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月答應歸答應,可她如何有心思惦記吃東西,她發現自己躺在醫館的後院,明香用來休息的房間裏,不論是明香的身上,容姑姑她們的身上,甚至是沈庭風的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帶著血跡。

說明昨日戰事吃緊,不斷有傷員被送來了醫館,他們大抵也是忙了一整夜,剛天亮這會,才來病房守著她看一眼。

她這會兒若仔細去聽,還能隱隱約約地聽到前頭傳來的一些痛苦聲。

“昨日一戰送來了多少傷員……?”

見她聽到了,她們掩了掩神情裏的傷懷,韓秋容微微笑著答她,“不多。”

沈思月大致明白了,她點點頭,“醫館庫存的藥都拿出來……給傷員應治盡治。對了……我前頭去隴關救皇帝,臨走前留下囑咐,想法多采購些藥品回來,等仗打起來,不止將士需要,百姓也需要……”

沈芳朝忍著酸楚答她,“阿姐的交代,我都記著,嬤嬤給三娘帶來的那筆款,我兌了一些銀錢,帶著燕子山北的人走了一趟,采購了些藥材回來,隻是各地也都遭到了哄搶,導致一些藥材緊缺。”

沈思月很高興,“……好。”

紅藕端了水到床前,拿手帕沾濕,輕輕的點在她幹涸的嘴皮子上,紅著眼,“自己還沒好,總這般惦記著外頭。”

沈思月任由紅藕照顧著她,直接問她,“你幹爹他們可去了臨時役人村,還有托葉寺,把人都撤回城中?”

紅藕心中無奈歎息,“幹爹,三爺,劉叔他們已經把人都叫進了城,暫且安頓在東城。”

紅藕認了王少保做幹爹,這事情大家當時都替他們兩人感到高興,紅藕自小孤苦伶仃,王少保又失去了妻子女兒,也算是一種相互彌補。

沈思月人還虛著,心裏已是惦記著各個事情,“那就好……臨時役人村雖然擴建翻修過,但那裏城牆不高,戰事一起,恐怕不夠安全,讓他們都進城避一避,以免出事情。”

柳三娘輕輕拍了拍她的被褥,“好了,省些力氣,該問的也都問了。”

沈思月點頭不再問,等吃的送進來,她努力多吃了一些東西,又給自己掛上了幾瓶水,到了這天的晚上,人將將的好了一些,也有了些力氣走動,她便想要到城樓,到營中去看一看。

大家知道勸她不動,也知道城門守不住,所有人都是死路一條,這幾年她對這座城傾注了心血,怎會在這個時候能安心的躺下來?

於是她們全都沒攔著她,隻是都心疼得不行。

而了解她的人不止是柳三娘她們,還有所有熟知她的人,誰都知道她盡心竭力的走到這一步,付出了多少。

從醫館到城門的這一段路上,不停有傷員被抬進來,都是些重傷的士兵,傷勢不重的都還留在營裏。

鎮邊軍見了她都喚,“沈教頭!”

“城外還在打,這會怕是出不去。”他們也不放心讓她出去。

沈思月到牆頭看了一眼,城外遠處兩軍正在交戰,天黑看不大清,但到處都是火光,兩邊戰了一整日,都已有些疲軟,漸漸停息了下來。

她又詢問了一些情況,沈家軍與鎮邊軍一起奮力抗敵,敵軍軍備充足,守下來不容易,傷亡的情況雖然沒有預想糟糕,可頭一日就折損了近千餘軍兵。

沒過多久,樊將軍率幾騎進城,鎧甲上無不沾滿鮮血,他翻身下馬,疲憊中摘下了沉重的頭盔。

“哥,樊將軍。”

見她醒來了,他們頓時高興起來,一掃整日的疲憊。

沈破雲輕輕扶著她的肩,見她臉色還帶著蒼白,心中無不掛憂,“哥知道勸不住你,戰事吃緊,今晚要在西營帳中議事,既然你醒了,走一起。”

主將大帳裏,大家麵對的是共同嚴峻的問題,鮮卑王這一路已逼近黑水城,不日就能到。

懸殊的兵力麵前,壓力也朝著黑水城壓來。

談到最大的一個問題,樊將軍麵色無比的沉重,“我們的糧草缺口很大,照這麼打,敵軍隻需將我們圍困城內,士兵就都會餓死。”

買糧不是一筆小數目,很難湊起這麼大的募款,唯一的期望隻能在阿緒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