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明安做了一個夢。

她本來以為她會夢見盈夏,結果卻是夢到了與衛承初見的那天。

那時的衛承不過十七歲,跟著他的叔父在南疆立了戰功,入宮請封。明安站在父皇的身邊,看著鮮衣怒馬的少年官拜大將軍,那還略顯稚嫩的臉龐上還帶著桀驁,他看著明安,勾唇一笑,便可見日後的傾城風流。

明安隻是撇了撇嘴,沒有在意。

王孫公子,相貌堂堂,一朝封臣,年少輕狂。這種人她見的可不少。

但終究還是不一樣的,明安看著他一步步的戰功顯赫,青雲直上,隻用了不到三年的時間,便成了父皇的左膀右臂,朝中人人敬畏的昭平侯。入朝堂可運籌帷幄,出沙場則威震三軍。

不變的是他初見時的一抹笑容,桀驁輕狂。

這京城張狂的王侯將相不少,但驕傲的可以完全說到做到的隻有衛承一個。

可日子久了,明安發現自己偏偏喜歡他的這種目中無人。

她是天家的公主,是永安之亂中一身鎧甲,隨父征戰的沙場女將,她自視甚高,一直以來,她認為自己什麼都不缺,什麼都不想要。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明安漸漸覺得,一個人的靈魂終究難以度過這世間的萬般艱難坎坷,其中有一種最難熬的,叫寂寞。

她渴望一個人,懂她知她,相守相伴,渴望一個懷抱,溫暖堅定。

衛承的身上有一種難以磨滅,難以忽視的光芒,與年齡無關,那種強大來自於他的內心。明安崇拜英雄,愛慕這種強大。每當明安看著他的時候,仿佛一切的困苦都煙消雲散,隻要他在身邊,她想要的漫天煙霞不過在他揮手之間。

在這個夢的尾聲,明安將她的鎧甲存放於櫃底,著一襲紅嫁衣,描峨眉,束高冠,握住他伸來的手,寬大溫暖,這次,終於看見這個年輕王侯的笑容及了眼底。

因為這個夢,明安醒來的時侯,唇角還是微微彎起的,她可以聽到窗外的喜鵲嘰嘰喳喳,這一刻,她突然想見他,想聽他的聲音,想嫁給他。

城西臨近郊外有一片荷花塘,順著池塘往裏走便是昭平侯府。

玄九手裏掂著一截竹子,快步往侯府後院走去,衛承正躺在院子的海棠樹下閉目養神,風吹落海棠花落在他的黑色衣衫上,別是一番唯美景象。

“侯爺,您來看看這個。”玄九一腳剛跨入後院的院門,衛承便睜開了眼睛,坐了起來,抖落了一身的花瓣。

他接過那截竹子,凝眉看了那五個指洞一會兒。“謝旻?”

玄九點了點頭,“那天我依照侯爺的意思,派人查了謝旻,倒是沒發現什麼別的不尋常的,除了這個。”

衛承揚了揚眉,又端詳了半響道,“去找兩截竹子來。”

“啊?”

衛承斜了他一眼。

“……是。”

一刻鍾後,玄九呼著自己紅腫的手指,他的竹子隻留下五個淺坑。而衛承的那截竹子,早已碎成了幾塊,散在地上。

“有意思,有意思。”衛承拿出一塊綢布擦了擦手。

“侯爺,洞穿竹子又不使其毀掉,這等指力必要修習多年,而且是專門修習這個才可以做到。”玄九扁扁嘴,“看不出來啊,那個大理寺正看起來瘦削的很,沒想到如此深藏不露。”

“他是指法大家,所以啊,大宮女的那個傷痕,他一眼就知道是怎麼留下的。”衛承重新在躺椅上坐下,“他深藏不露的地方多著呢。”

“侯爺,怎麼說?”

“你跪小半個時辰就知道了。”

“……”玄九欲哭無淚,“玄九做錯什麼了嗎?”

衛承沒好氣的撇了他一眼,還是解惑道;“你見過人一動不動跪小半個時辰起來神清氣爽,連顫都不打一個的嗎?”

“沒見過,”玄九的眼珠轉了一圈“不過也有可能是跪多了跪習慣了呢?”

“那你就從今天開始,每天跪半個時辰,什麼時候跪習慣了,什麼時候再停。”衛承說完,沒有去看玄九一下子變哭喪的臉,他躺了下來,透過海棠花樹的枝椏裏看天空,嘴角掛著一抹笑,卻目光莫測。

盈夏的案子過了沒兩天,大理寺又迎來了宮內的宣旨,謝姝由大理寺正升為大理寺少卿。

“實至名歸啊小謝,恭喜恭喜。”宋予川對謝姝作揖,“以後就要叫謝少卿了哈哈。”

“宋兄你可不要打趣我。”謝姝哭笑不得。少卿之職本就空缺,她做了幾年的大理寺正,按理說但凡不出差錯,升少卿是早晚的事,但這次……

“靈毓,你來一下。”謝姝的思緒被趙延年打斷了,但見他一臉嚴肅,她也不敢怠慢,跟著趙延年進了他的書房。

“坐吧。”

謝姝拿眼風掃了他的臉色,急忙坐好,拿起茶盞給趙老斟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