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藤貴子曾用突然的“結婚→加拿大→退伍宣言”令鹿野家陷入混亂,回國後,她成了埼玉縣私立高中的老師,目前在道立高中擔任理科老師。
而內藤功一的動向最令人矚目(擔心)——我曾好奇他能否成為一個有出息的社會人。後來他結了婚,如今是三個孩子的父親。在工作方麵,他轉到了有機農產品食品公司的銷售崗位,兩年前被提升為室蘭市連鎖店的店長,這正是“男人有了要守護的東西後會變強大”吧。此後,他隻身去室蘭赴任,很少在鹿媽媽家露麵了,但學生誌願者中成長最大的或許就是內藤了吧。
活潑女孩橫山樹理與汽車銷售公司的上司結了婚,現在是家庭主婦,兩個孩子的母親。橫山了不起的地方在於,每到鹿野的忌日,她都會帶著孩子一起去掃墓,從未缺席。她昔日的“活潑”已經消失,高亢的聲調也低沉了下來,如今莫名散發出人妻的魅力,實在有些滑稽。
不過,在這裏我想詳細說說徹底遠離了鹿媽媽家的兩名誌願者——
“香蕉事件”中的國吉智宏和第七章中認為必須讓護理變得“更日常、更普通”的齊藤大介。
兩人都與鹿野關係深刻,發言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在這層意義上,我也頗感興趣。
成了NHK記者的國吉智宏後來又在劄幌、東京、鬆江等地的電視台工作,如今在NHK岡山電視台從事新聞編輯。新聞編輯是帶領采訪團隊的職位,主要向記者們下達采訪和報道方麵的指示。
國吉42歲了,剛好是鹿野去世時的年齡。從記者升職為新聞編輯,就這個年齡而言“不早也不晚”。國吉笑著說自己沒能成為東京政治部或社會部等“當紅部門”(NHK內部似乎稱之為“出稿部”)的記者,雖然現在平凡不起眼,卻也還算順風順水。
去岡山見國吉還是太麻煩了,我提前問他哪個時間段方便慢慢聊,他說:“晚上10點多是我歇口氣的時候,你可以打電話過來。”據說他每天早上9點上班,晚上12點才到家,工作依然繁忙。
“抱歉在休息時間打擾你。你現在還會想起鹿野先生或者當鹿野誌願者的經曆嗎?”我在電話裏問道。
國吉回答:“哎呀,幾乎沒有呢。”
“我這個人比較無情,當年在現場還是挺投入的,可一旦離開,我的重心就立即轉移到下一個現場了。現在,我隻會給阿姨寄賀年卡,已經好久沒見過啦。”
“但在曆代的鹿野誌願者中,你是與鹿野先生衝突最激烈的代表選手呢。”
“唉,可我在公司裏從沒頂撞過人。”
“這樣啊,你開始講究處世之道啦?”
“哈哈哈。好歹也42歲了嘛。不能接受的時候其實也可以頂撞,但弄得不好,公司的氛圍會尷尬起來,特別麻煩(笑)。”
過去的國吉正直、死板,麵對鹿野“任性”的舉止,他不顧周圍的氣氛果斷斥責。因此,雖然鹿野很生氣地說:“小國,你是女護士那邊的人嗎?”但二人反而建立起了深刻的信賴關係。
“不過吧,當時的經曆對如今的自己產生了什麼樣的影響,其實我想不太明白……當年自己還年輕,感覺像那段時期發生在那個閉塞空間裏的事情。”
辭去鹿野誌願者後,十六年過去了。對國吉來說,後麵的人生才是更重要、更寶貴的經驗吧。感覺也不難理解。
“當誌願者可能確實改變了一點認知吧。我現在還記得鹿野先生說‘再來一根!’的時候,我心裏咯噔一下,此前很執著的東西突然就破碎了。不過這件事,基本就跟書裏寫得差不多啦。”
“你也不用說這些恭維話——我就寫‘國吉沒什麼好說的’(笑)。”
“哈哈哈。肯定有什麼潛在的影響,可我一時也答不上來……說不定以後會想起些什麼,到時候我再聯係你。”
電話中斷了幾次,聽筒那頭的國吉和同事簡短交流幾句後,又回來繼續跟我通話,令我非常過意不去,但我們依然聊了足足一個多小時。盡管國吉說“到時候再聯係”,可後來也沒再聯係過。當然,他每天都忙得沒這個閑暇吧。
另一方麵,齊藤大介與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如今仍舊在道立高中擔任英語老師的齊藤,我剛打電話問他什麼時候方便,他便說:“我至今仍無法忘記在那裏的經曆。”
2月上旬,我驅車前往齊藤居住的俱知安町。俱知安町距劄幌的車程約為2個小時,人口約1.5萬。新雪穀地區以道內屈指可數的滑雪勝地而聞名,而俱知安町正是它的中心城市。
齊藤41歲,教學生活已步入第十四個年頭。他三年前來到現在的高中,擔任學年主任。我在JR俱知安站打電話後,齊藤立刻開著能容納8個人的白色大麵包車來接我了。
“好大的車啊。”我說。
“我家共三口人(太太和小學五年級的兒子),雖然用不著這麼大的車,但因為社團的練習賽,我經常載著學生去劄幌、小樽等地。買車就是為了這個。”
這天是周日,可他剛還在參加社團的練習。周六也完全沒休息。在前高中擔任棒球部顧問的齊藤自從接手過羽毛球部後,在現任高中裏依然是羽毛球部的顧問。
“我也不是因為想當顧問(笑),隻是接手之後,覺得自己不能半途而廢——太神奇了,我現在跟做鹿野誌願者的時候沒太大變化。”
“哈哈哈。當年你也說‘其實做得很不情願’。”
齊藤的神情和語氣簡直跟從前一模一樣,包括那嘴上不情願,卻比誰都要積極的態度。
我們進入車站附近的“TSUTAYA”(蔦屋書店)的咖啡店後,角落的座位上有幾位疑似齊藤學生的高中生,齊藤跟他們打了聲招呼。齊藤苦笑著說,因為是個小城市,不管去哪兒都能遇到自己的學生。
我們坐在離學生稍遠的雙人座上,邊喝咖啡邊聊天。
“你在電話中說,至今仍無法忘記當鹿野誌願者的經曆吧?”
“我沒有變化啦。是沒有成長嗎?”
說完,他再次苦笑了起來。“我還是沒能脫離絕境,它的影響依然很大。經曆了那些事,我稍微有了點信心,以為自己能在絕境中努力,不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