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想靜靜地看著散香一陣子。
平常沒什麼機會待在駕駛座以外的地方看著飛機。
搞不好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明天早上我將坐在裏麵,
然後,一去不複返。
但我一點也不擔心。
反而很期待。
心中暗自下了某種決心,我回房。洗完澡,我抽著煙,一邊喝茶一邊坐在窗邊看書。才翻了兩頁,眼皮就重得張不開。我爬上床。
一下子張開手,一下子握緊。
那是控製操縱杆的手。
合上眼睛,我看見遠處盤旋的敵機。身體像一條悠遊水中的魚兒,巧妙變換方向。我前傾著身體,麵對敵人。在對方攻擊之前,我將出其不意地迎擊。
身體牢記速度。
雙眼搜尋軌跡。
手指感知瞬間。
手腕靜待背離。
攻擊。
脫離。
我的心髒隻為等候攻擊的剎那。屏住氣息,轉瞬的死亡解放子彈。
然後,跳舞。
跳躍。
飛舞。
翻轉。
直到觸及加速的極限,重新呼吸,生命複蘇的同時回顧,凝視下一秒的煙霧。再確認接下來冒出來的火焰。
始終維持攀升的姿態,直到最後。飛往無盡遠處。
攻擊我的家夥也是。大家一個勁地往上飛,大家都在跳舞。
四周除了空氣,什麼也沒有。沒有生命,亦無死亡。
該逃離火焰好,還是該繼續追趕好,僅剩兩者的差別。
8
原來是夢。
升空時間為早上六點,陽光已經露臉。
十四架戰機往南飛去,中途經過兩次會合,成為六十架左右的龐大機群。
我們在海的上方。敵機皆來自航空母艦。沒有轟炸機、攻擊機,隻有戰鬥機,像一場會員製的派對。
又可以使用無線電了,但並非為了回避什麼,而是修正了好幾次敵機數,忘記關掉罷了。
機群在空中分做東西兩股。西邊小隊又分成上下兩條支線,我們這組飛在上頭。想也知道敵方也分散了戰力。
散香十分輕巧。狀況極佳,很快與身體合而為一。
引擎的確有一瞬間喘了口大氣,這時候我不得不稍微放鬆油門。如此這般的情感,我想任何一位飛行員都感同身受,不過冷淡的技師們不見得能體會。
推倒操縱杆,輕盈的翻轉動作仿佛能持續到天荒地老,而且停止的速度驚人。升降舵中途發揮絕佳性能。這便是推進式螺旋槳飛機的特微。
總之令人十分懷念。周圍全是翠芽,隻有我獨自輕飄飄地飛行。我能飛得比其它人還遠,巡航更久。當大家都得回去的時候,隻有我還能玩上好一陣子。光是這點就讓我興高采烈。
改良後膨脹的機艙罩也比預期來得便利,轉身後的可視範圍完全不同。我簡直不敢相信看得見後方機背。一般的戰機可以上下左右任意傾斜,但沒辦法馬上往後。所以大家才會跟在敵機後方。
有些人會認為幹脆在腹下加掛向後發射的機槍,可是既然看不見後方就不可能瞄得準。如今這架散香可說完全沒有死角,真的很棒。
對手出現在預測的方位,好像之前就已經約定好似的。
「先采A3編隊突擊,」無線電裏傳來Teacher的指示。「之後再用B5。小心別打到友機。」
攻勢沒有特出之處。所謂的A3編隊就是戰機排成一列;B5代表攻擊行動告一段落,可以自由活動。
四機一麵攀升,一麵調整成一列。我落在最後。
即將接近對手,身體緊張到不停顫抖。
好,開始跳舞吧。
Teacher豎起機翼下降,藥田和辻間緊接在後,我也往左傾斜。滑行下降,空氣摩擦過機身。
附近共六架敵機,其中兩架雙引擎戰機在我們下方不遠處,另外四架類似翠芽、鷗翼,看起來像是艦上戰鬥機,綠色。不細看的話真的很像翠芽,攻擊前必須再三確認才行。隻有我的散香不屬於任何機型,能夠安心遨翔。
四架敵機同樣進入A3態勢並傾斜下降。雙方展開攻勢時,仿佛兩條鞭子碰在一起,一口氣四散開來。
我毫不考慮地向下。較重的戰機負責爬升,因此決定把那邊交給Teacher,我來解決底下兩架。對方顯然發現我的意圖,兩架雙引擎戰機迅速左右分開,我盯上動作較遲緩的一架。
檢查儀表,解除安全裝置。回過頭看,另一架敵機還在後方盤旋,用不著擔心。
翻轉,來個假動作。
對方往右切。我趁隙逆向滾轉,拉升降舵。
立刻緊急轉彎,靠近敵機。
進入射程。
攻擊。
不行,速度太快了。對手從後方逼近。
下降。
立刻左傾,放襟翼。
接著非常緊急地煞住。
其實不會失速。
我看到高處冒出煙霧。往後看,油門前推,上升。左右搖擺機翼,確認四周情況。敵機自左側來襲。關小油門,再立刻爬升,扭力向右傾倒。
另外一架呢?
在下方!
飛過來了,還要一段距離。
我大概摸透了對方的能耐。觀察底下一架敵機的路線,再度攀升,然後微微傾斜。拉抬機頭,慢慢縮小半徑。
往後盤旋。
向上看,沒有敵機來襲。前方一架敵機左右迂回。
我操作著散香,動作優雅地沿著敵機路徑一路追趕。翻轉往下,一架敵機正在爬升。總算快追到前麵那架敵機。
拉抬機頭,向上攀升,準備隨時空翻。在此之前,我攻擊前方敵機,對方的尾翼碎片飛了過來。
立刻脫離,左傾轉彎。
另一敵機往上飛來。我向右滑行閃避。
攻擊。
和敵機擦身而過。我好像擊中對方的機翼。
回旋,跟著確認後方。那家夥的機頭冒出陣陣火花。
爬升,引擎轉速愈來愈快,可能還沒完全適應。
油壓、油溫和油麵一切正常。還沒甩了副油箱,燃料綽綽有餘。
尾翼被整個扯斷的敵機迅速墜落。大概上不來了吧,暫時放它一馬。
又一架飛機自斜上方直撲而來,但機身冒著煙。真的是毫不保留地衝撞過來,完全失去控製。盤旋進行確認,是敵機沒錯。
上頭的攻勢應該結束了。我看見兩架飛機,分不清敵我。小心起見,我翻轉往下麵看。後下方還有好幾架,正朝這兒飛來。再翻轉回來,故作鎮定。
怎麼辦?
我思考著,該往哪邊逃?
目前上麵其中一架似乎是我方的戰機。
是誰我不太確定,但不是Teacher。
我又往後看了一次。一共六架,全是敵機嗎?
雲層在更遙遠的下方。
左手輕輕前推油門。想逃走了。
不可能全都過來這裏,總會分頭行動吧!
撐到最後一刻吧,我告訴自己。
右前方幾乎同個高度有兩架飛機,那邊也在交戰著。翻轉往正下方眺望,看不見海麵,隻有雲層上幾道細長的黑煙。應該有好幾架已經墜海。
後方三架麵向太陽飛去,另三架飛到我的斜上方,隨時會攻過來。
進退兩難。
節流閥全開,升降舵向上,機身緊急下降。
撐住身體往後一看。
兩架敵機咬得很緊,其中一架左傾。會追上來嗎?
相距至少還有二百公尺以上。
準備拋棄外掛油箱。逼近最大速度,機身搖擺不止。屏住氣息,頭朝下,使盡全力。
壓下操縱杆,倒栽蔥。身體因為引力吊掛著,有些吃力。
當飛機麵向正上方,推出輔助翼。
放一半襟翼。確認四周,後方一架敵機仍緊咬不放。另一架往右。第三架會從上麵過來嗎?在看熱鬧嗎?為了避免擊中隊友才保持距離嗎?
關小油門。側滑,機頭偏向一邊。速度降低,即將失速。
眼看後方敵機步步逼近。
節流閥再次全開,機翼倏地往左甩。
敵機發動攻勢。
看吧,速度太快了,並沒有往這兒來。上麵那架也衝來了,完全偏離位置。
向右閃躲,動作過度誇張。
死盯著看好戲的敵機,我轉了個彎。
該不該先把那架打下來?
另一架敵機轉身,遲遲沒有行動。
敵機假裝要過來,並翻轉機身。上頭那架確定是朝這邊過來了,速度飛快。讓對方看到失速倒轉有點糟糕。
副油箱還在。
意氣用事嗎?
確認燃料計。
其它三架飛機呢?我環顧四周,上麵的飛機愈來愈近。都到了這種地步,再忍耐一下!。
讓你好好瞧瞧!
「還在嗎?」無線電傳來藥田的聲音。
他在哪裏?
襟翼全放,油門半開。來吧,想看我失速倒轉?讓你看個夠。
和上方的敵機又縮短了點距離。已經在對方的射程內嗎?
拉抬。故意做出攀升動作,然後關小油門。
明知道無濟於事,還是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之前磨磨蹭蹭的那架敵機也朝這邊飛來。
誰先到呢?
失速。
油門全開。
用腳支撐方向舵。機頭側倒向下。上麵那家夥好像開火了,可是彈道過大。機身一口氣往下鑽,扶正升降舵。
太神了!
收襟翼。傾斜,急轉彎。
來了。
你看,是不是嚇了一跳?對方沒出手。我趁隙攻擊。
子彈被吸進去了。反方向切換輔助翼,脫離。耳邊傳來一聲巨響。
上方又有一架正在盤旋,那一架上方還有一架。
等著瞧吧,看我怎麼飛上去。
拋棄副油箱。
油門全開。
中途一度翻轉。
我看見墜落的敵機,橘紅色的火焰異常美麗。
再轉回來,看好戲的那架敵機豎起機翼。終於要行動了嗎?
上吧!
拉升降舵,讓對方以為我要空翻。後方的家夥唰地閃到一旁。維持姿勢扶搖而上,拋開外掛油箱後更加身輕如燕。
一麵往上攀升,一麵觀察四周。遠處還有好幾架飛機,西邊遠處的雲層暗了下來。
附近隻剩兩架飛機。
「Boomerang(回力棒)還在嗎?」又是藥田的聲音。
Boomerang是我的代號。藥田沒看見我。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我哼唱似地喃喃抱怨。
切掉無線麥克風。
讓他擔心一下吧!
同個動作我不做第二次,這回可要仔細看好我的回旋半徑喔。
剛才一直在看好戲的敵機傾斜向下。敵機跟在我的後方,正麵攻擊的老招數。另外一架飛機還在攀升。大概飛累了,竟也傾斜向下。
上麵的對手逼近。放襟翼,不貪心,慢慢往下。動作做過了頭沒有好處。身體因為離心力緊貼駕駛座。
下麵的敵機終於飛了上來。真是礙眼。
一度向上攀升,機頭向一旁傾倒,但又立即遏止。一架敵機往左偏離,做出假動作。
是因為知道隊友已經墜毀,大意不得?又或者是發覺這架散香來頭不小?
機身左右搖擺,觀察周圍情況。
沒人靠近。
確認儀表,油溫略微上升。
再忍耐一會兒。按住控製油門的把手。拉升降舵。
漸漸提高速度,呼吸變得困難。咬緊牙,再次拉抬升降舵。
小小的空翻動作,我位在曲線中心。
翻轉機身采取距離較短的飛行路線。
對方注意到了,迅速脫離。敵機往左逃脫。
太遲了。
方向舵滑向目標,敵機進入射程。
攻擊。、
擊中敵機主翼。
關小油門,機頭向上,進入失速狀態。
又來了一架,攻過來了。
這家夥也不太靈光,沒發現我關小油門。
左傾,機頭向下,收回輔助翼。
翻轉,確認是剛才那家夥。
敵機一邊旋轉一邊墜落,像一大塊雪的結晶。是操作舵麵的連杆組受到撞擊嗎?對方似乎打算開座艙罩往下跳。
好,還有一架要解決。恢複水平,伺機而動。
深呼吸。
想逃,還是進攻?
敵機轉彎,來了!這家夥不賴。
發動引擎,三段切換的引擎運作良好,看來是適應這一切了。
確認後方情況,閱讀儀表,高度跟一開始差不多。
暫時往前飛,換個戰場。會遇見誰也說不一定。四處可見煙霧嫋嫋和以點狀移動的飛機,數得出的寥寥無幾。
隻剩雲層下方。
反正這裏開闊得很,沒有任何遮蔽物。也沒得逃。
不是攻擊別人,就是遭受攻擊。
「喂,在哪裏啊?」藥田的聲音。
「上麵。飛上來吧。」
Teacher開口。
他在哪裏?
後方敵機急起直追握住操縱杆,回旋。
對方也采取了最短的飛行距離。
反方向傾倒,再一次,又來一次。這種速度,模仿不來吧!拉抬機頭,翻轉。
屏息,顛倒後再翻轉。立刻下降,俯衝,傾斜滑行。敵機自上方靠近。
兩機交錯前,對方開火。
轉彎。
快速變換方向,速度仍舊保持得很好。
空氣稀薄。
盯著敵機並跟著轉彎。
翻轉,油門向前推進。好,最後一刻來臨。
一麵滾轉,一麵回旋。
輔助翼、方向舵和升降舵顫動著。
敵機轉向。對方並不笨,難道是想逃?
翻轉後攀升。收襟翼增加速度。
敵機直線加速,真的打算逃走。
向上,壓製機頭。往右,接著往左。
一度逆向操作,然後再次飛進右方內側。
發現敵方機腹。對準目標,回旋,進入死角。
下降。
麵對雲層緊急下降,再立刻攀升,從下方迂回,調整距離。來了。
進入射程。
攻擊。
偏轉方向舵,側滑。
攻擊。
收輔助翼。
方向舵置中。
前推油門。
向右傾倒,看著對手。
「耶!」我吶喊。
命中紅心。
這是第幾架了?第五架嗎?
不愧是散香,非常厲害的戰機。
恢複水平,環顧四周,確認各個方位。
機頭麵對煙霧竄升之處。
「Boomerang,你在哪裏?」藥田問。
「空中。」我打開無線電回答。
「回來。」傳來Teacher沉穩的語調。
嫋嫋而升的黑色煙霧仿佛一條巨大的彈簧圈。
傾斜,突破下方雲層。
維持空翻的姿態飛了一會兒,眺望著黑煙。
雲層中飛來雨架戰機。雙引擎的家夥。他們發現我了吧?但是不可能追得上。翻轉望向耀眼的天空。
空無一物,隻剩下太陽。
深呼吸。
冷靜,已經沒事了。
不會有人把你打下。
有些涼意,但身上卻汗流浹背。
早知道帶毛巾上來就好了,我心想。
9
兩架雙引擎敵機中途折返。我猶豫著該不該追上去,但之前終究已經打了五架下來,應該夠了吧!
散香的燃料還很充足,其它飛機大概到了極限。天空各處的交戰幾乎結束,大夥兒紛紛靠近雲層,往低處聚集。我看見Teacher的翠芽,藥田也在不遠處。我朝著他們的方向駛去。
藥田的飛機機尾開了一個洞,不過看起來沒事。怎麼沒見到辻間?他在哪裏?附近聚集了十來架翠芽。
才剛下了不準使用無線電的禁令,想問也問不了。每個小組正在確認各自的成員。油壓正常,油溫也回升了;引擎狀況極佳,比上來之前還要安靜,但也許是因為我的耳朵已經習慣。維持高度,往北飛行。
太陽高掛天際,還不到八點。
好久沒有突然想吃點什麼的衝動了,我現在滿腦子竟然想著烤雞是不錯的選擇。
我曾在學校園遊會時烤雞來吃。宰了跟附近農場要來的雞,一整隻直接放在火上燒烤,而班上其它同學囤在烤雞前唱唱跳跳。比起跳舞,我更想大口吃肉,手中多希望不是牽著朋友的手,而是拿著叉子。鮮美的油脂滴落,橘紅色的火焰滋滋作響,外皮向外裂開,烤雞就快可以上桌。我目不轉睛地觀察雞隻從活蹦亂跳到鮮美欲滴,暗自想著待會兒要從哪裏開始吃才好。
耳裏聽著熱鬧的音樂,旺盛的爐火變換著顏色,時而橘紅,時而靛藍。好香啊,一種引起食欲的氣味。
大口喝下玻璃杯裏裝滿的汽水。數不清的細小氣泡。螺旋狀的吸管吸起來也要費點力氣,沒辦法一口氣喝完。愚蠢極了,為什麼非要浪費那種力氣不可?
我壓根忘記那個人的名字,隻記得他想強吻我;不聽警告的下場就是被我用手中拿著的火把直接砸下去。他好像喝醉了,耳朵流著血,當場蹲了下去,說不定在哭。有人帶他去保健室,但我很想吃烤雞,何況還要把手中的火把丟進爐子裏消消毒,所以留在原地。
後來,本班的女班長走過來瞪我。一個頭腦不太聰明的女生。她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麼了嗎?」我故作親切。
「殘忍。」她說。
「烤雞很殘忍?」我問。
她頭也不回地離開。
說不定因為她喜歡那家夥,或者說不定因為她想要那根火把。
說我殘忍?或許吧。
可是,我並沒有老是拿著火把不放。而且,那個討打的混蛋可能也不壞。
那個女的到底哪根筋不對勁?想不起來。
畢業的時候沒見到她。
對了……有一次曾在路上遇過。
她跟著男人走在一起,兩個人年紀差很多。會是她爸嗎?不對,如果旁邊是她爸爸,不可能見到我的時候那麼驚訝。她睜大眼睛盯著我看了幾秒,然後十分僵硬地笑了笑,像是拋棄一切自尊的笑容。她的身體裏仿佛有樣東西掉在地上碎成一片。
不幹我的事,反正總是要壞的。我沒有多加理會,直接走人。她大喊我的名字。我停下腳步,強裝出笑臉地回頭。
「不甘心的話,變成大人看看啊。」她垮著一張臉說。
還以為自己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
我既沒有不甘心,更不覺得可笑。
但我還是笑了。
然後,漸漸地感到寂寞。
不是在說我,而是那個女生有點可笑,有點寂寞。
隻有那樣而已。
真奇怪呢!
直到現在想起來還是無法理解。
Teacher擺動著機翼。
下降,沉入雲層裏。
藥田接著下降,我跟在後頭。
沿著海岸北上,之後順流飛去,基地就在右手邊。已經有妤幾架飛機降落,我們似乎是最後一批。
我先降落,放下起落架和襟翼。風橫過機身。
著陸。
車輪摩擦著柏油路,觸感傳遍全身。踩下煞車變換方向。
接在我身後的是藥田。
飛機往停機棚滑行,坐在車上的技師立刻跑過來揮舞雙手。
嚴重的饑餓感襲來。
接近停機棚時,Teacher的飛機正要降落在跑道上。
笹倉舉著雙手,站在飛機前方。
中途熄了引擎,飛機靠著慣性移動。
鬆開鎖,撐起機艙罩。溫暖的風迎麵而來。
地麵一片濕滑。
下雨的天氣。
爬出座艙前,笹倉已經站在機翼上。他幫我卸下頭盔。
「回來啦,」他說。「狀況如何?」
「解決掉五架,」我回答,發覺自己有點口齒不清,果然是醉了。我歎了口氣。「好餓喔。」
「引擎呢?」
「棒呆了,沒有其它飛機比得上。」
「還有五架翠芽沒回來。」
「五架?」我嚇了一跳。「可是,還不一定吧。」
「嗯,對啊。」笹倉點點頭,望向天空。
我也往上看。
烏雲密布,看不見遠方。
翠芽沒辦法飛那麼久。
或許在哪裏變成烤雞了。
會這麼想真的是因為我餓翻了。就算別人不說,我也明白自己是個殘忍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