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無法忘記的往事
言非白連續三天沒有回家,也沒有去公司。而馮蕭,喬暮在那晚收到他一條“別擔心”的短信之後便聯係不上了。如果不是小艾說言非白來過電話,喬暮都恨不得報警了,而且現在,她身後有二十四小時都不離身的保鏢,更是讓她覺得一點呼吸的自由都沒有。
“砰砰砰。”有人敲門進來打斷了喬暮的沉思,是李闖。
“有事嗎?”
李闖一臉難色:“喬姐,有幾份文件急需言總簽字,但我無論如何都聯係不上言總……”
“所有急需言總簽合同的文件給我。”沉吟了一下,喬暮拿起外套和包,“如果有什麼急事就和總裁打電話。”
“總裁?”李闖睜大眼睛,總經理的父親言宗南現在隻是掛名總裁而已,基本上已經不怎麼管公司的事情了。
“對,我先走了。告訴其他人,言總明天回來上班。”
交代完畢,喬暮匆匆忙忙地離開了盛鼎。
喬暮第一次發現這個城市這麼大,開著車在各個街道上漫無目的地找著,卻一點線索都沒有。非白平時喜歡去的……“哧……”的一聲,喬暮下意識地轉動方向盤,然後猛踩刹車。車停在了路邊,幸好是一個偏僻的路段,車和人都不太多,由於慣性作用,喬暮整個身體狠狠地被帶離座位,又被在安全帶的作用下狠狠地拉了回去。
長長的黑發絲滑般地在喬暮麵前閃開,而後隨著她的動作緩緩收攏到她肩上頸後。握住方向盤的手微微地顫抖,喬暮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非白喜歡去的地方,自己竟是一個都不知道……這是第一次,喬暮覺得自己作為未婚妻的失職——居然不知道未婚夫可能去的地方,而且是一個地方都不知道,在他逃避某些事情,難過不開心的時刻,自己唯一在做的,居然是滿大街毫無目的地找人,連一個明確的地址都不知道,甚至連找誰都不知道。
緩緩地靠進座椅裏,喬暮無助地抱緊雙臂:非白,你到底在哪兒?
後視鏡裏,從一開始就有一輛車緊緊地跟著自己,喬暮單手放在窗戶上,苦笑地撫住自己的前額:這些保鏢還真是盡責……等等,保鏢!
立刻發生車子,喬暮憑借著自己對這些偏僻小巷的了解,不一會兒就甩開了跟在身後的保鏢。將車停在一個隱蔽地位置,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不遠處下車尋找自己的保鏢。
“……是是……可是這邊都是小巷子,車根本進不去……是……”其中一個保鏢邊鞠躬邊不停地解釋,“是!是……”
喬暮輕手輕腳走到他們麵前,突然輕拍其中一個人的肩:“hi!”,然後抽走他手中的手機。
保鏢一聲驚呼,看清楚來人後,立即結結巴巴地道:“喬……喬小姐……”
“借用一下你的手機。”喬暮朝他們點頭示意了一下,然後走開幾步,深吸一口氣,將手機放到耳邊,“……喂。”
電話對麵傳來言非白輕輕的笑聲,於是喬暮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彎了起來,陽光打在她黑色的長發上,泛起了溫柔的金色光澤。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即便言非白不在,保鏢也一直寸步不離地跟著自己,這說明保鏢一直和言非白有聯係,隻要自己突然不見,或者發生什麼狀況,害怕擔責任的保鏢一定會和言非白聯係的。
有很多話在喬暮胸口,比如你為什麼消失了三天?你和馮蕭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以及有很多文件等著你簽……但是,所有的問題在她心中波濤洶湧,經過層層過濾之後隻剩下一句話:“非白,你在哪兒?”
言非白卻沒有回答,隻是沉默了兩秒之後道:“……我明天會回來上班的。”隨即便收了電話。
“喂?喂?”
“喬小姐?”兩個保鏢怯怯地走近,“是言總……”
“我知道。”喬暮輕笑著搖了搖頭,隨即把手機遞過去,“謝謝。”
自從……十年前的那場大火之後,言非白便變了很多,以前寬容溫暖,永遠都露著大大笑容的少年,經過那場火宅,慢慢地變得內斂而穩重,就仿佛,被那場火災奪走了母親,被火吻而背上留下一背傷疤的不是喬暮,而是他一樣。
醫院,警察局……喬暮突然想起來十年前的那個夜晚。
自己和母親躺在病房裏,病房外,父親喬正軍則在病房外痛哭出聲,言家一家三口,包括言非白當時的女朋友,自己最好的朋友,言非白剛剛從火宅現場救出來的葉晨夕,也怯怯地依偎在言非白的身旁。
警方因調查火因,將喬正軍和言家人以及葉晨夕都請到了警察局,喬暮不知道那個夜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導致一向和睦的言家父母和喬正軍大吵一架,甚至到動手的地步,而葉晨夕也在那之後不久出了車禍……突然,喬暮腦子裏靈光一閃,她知道言非白在哪裏了。
十歲那年,那個時候她和言非白之間還沒有葉晨夕,言非白每天載喬暮上學放學,在喬父喬母吵得不可開交,或者忙得找不到人的日子裏,喬暮經常都是在言家吃飯睡覺的,這也是為什麼言父言母一直都很喜歡喬暮的原因——他們本就把喬暮當成自己的女兒。
十三歲那年,葉晨夕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因為葉晨夕的關係,喬暮和言非白出去玩的次數明顯變多了,因為每次言非白都是說:“喬暮,你和晨夕一起吧,不然她不肯出去。”“喬暮,記得把晨夕帶出來。”“喬暮,晨夕……”
晨夕,晨夕,晨夕,自己認識他那麼多年,居然都抵擋不住一個他才認識不久的葉晨夕!喬暮對晨夕的恨,便是那個時候開始的吧?她恨葉晨夕搶走了言父言母,恨葉晨夕搶走了自己一直默默喜歡著的言非白,恨葉晨夕毀了她等著言非白慢慢喜歡上自己的少年時光……可是,葉晨夕是喬暮最好的朋友,喬暮喜歡晨夕的笑,喜歡晨夕對自己的好,喜歡晨夕的一切……而後,便是十四歲那年的那場大火,那場大火燒掉了喬暮的一切,父親,母親,言非白,還有,葉晨夕……那個時候,晨夕獨自一個人來看自己的時候,自己不應該不受控製地朝她發火,不應該口不擇言地說了那麼多難聽的話,尤其不應該說:“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喬暮至今還記得晨夕聽到這句話當時的表情,那一臉的無錯和疼痛,仿佛躺在病床上的喬暮根本就不是她認識的那個人。
“對不起,對不起。”葉晨夕纖細的手指緊緊地抓著衣擺,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沒敢留下來,“對不起,那天是喬叔叔的生日,我買蛋糕隻是想給他慶祝,我沒想到會失火的……”
“閉嘴!”喬暮尖利地打斷葉晨夕接下去的話,在看到她怯怯地縮了縮肩膀時靠在了病床上,閉上眼睛,喃喃自語似的道,“閉嘴……”
“哐——”的一聲,病房的門突然間被人撞開,仿佛火災時一樣。喬暮睜開眼睛,隻見言非白麵色發白地站在了葉晨夕的麵前,他的大掌緊緊地握著葉晨夕的手。
喬暮第一次覺得視力太好真是一件討厭的事情,她看到眼前的少男少女十指相扣,不僅如此,那緊緊相扣地雙手還在微微地顫抖……是在害怕自己永遠都不原諒他們吧?也是,失去了母親,整個背部會留下永恒的傷疤,如果得不到這樣的自己的原諒,他們,也永遠都不會快樂吧。
“喬暮,有什麼你衝著我來,一切都是我的錯,不關晨夕的事……”帶著微微的顫音,言非白對著喬暮一個九十度的鞠躬。
在喬暮的記憶中,這是言非白第一次這麼低姿態地給自己道歉,他以往,即便道歉,也是堅硬而高傲的,但是現在,他卻為了一個女生,在自己麵前小心翼翼。
喬暮,你不僅失去了媽媽,現在,你也真的,失去言非白了。
那是當時那一刻,在聽到言非白說“一切都是我的錯”,在看到言非白在自己麵前九十度鞠躬的時候,喬暮心底浮現出的一句話。在那一刻,喬暮仿佛聽到了整個世界在自己麵前崩塌的聲音,地在顫抖!床在顫抖!桌子在顫抖!就連言非白和葉晨夕也在她麵前顫抖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隻剩下尖叫,喬暮捂住耳朵躲在床角,不停地尖叫!
“喬暮,喬暮你怎麼了?醫生!醫生……”
一聲鳴笛聲打斷了喬暮的沉思,自己居然開到了對麵的車道!喬暮本能地猛打方向盤,險險擦身而過的司機朝喬暮比了個中指:“找死啊!”
找死?喬暮苦笑,自己當年還真是找過死,可惜的是,沒有死成呢……胃部一陣陣微小而鈍鈍地疼痛傳來,喬暮看了一眼時間,居然已經是晚上八點了,不過還好,馬上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