱得美人歸,個個拚了老命,盡展獨門絕技,在小樹林裏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劉一豹一掌擊倒最後一個對手後,舔了舔嘴角的血,情不自禁仰天長笑,發出獅吼。這一戰,贏得太艱難,與他過招的無不是野狼大隊一等一的高手,他暗中苦練多年的鐵沙掌終於發揮了用途。與他過招的高手無不犯了輕敵的錯誤,這麼多年,他們隻知道劉一豹的綜合素質很好,卻從沒見他練過什麼絕技,更沒想到他的鐵沙掌已達爐火純青的地步,交手時,從不與人糾纏,一出手就是殺招,對手還沒弄明白,就被他一掌震暈。

躺在地上的光棍們個個嘴角掛血,喘著粗氣,瞪著一雙不服氣的眼睛,絕望而怨毒地看著劉一豹朝操場上的美人走去。

劉一豹還沒走出小樹林,就聽到背後有響聲,一回頭,看見先前躺在地上的光棍們正朝他衝過來,大有群起而攻之的架式。劉一豹一點也沒猶豫,這回使出的不是鐵沙掌,而是短炮拳,一錘定音,將撲過來的人一一放倒,與他交手的光棍們感覺劉一豹這回甩出的不是拳頭,而是一挺機關槍,隻聽突突聲,不見彈道痕跡,地上瞬間血流成河,全他娘的倒下了。

劉一豹確信沒人能再與他對抗之後,得意地笑著說:“小子們,跟我玩這個還差得遠呢,老子嘴裏的肉,誰他娘的也別想搶!”

劉一豹正要往前走,這時眼前人影一閃,大隊副參謀長徐春來拍著手走了出來。

“好功夫,今天真是大開眼界!”

徐春來說完抹了抹腦門上僅存的幾根頭發,頭發紋絲不動,顯然剛上過定型膠。這種情況,隻有迎接上級領導時,他的發型才會搞那麼隆重,今天不知是啥好日子,不光搞了發型,軍裝也是剛熨過的,折子鮮亮如新,皮鞋擦得更是尤如得了小黑真傳一樣,亮得能照出人影。

劉一豹立正敬禮,“請問副參謀長有什麼指示?”

徐春來擺擺手,“沒嘛指示,你們不回去給連隊搞訓練,跑這裏來為個女人大打出手,像嘛事?大隊長知道了,還不得扒了你們的皮,都散了。”

樹林裏的人作鳥獸散。劉一豹卻沒走,見徐春來搞得如此光鮮,心生警惕。要知道,他也是一條光棍,野狼大隊職務最高年齡最大的老光棍。狗日的,他是不是也對我那沒到手的媳婦有想法啊?也學著徐春來的口音對他說:“副參謀長,你幹嘛去?”

徐春來見他還沒走,皺了皺眉。“你幹嘛還沒走?我要去小操場,是不是也要跟你比試一下呀?”

“對不起,副參謀長,我不是這意思。”劉一豹趕緊道歉,“我是看你今天這麼帥,所以問問。”

徐春來小心地察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我平時就不帥了嗎?我是軍訓領導小組組長,我去操場上視察視察,需要跟你請示嗎?”

劉一豹說了聲不敢,悻悻地看著徐春來朝操場上走去,嘴裏罵了一聲“騷雞公”,一步三回頭,不情願地朝連隊走去。

卻說場外的光棍們為爭與柳如嫿的交往權而打得頭破血流的時候,直接負責軍訓柳如嫿那個班的小黑也遇到了很大麻煩。

才兩天時間,別的班齊步、跑步等隊列動作都像模像樣,唯獨小黑這個女兵班還是一盤散沙,隊列行進稀裏嘩啦,徐春來這下總算找到了小黑把柄,以軍訓領導小組組長的身份狠狠地批了他一通。

領導批得有理,小黑無話可說,一張臉板得比以前更黑,要求也比以前更嚴厲。

被他訓的女兵故意在隊列裏刺激他。“報告教官,我們又不是你的兵,你幹嘛要這麼嚴?”

小黑說:“你們雖然不是我的兵,但你們領導讓你們來野狼大隊,那就是想讓你們學點特種兵的東西,不是讓你們來這裏度假的。”

另一個女生馬上說:“報告教官,你老說特種兵特種兵,請問啥叫特種兵,你們特種兵有啥值得讓我們學的?”

小黑嚴正地板了板眼,朗聲說道:“特種兵就是特別有種的兵,你們首先要學的就是我們特種兵的‘有種’,血性。”

女生馬上反擊道:“我們是女生,一般說有種和血性的都是指男人,我們要都練成你們那樣,這個世界也太瘋狂了。”

一群女生哈哈大笑,搞得小黑張皇失措,再板起臉,也沒人聽他招呼。

女人這種動物,是用來寵和哄的,不能逼,就像貓,隻能順手捊,你把它逼急了,撓你一下,也不得了。

小黑顯然不懂得這個道理,他的臉板得越黑,女生們就越跟他過不去。你讓她們站軍姿,她們故意扭腰鬆胯,你讓她們走齊步,她們故意順拐。你還不能動手去糾正,男女授受不親,這是軍訓領導小組開會時著重強調明令禁止的,萬一告你個非禮,到時你屁股上長滿嘴巴也不一定能說清楚。

小黑氣得肝膽欲裂,深刻體會到老母豬啃西瓜無處下手的悲涼心情。女生們見小黑氣得夠嗆,心裏當然樂了,站在隊列裏,用英語交流小黑此時的表情,一個女生的口語不是很流利,大概意思是說:“他以前是不是挖煤出生的,怎麼長得跟我們老家小煤窯裏打工的一模一樣?”

眾女生一陣大笑。小黑這時似乎無奈地笑了笑。

女生見他也笑,互相對望一眼,笑得更歡。一個女生說:“這就是傳說中的傻大兵吧?”

女生們又是一陣笑,柳如嫿扭頭同樣用英語說:“都別笑了,其實當兵的都不容易,大部分都是從農村出來的,沒什麼文化,咱們不能這樣。”

“我們這裏最低文憑都是碩士研究生,讓一群農民來當我們教官,他能教我們什麼?這是文明的倒退,這是對我們所學知識的侮辱。”一個女生氣惱地說。

小黑突然擺了擺手,瞪著剛才說話的那位女生,吼了一聲:“住口。我不知道到底誰在侮辱誰?如果這是戰場,任何侮辱中國軍人的行為都要付出血的代價,你們作為中國人,卻在侮辱中國軍人。中國軍人大部分是農村出來的不假,但就是這些你們看不起的農民軍人,戰爭年代,肚子裏裝著草根樹皮,卻拿身體堵著槍眼,和平年代,還是這些你們看不起的農民軍人,衝在抗洪搶險、抗震救災的前線,他們不圖別的,隻圖很多像你們這樣的人叫他們一聲人民的子弟兵,他們確實很傻,傻得不計回報,不顧生死,傻得忘了自己也有白發雙親,妻兒子女,傻得忘了自己也是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神,照你們的理解,我們確實是這個時代最傻的傻大兵……”

小黑說到最後,居然激動得有些哽咽。

周圍幾個軍訓班的成員聽到小黑的話,全都愣了。小黑所在班的女生更懵了。她們震驚的是小黑居然能聽懂她們的英語,這徹底顛覆了她們以往對傻大兵的認識。聽完小黑的話,心頭更是一震,就像有一根無情的鞭子,狠狠地抽在她們心頭。

小黑抬頭狠狠地掃視了眼前的每個人,女生們都紅著臉低下頭。接著聽見小黑說:“我們確實沒什麼可教你們的,但有一點你們需要向當兵的學習,那就是怎樣當好一個硬骨頭的血氣沸騰的中國人,不然,即使你們有一天真出國了,那也很容易成為走狗漢奸和洋人的奴才。”

小黑說完,轉身走了。筆挺的身板像釘子一樣紮得別人眼窩子生疼。隊列排頭第一的長腿女生望著小黑的背影,自言自語地說:“他的背影好帥,帥得我都想哭,可惜他沒給我穿高跟鞋的機會,要不然,我真會愛上他,老天為什麼沒讓他長高一點?”

一旁的柳如嫿接嘴說:“誰讓你長這麼高呢?你給他一個穿高跟鞋的機會不就行了。”

“可惜他穿上高跟鞋也沒我高,不過……”長腿女生回頭看了看柳如嫿。“他要是穿上高跟鞋就和你差不多高了,這個機會還是給你吧。”

柳如嫿嬌嗔地伸手打了打身旁的長腿女生,看了一眼小黑的背影,歎了口氣,神情一下變得落寞了許多。

小黑這一走,讓劉一豹看到了機會,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糖衣炮彈,鑽出小樹林,走到女生隊列前,搞起了勞軍慰問。

副參謀長徐春來不知從何處鑽出來,像審視打進人民內部的壞人一樣看著劉一豹。

“你搞什麼慰問,誰讓你來的?”

“大隊長讓我來的,不信你問他。”劉一豹說完拿出手機,準備立即給萬霸天打電話確認。

徐春來知道他在瞎掰,卻也沒勇氣打擾日理萬機的大隊長,對劉一豹說:“你有錢,那就多來慰問慰問吧,光慰問她們不行,這裏所有人包括我們的教官都得慰問。”

劉一豹咬了咬牙說沒問題,當即又打電話,讓通訊員小賈再去一趟小賣部。女人有時就像小鳥,見了零食都嘰嘰喳喳地叫得歡快,劉一豹很快就與她們打得火熱。

劉一豹厚著臉皮向姑娘們做了自我介紹,姑娘們似乎對他的經曆並不感興趣,相反,問的都是小黑的話題。

“他為什麼老板著臉,從來沒見他笑過?”

“這個你得問他媽,沒誰不是他媽生的,而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聽你們這裏的其他教官說,他是你們野狼種大隊最優秀的特種兵,就他那小個頭,我一點也看不出他哪裏優秀。”

“恭喜你,我們的看法很接近,這叫英雄所見略同,野狼大隊藏龍臥虎,比他優秀的特種兵太多了。”

劉一豹這樣一說,姑娘們哄地一聲笑了。

“他的臉為什麼那麼黑呀?是不是剛從非洲回來?”一個姑娘又問。

劉一豹笑著說:“恭喜你,又差點答對了,他剛從南美回來,在那邊呆了兩年,吃了兩年土著人的飯,回來基因估計也變了。”

“他去南美幹什麼?是從哪個國家回來的?”這時一直沒說話的柳如嫿突然開口問,嚇了劉一豹一跳。

“他去參加一個集訓……好像是委內瑞拉。”麵對柳如嫿直視過來的目光,劉一豹有些不習慣,“其實野兒大隊軍事素質比他過硬的很多,這小子沾了會說英語的光,要不,根本輪不到他出國……”

柳如嫿還想問什麼,卻被另一個聲音打斷:“他是哪個學校畢業的,英語過了幾級?”

劉一豹扭頭,看見那個長腿姑娘不知何時繞到他身後。

“過了幾級我不知道,估計也就跟傳說中那些精通多國語言的‘磚家’‘叫獸’差不多,最多也就會說個‘八個牙魯’,‘七個蘿卜’什麼的,當然,你們不是啊……”

劉一豹話沒說完,看見遠處的便道上,大隊長萬霸天正朝這邊走來,便耗子一樣閃身鑽進旁邊的小樹林,片刻之後,便不見了蹤影。

副參謀長徐春來一手扶著他剛上過定型膠的頭發,朝劉一豹消失的方向追了兩步,喊道:“你小子的慰問還沒落實呢!”

小黑確實不想幹了,跟這幫千金小姐們打交道,還不如把他賣到非洲去當苦力。回到營部,想跟兩位營頭商量另安排他別的差事。兩位領導不在,卻碰上三連連長胥新華。

胥新華問他幹什麼,小黑說不想幹軍訓的活兒,想找領導換個差事。胥新華一聽,立即把小黑拉到一邊,神神秘秘地說:“這麼好的差事你不想幹,想幹什麼?你不知道,那幫騷驢們,為了爭取當一天教官的資格,都開出了一千大洋的籌碼?”

“誰給誰一千個大洋?”小黑好奇地問。

“當教官的,誰休息一天就給誰。”胥新華擺了擺手說。“隻要現在你們女兵班的教官誰說身體不舒服,請一天假,暫時讓人頂替一天,就可以輕鬆地拿到這一千大洋。”

“跑去吃苦受累,反倒還要拿出一千大洋來,這不是瘋了嗎?”小黑不解地問。

“這你就不懂了吧?”胥新華拍了拍小黑的肩膀說。“還不是那幫光棍憋瘋了,都盯著你們女兵班那幾個粉團呢,尤其是你們班那個柳如嫿,你要是開價,我估計兩千都有人給你出,你不幹,還不便宜了劉一豹那小子,你沒看他天天在小樹林裏轉悠呢?”

小黑恍然大悟般地拍了拍頭,“原來他們是在瞄這個呢!”說完急匆匆朝宿舍走去。

胥新華追上問:“你幹嗎去呀?”

小黑說:“我回去喝口水,再想想這活兒怎麼幹。”

胥新華立即換了一副討好的嘴臉,對小黑說:“你要實在不想幹,咱倆商量商量,我去跟營領導說,我幫你幹這活兒。”

小黑說:“你幹個屁,你都結婚了,還跟他們一樣翹雞雞,你好意思嗎?”

小黑說完不再理會胥新華,回到宿舍,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起來。接著,二連文書吳大富跑了進來,對小黑說:“連長,你還有心意在這裏喝茶,你的自留地進牲口了,正啃嫩苗呢!”

小黑放下茶杯,不解地望著吳大富,“什麼自留地,什麼嫩苗?”

吳大富說:“自留地就是你帶的女兵班呀,那嫩苗不是你帶的女兵嗎?你看誰跑你們班去了,劉一豹,他狗日的正跟她們吹得天花亂墜,這不是老牛啃嫩苗活生生被他糟蹋了嗎?”

小黑趴到窗戶邊,看到劉一豹正站在女兵們麵前,眉飛色舞地比劃著什麼。

小黑回頭說:“他狗日的跑去幹什麼?”

“還能幹什麼?不就是想打那幾個女生的主意。”吳大富一副義憤填膺的表情。

小黑說:“他想打就讓他打吧,老光棍就這副德性。”

吳大富比小黑還著急,趕緊說:“連長,為什麼要便宜他們一連的,你也是光棍,那麼多漂亮女生,你就沒看上一個?這麼好的機會,你現在不下手,啥時候下手?你要真看不上,咱二連還有這麼多光棍呢。”

小黑故意板起臉,瞪了瞪吳大富說:“你毛還沒長全呢,滾蛋!”

吳大富看著小黑笑了,說:“連長,你不就比我大三歲嗎……我看出來了,其實你也很喜歡你們班排頭第二的那個,不過,你不好意思下手,用我們年輕人的話說,你是悶騷型的,一連長劉一豹他們是厚顏無恥型的,泡姑娘,悶騷型的沒用,必須死纏爛打,直到搞得對方筋疲力盡舉手投降為止……”

小黑趕緊打斷吳大富的話,“你們想下手就去下,別跟我磨嘰,現在我已離開二連,跟你們沒啥關係。”

吳大富真急了,嚷嚷道:“這怎麼叫沒關係呢,在你還沒任命別的職務前,你還是我們的代連長,要是一連長跟你班哪個女生好上了,那你成啥了,那不相當於給他拉了一回皮條嗎?你給他拉皮條,那就等於我們二連給他狗日的拉了一回皮條,以後,你要真離開二連了,卻讓我們戴上拉皮條的帽子,你讓我們二連以後還怎麼混?”

小黑抬頭望著吳大富,“有這麼嚴重?”

何大軍拍了拍大腿說:“後果估計比我們想的還要嚴重,臥榻之畔,豈容他人鼾睡,你千萬不能讓他狗日的陰謀行逞。”

小黑聽吳大富這樣一說,趕緊朝小操場跑去了。

女生們看到小黑再次回來,比先前規矩了很多。收操帶回的時候,小黑一人扛著空的保溫水桶走在後麵,隊列裏的柳如嫿回頭望了小黑一眼,打報告說係鞋帶,出列,蹲在地上,等小黑走近後,望了望他,話沒說出來,臉卻紅了。

小黑本想問她有麼子事,見她低下頭,便裝著沒看見,朝前走去。這時柳如嫿跟上來,走到小黑身邊時,慢聲細語地問了一句,“教官,你真的去過美洲嗎?”

小黑故作平靜地點點頭說:“去過。”

“你什麼時候去的?”柳如嫿的聲音低得像蚊子在哼哼。

“兩年前吧,有事嗎?”小黑扭過頭看了柳如嫿一眼。

柳如嫿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過於害羞,臉色瞬間有些蒼白,嘴皮抖動,閉了閉眼睛,好像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後語音顫抖地說道:“我想跟你打聽一個人。”

“什麼人?”小黑好像被柳如嫿的神情感染,一時也有些緊張。

柳如嫿拿出一張照片。一個頭戴碩士帽的年輕男人張開雙臂,站在校園的圖書館前,挺著一張英俊的笑臉,似乎正在樂嗬嗬地擁抱著自己的未來。

小黑看清相片上那人時,臉色突變,肩上扛的保溫水桶“哐當”一聲掉到地上,引得前麵的隊伍回頭觀望。

副參謀長徐春來拖著長長的天津口音吆喝了一聲,“王金斧,你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