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訊號清晰(3 / 3)

“WXN呼叫WWW……WXN呼叫WWW……WXN……WXN……WXN……”

瑪麗·特魯布拉德右手的中指輕柔、優雅地在鍵盤上敲擊著。她抬起左手。6點28分。他晚了一分鍾。瑪麗·特魯布拉德想象著那輛小小的陽光牌敞篷車在路上朝她飛奔而來的樣子,不禁笑了。此刻,分秒之後,她就會聽見匆匆忙忙的腳步聲,聽見鑰匙插進鎖裏,然後他就會坐在她的身邊。他會抱歉地一笑,伸手去拿耳機,他會說:“不好意思,瑪麗。破車發不動了。”或者是:“你以為該死的警察應該會記住我的車牌號了吧。居然在‘半路樹’把我攔下了!”瑪麗·特魯布拉德把另一副耳機從掛鉤上取下來,放在斯特蘭韋斯的椅子上,為他節省半秒鍾的時間。

“WXN呼叫WWW……WXN呼叫WWW……”瑪麗·特魯布拉德把調節鈕稍稍轉動了一點點,繼續呼叫。她的手表顯示已是6點29分了,她開始擔心了。幾秒鍾之後,倫敦就會發訊號了。她突然想到,如果斯特蘭韋斯不能準時到,她怎麼辦?假扮他來應答是沒用的——沒用且危險!無線電安全部門會監聽通話,對每一個特工的每一次通話他們都會監聽,測量每一位操作者“筆跡”的細微特征的儀器馬上就會發現操作發報機的不是斯特蘭韋斯。瑪麗·特魯布拉德曾在總部大樓安靜的頂層見到過那些密密麻麻的儀器,見到跳動的手指把每一個脈衝的輕重、每一組密碼的速度、在每一個特定字母上的遲疑都記錄下來。五年前她加入加勒比情報站的時候電台主管已經向她介紹了這一切——如果操作發報機的人不對,蜂鳴器會如何響起,通話將會怎樣自動中斷。這是防範情報局的發報人落入敵人之手的基本保護措施。另外,如果一名特工被捕,折磨之下被迫與倫敦聯絡,他隻需要稍微在他通常的“筆跡”上加上一點點特別的東西,他們就會像他明碼宣布了一樣知道他已經被捕了。

這時訊號傳過來了!此刻她已聽見了空氣中的嗡鳴聲,那意味著倫敦方麵已經開始發報了。瑪麗·特魯布拉德瞟了一眼手表。已經6點半了!她惶恐起來。但此時,門廳裏終於響起了腳步聲。謝天謝地!他馬上就會進來了。她必須保護他!情急之下,她決定冒冒險,把線路打開。

“WWW呼叫WXN……WWW呼叫WXN……聽見嗎?……聽見嗎?”倫敦方麵的訊號很強,呼叫著牙買加情報站。

門口響起了腳步聲。

她冷靜、自信地敲擊鍵盤,回答道:“訊號清晰……訊號清晰……訊號……”

她身後響起了爆炸聲。有什麼東西打了她的腳踝一下。她低頭看了一眼,是門鎖。

瑪麗·特魯布拉德猛地從椅子上轉過身來。門口站著一個人。不是斯特蘭韋斯。這是一個高大的黑人,皮膚發黃,眼睛歪斜。他手裏拿著一把槍,槍頭上有一個厚厚的黑色圓筒。

瑪麗·特魯布拉德張大嘴尖叫起來。

那人咧開嘴笑了。他慢慢地、饒有興致地舉起槍,在她左胸口開了三槍。

姑娘從椅子上往側麵倒了下去,耳機從她的金發上脫落,掉到了地上。大約有一秒鍾的時間,房間裏可以聽見倫敦方麵細小的嘰嘰喳喳的呼叫聲,之後它便停了。無線電安全部門的電台主管桌上的蜂鳴器已發出信號,WXN方麵出事了。

殺手走出門,隨後拿著一個上麵貼著一張彩色的“普利斯托引火棉”標簽的盒子和一個標著“塔特萊爾”的糖果袋又走了回來。他把盒子放在地上,走到屍體旁,粗暴地把糖果袋套在屍體身上,從頭拉到腳踝。屍體的雙腳露在了袋子外麵。他把它們彎起來,塞進袋子裏。他把鼓鼓囊囊的袋子拖到大廳裏,又折了回來。在房間的一角有一個保險櫃,正如他被事先告知的那樣,櫃門敞開著,密碼本已被拿了出來放在桌上,準備翻譯倫敦發來的信號。那人把這些密碼本和保險櫃裏的所有文件都扔到房間中央。他把窗簾拽下來,也扔進那一堆東西裏。他在那堆東西上又加上了兩把椅子。他把普利斯托引火棉的盒子打開,拿出一把,塞進那堆東西裏,點著了。然後他走到門廳裏,在適當的地方也用類似的手法點起了幾堆火。幹燥易燃的家具很快就著了起來,火焰開始躥上了牆板。那人走到前門,把門打開。透過木槿樹籬,他可以看見閃著微光的靈車。除了蟋蟀的鳴唱和低速運轉的汽車引擎輕柔的轟鳴聲外,沒有任何聲音。大路上下沒有其他任何生命的跡象。那人又走進煙霧繚繞的門廳,輕輕鬆鬆地扛起那個大袋子走了出來,還把門敞開著,以便通風。他快速走過小徑,來到大路上。靈車的後門敞開著,他把袋子遞上去,看著另外兩個人把它塞進棺材裏,壓在斯特蘭韋斯的屍體之上。然後,他爬上車,關上門,坐下來,戴上大禮帽。

當別墅上層的窗戶開始冒出火苗時,靈車靜悄悄地離開人行道,朝莫納水庫開去。在那兒,一具沉重的棺材被滑進九十米深的水底,僅僅四十五分鍾後,情報局加勒比站的人員和記錄就會被徹底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