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學術論文的形成機製:互文性理論
所謂論文的形成機製,講得簡單一點,就是探討文章是怎麼寫出來的,這其實就涉及了寫作理論。而寫作理論顯然又是一個和閱讀同樣複雜而龐大的體係——甚至還有不少人認為它的複雜程度還遠勝過閱讀,因此要在這裏作一個全方位的考察顯然是不可能的,比較可行的路徑是單從某一方麵來看。
對於文章的寫作方法,目前的研究視角主要有兩個:一是從作家或者說作者的視角,主要是根據個人的寫作經驗來看文章的寫作,如怎麼積累素材,怎麼構思,怎麼開頭和結尾,怎樣寫細節描述等等;第二個視角則是編輯的視角,特別是學術論文的寫作問題,他們往往會從怎樣為論文起題目、怎樣署名、怎樣寫摘要、怎樣寫引言、怎樣寫正文、插圖與表格如何規範化、計量單位和數學公式如何使用、文後的參考文獻如何著錄、關鍵詞如何選取、中圖分類號如何編製、附錄如何安排、致謝如何寫法,以及如何注意政治問題和保密問題等方麵向作者提出很好的建議。當然,還有一些研究則從教育類學術論文如何寫、管理類學術論文如何寫等角度向你提供某門學科的學術論文寫法,也有的則圍繞某一類文體來介紹,如專門介紹綜述類學術論文的寫法、商榷類學術論文的寫法,等等。這些在此不再多贅述。
下麵,我們想從文章或論文中出現的互文現象這一個新的視角出發,來深化對論文形成機製的研究。
一、古代漢語中的互文修辭
“互文”一詞,在我國原來是指古代漢語中比較重要的一種修辭方式,也叫互文見義、互見、互體、互備、參互,意思是指上下文意彼此隱含滲透,相互呼應補充,必須前後參互理解方能顯示出完備的意義。
對於這種修辭方式,古人很早就有明確揭示。如《禮記·坊記》中有一句:“君子約言,小人先言。”鄭玄注:“約與先互言耳,君子約則小人多,小人先則君子後矣。”“互言”就是互文見義,“君子約言”暗示“小人多言”,同樣,“小人先言”隱含“君子後言”。
互文可以出現在一句中,也可以出現在對句中和上下文中。互文的好處是語意蘊含豐富,行文錯落有致,避免了單調和重複。一般說來,詩歌韻文等對字數限製越緊的文體中,使用互文修辭的也會多一些。在古文中,互文現象可以說是很多的,但是,如果不專門學習過這種修辭方式,大多數人要準確地理解原文的含義並不容易。如王昌齡《出塞》中的“秦時明月漢時關”是說“秦漢時的明月,秦漢時的關隘”,而不能按字麵將“秦”、“漢”孤立地去理解,以為“月”專屬於秦,而“關”專屬於漢。蘇軾《前赤壁賦》中的“侶魚蝦而友麋鹿”是指以魚蝦麋鹿為侶,以魚蝦麋鹿為友,即和魚蝦麋鹿為伴為友。《木蘭詩》中的“當窗理雲鬢,對鏡帖花黃”,“當窗”和“對鏡”同在一個地方,意思是指“當窗對鏡理雲鬢、帖花黃”。再如杜甫《客至》中有這樣兩句:“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其意思是指:花徑不曾緣客掃,今始為君掃;蓬門不曾為客開,今始為君開。這些都是我們在閱讀時必須多加留意的。
但筆者在下麵要用的“互文”一詞的含義卻不是表示上麵作為一種古代漢語修辭方式時表示的意思,而是作為一種產生於當代西方後現代主義文化思潮中的文本理論。
二、互文性理論的誕生及其含義
我們下麵要講的互文性的概念,原本產生的背景是西方的解構主義和文本創作研究。20世紀60年代,在當時的知識背景下產生了大量的理論手段,旨在把文學言語建築在一種專門和特定的語言基礎之上,其目的一方麵是建立一種文學的“科學”,另一方麵則為了開辟一片獨立的研究領域,把文學從它過去從屬的領域(曆史、社會學、心理學……)中分離出來。也就是把文本從其背景中獨立出來進行直觀的審視,而不參考任何外在的內容或界定因素,即把文本作為方法論領域來進行科學的研究。因此,產生於這個背景下的互文性最初是一個語言學的抽象概念,是轉換分析的一部分(語言次序的重新分配和代碼的轉換),以期將社會和曆史考慮在內。
“互文性”一詞最早由法國批評家朱麗婭·克裏斯特娃(Julia Kristeva)提出。1966-1968年間,她先後在《詞、對話、小說》、《封閉的文本》和《文本的結構化問題》三篇論文中使用了一個由她自己根據幾個最常用的法語詞綴和詞根拚合而成的新詞——互文性(interextlité),並以多種方式說明了互文性的定義:“任何文本的構成仿佛都是一些引文的拚接,任何文本都是對其他文本的吸收和轉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