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督舉起雙手,然後把它們攤在桌上,表示讓步的意思。他麵帶一絲表示屈從的苦笑環視了一圈會議室。
“這麼看來我的意見被否決了,先生們。嗯,那麼,”他用了一種叔叔般的口氣,告訴孩子們這樣的事僅此一次,“我接受你們的結論。殖民大臣,請你去拜訪一下皇家海軍艦艇‘納爾維克’號的指揮官,把情況向他解釋一下。要嚴格保密,當然。準將,軍事上的安排我就交給你了。警察局局長,你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總督站起身來。他帝王似的把腦袋朝邦德的方向傾了傾,“剩下來就隻有向指揮官——呃——邦德表達我的感謝了,為他在這件事中所做的一切。我一定會向國務大臣提到你的幫助的,指揮官。”
在室外,太陽熾烈地照在礫石坡地上。希爾曼明克斯車內就像一間土耳其浴室。當邦德那受傷的手碰到方向盤時不由得往回縮了一下。
普萊德爾-史密斯從車窗探過頭來。他說:“聽說過牙買加的一種說法,‘滾犢子’嗎?”
“沒有。”
“‘滾犢子’是一種粗俗的說法,意思是,呃,‘滾蛋’。要我說,你剛才用這個說法是很合適的。不管怎麼樣,”普萊德爾-史密斯揮了揮手,表示替他的上司道歉,同時也算是把他打發掉了,“還有其他什麼我能替你做的嗎?你真的覺得你該回‘美麗沙漠’嗎?醫院裏的那些人很肯定他們希望你能住一個星期的院。”
“謝謝了,”邦德簡短地說,“但我必須回去。確保那姑娘沒事。你能告訴醫院我明天就回來嗎?給我上司的那條消息你發了嗎?”
“緊急級。”
“哦,那麼,”邦德按下了自動起動器,“我想也就這樣了。你會去找牙買加學院的人說說那姑娘的事吧?她真的對這個島的自然曆史懂得很多。還不是從書上看來的。如果他們有合適的工作……就是希望她能安頓下來。我會親自帶她去紐約,看她做完手術,那之後過幾個星期她就可以開始工作了。順便說一句,”邦德看上去有些尷尬,“等她回來……如果你和你夫人……你知道的,那樣的話就有個人照看著她了。”
普萊德爾-史密斯笑了。他覺得自己明白了狀況。他說:“你不用擔心這個了。我會做好的。貝蒂做這些事很在行。她會喜歡把那姑娘庇護在她翅膀之下的。還有其他事嗎?不管怎麼樣,本周後幾天再見。這麼熱的天那醫院簡直就是個地獄。在你回家——我意思是去紐約——之前,你可能會希望跟我們待上一兩個晚上。很高興接待你,呃,你們倆。”
“謝謝。也謝謝你為我做的其他一切。”邦德把車掛上擋,沿著兩邊滿是火焰一般的熱帶灌木叢的街道開了下去。他開得很快,把彎道上的石子都濺了起來。他隻想快點逃離國王官邸、網球、國王和女王。他甚至都想快點逃離普萊德爾-史密斯。邦德喜歡這個人,但此刻他隻想穿過交叉路回到“美麗沙漠”,遠離這個圓滑的世界。他一轉彎快速衝過大門口的崗哨,來到了主路上,把油門踩到底。
那晚星光下的夜航沒有發生任何事情。沒有人追他們。駕船的活兒主要是那姑娘幹的。邦德沒有跟她爭。他躺在船底,徹底崩潰了,像個死人一樣。他醒了一兩次,聽著海浪輕輕拍打著船體,看著星光下她那安靜的身影。然後輕柔的浪潮像搖籃一樣把他又送回了夢鄉,夢見蟹角島有人朝他追過來。他並不在乎。他覺得自己現在不會在意任何的噩夢了。經過了前一天晚上所發生的事,必須是非常強大的東西才會讓他再次感覺到害怕。
船體碾壓在黑礁礫上發出的嘎吱嘎吱的聲音讓他醒了過來。他們正穿過礁石進入摩根港。上弦月升了起來,在礁石內側的海就像一麵銀鏡。那姑娘靠船帆把獨木舟推了過去。他們滑過海灣向那小小的沙灘漂去,邦德腦袋下的船頭像輕輕歎息了一聲一般抵上了沙灘。他必須靠她的幫助才下得了船,穿過柔軟的草坪,進到了房裏。當她把他的衣服剪掉,把他帶進淋浴室時,他一邊緊貼著她,一邊輕聲地咒罵著她。當她在燈光下看到他那遍體鱗傷的身體時,她什麼也沒說。她把水全打開,拿起香皂,把他像一匹馬一樣全身洗了個遍。然後她把他從水中牽出來,輕輕地用毛巾把他身體敷幹,毛巾上很快便沾滿了血跡。他看到她伸手拿起了一瓶密爾頓消毒液。他嘟噥了一聲,抓住了洗臉池,等待著。在把消毒液倒到他身上之前,她繞過來,親了親他的嘴。她柔聲說:“抓緊點,親愛的。叫吧。會很痛的。”當她把那讓人痛得要命的東西灑到他身體上時,他痛得眼淚奪眶而去,順著臉頰往下流,而他絲毫也顧不上覺得羞恥。
當黎明在海灣撒下一片金光時,他們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餐,然後他忍著劇痛開車到了金斯敦,躺在了急救室的白色手術台上。普萊德爾-史密斯被叫了過來。他什麼也沒問。邦德的傷口被灑上了硫柳汞,燒傷的地方塗上了丹寧膏。那位精幹的黑人醫生忙著在他的值班報告上寫記錄。寫什麼?很可能隻是“多處燒傷和挫傷”。然後,在答應第二天再回到那所私人醫院之後,邦德跟著普萊德爾-史密斯到了國王官邸,參加了第一次會議,然後又開了好幾次會,直到最後的那次正式會議。邦德通過殖民辦公室用密碼向M發去了一份簡短的報告:“抱歉必須再次請病假。醫院報告隨後送達。請轉告軍械師史密斯韋森對火焰噴射器無效。完畢。”
此刻,當邦德駕駛著那輛小車在通往北海岸的路上轉過無數個S形彎道時,他有些後悔開了那個玩笑。M會不高興的,那太淺薄了。浪費密碼。哦,天哪!邦德猛地一偏,躲過一輛飛馳而過的公共汽車,那車的終點牌上寫著“褐色少女”字樣。他本來隻是想讓M知道他經曆的根本不是什麼陽光下的假日,提交書麵報告時他會道歉。邦德的臥室清涼而黑暗。在攤開的床邊有一塊三明治和一個裝滿了咖啡的熱水瓶。枕頭上有一張紙,上麵用大大的孩子氣的筆跡寫著:“你今晚要跟我待在一起。我不能離開我的動物。它們在瞎鬧。我也不能離開你。而且你欠我一次勞役。我7點鍾過來。你的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