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月心中隻要想到這個時候,朱緒的隊伍不知走到何處,是否安全,便心懷忐忑,惴惴不安。

就在這個時候,樊校尉疾步走進,高興的大聲道:“將軍,朱公子回城了!他運回了足足幾十輛糧車!”

朱緒打聽得他們在西營,徑直來到了營中大帳,仆一走進來,便見他清瘦一圈,走的這些日必然辛苦萬分。

“阿緒!”

“阿月。”

沈思月提步上前,顧不得大家在,兩人抱在了一起,短暫相擁後不舍分開,朱緒低頭凝著她蒼白麵孔,執起她的手腕把了一把脈,什麼話也沒說,隻是掌心無聲無息一攥。

他一手拉著她的手,麵對大家,看向樊將軍,先說了正事,“三十二車糧草俱在外頭,我趁戰事剛停,敵軍亦是軍兵疲憊時才敢入的城。另還有十幾車軍備物資藏在城外,將軍派給我的人在守著,我令他們下夜再悄悄運進來。”

樊將軍感激不盡,抱拳稱謝,鄭重萬分,“本將正在愁城中不久便無糧可食,虧得公子為黑水城雪中將炭送來!”

朱緒淡淡道:“將軍無需重謝,我本該為此盡力——另還有一個消息。”

“公子請說!”

“這一趟出城,我廣撒了張進忠伏誅的消息出去,告知天下奸賊已鋤,沈家清譽大白。又嚐試通過各地鏢局,讓他們聯絡沈家軍舊部,為我送信一封。似鏢局這種地方,隻需給他們足夠酬勞,他們便會盡心盡力。信一送至,相信沈家軍舊部的人會盡速調兵前來。如此,或許我們還能等到歸攏的十萬援兵。”

如此短的時間,要辦成這些事情極不容易。三十萬沈家軍,隻要他們得知情況,回歸一半不是不可能。沈破雲打從心底對自己的妹夫感到欽佩。

“但這始終是一個未知,更不知援兵何日能夠趕至。在此之前,我們唯有全力將城守住。”

朱緒說完,低頭看著沈思月,她微微握住他的掌心,兩人相視一眼,皆是無言感動。

守城,無論如何也要將城守住。

大家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信念。

樊將軍步伐一邁,走到沙盤前,“鮮卑的兩路軍馬,明日既會彙合,我們需要從新商議迎敵策略。”

朱緒拉著沈思月的手未放,大家一齊走上來。她感受著他掌心的溫暖,無比的心安放鬆。

大家在沙盤上謀兵布策,沈思月凝著沙盤,將一根小旗插在了敵軍後方。

“烈斛這裏三萬騎兵,我想,讓他們繞後到敵方。毀了敵軍的糧草部隊,截斷他們的補給。”

沈破雲飛快思忖,“遊牧族人的穿戴相貌接近,不容易一眼分別。韃靼三萬騎兵,確比我們更合適繞後。妹妹提議將軍以為如何?”

樊將軍,“甚好!”

“我與阿月所想略同。”朱緒盯著沙盤凝神一看,“此外,我造了幾隻竹雀。此竹雀能夠承重五斤,可從城頭乘風飛掠敵軍軍營,隻需係上一袋摻了瀉藥的豆粉,讓豆粉隨風灑下,敵人的軍馬食了,便會喪失戰力——鮮卑騎兵強悍難敵,若失戰馬,則無所可懼。”

樊校尉一聽,右拳擊左掌,“真是個好辦法!”

皇帝在帳外聽到了他們的說話聲,他踩著輕飄飄的步子,轉過身離了大帳,身後跟著幾個臣子,皇帝抬頭看了一眼北地澄澈的夜空,初夏的涼風吹在臉上,令人舒適。

“皇上?”

皇帝麵容枯槁,形容消瘦,眼裏已逐漸失去了光。

“朕知道永王兒子李元景還活著,朕實在不配當這個天子,替朕取禦詔來吧……朕要擬一份,不,擬最後一份詔書。”

臣子沒問他要擬什麼,似乎已經明白了。

“看來你們也認同。”皇帝慘然中一笑,帶起淡淡的自嘲,“至少朕最後在死前做了一個明智決定。”

“皇上,您隻是禪位……”

皇帝擺擺手,“朕知道自己過不了這一關,朕身體朕自己心中清楚。”

臣子沒再說話。隻餘北地的夜風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