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絕唱(2 / 3)

他正要回身,忽聽徐村長院裏有了開門的動靜,便趕緊收住腳。隻聽村長媳婦李風英一聲驚叫:“媽呀,螃蟹跑啦!”然後她就慌張地喊出徐村長。徐村長的聲音極為嚴厲:“別嚷嚷了,好不好?”李鳳英沒有好氣地罵:“這個老強頭,真不是個東西,他把兩個筐子往院裏一放,啥也沒說就走了。我查了一個筐子,見是蘋果,還以為那個筐子也是水果呢!哪知道是活蟹啊?”徐村長依舊壓著聲音說:“別嚷了,你聽見沒有?快把院裏的螃蟹收起來!”

張生聽見東院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又聽見徐大花驚叫了一聲:“媽,爸,原來是黃牛把筐子拱漏的!”李鳳英用燒火棍子使勁抽打黃牛:“該死的牛,我打死你!打死你!”

張生聽見抽牛的聲音,心裏一疼,就想張嘴喊一句。他剛要張嘴,就看見李鳳英的腦袋探過牆頭,賊賊地往這裏尋著。張生趕緊縮回腦袋,就聽見李鳳英小聲罵道:“螃蟹肯定爬到西院啦!有多一半呢!”徐村長拉妻子的身子,還是讓她小聲點。李鳳英火氣很旺,潑勁又上來了:“也不吭一聲,跟了這樣的鄰居,算是倒了八輩子黴啦!”張生覺得臉上火燒火燎的,趕緊收回腳步。

老爹隔著窗子“呸”了一聲,把張生拉回來,幸災樂禍地說:“你聽那個潑婦罵得有多難聽?還給她送去?真是的!”張生坐在堂屋的椅子上,胸裏堵得慌,恨恨地說:“就憑這娘兒們的話,也不給她送啦!煮!吃!”說著,就找出一個小酒壺,燙了二兩散白酒,坐在餐桌旁,準備著跟老爹一起喝酒。

老爹將冒著熱氣的河螃蟹端上來了。看著螃蟹,張生就把剛才的不快忘掉了。不管怎麼來的螃蟹,都是螃蟹,味道都是一樣的鮮美。張生掰開滿籽蟹蓋,用筷子將紅粹剜到嘴裏,嘴巴有滋有味地咂一下。老爹在一旁靜靜地瞧著。張生遞給老爹一隻螃蟹,老爹搖頭說:“留著你就酒吧!我看啊,這點螃蟹夠你吃上一陣子的。”張生吃著,不吭聲。老爹又說:“老強送禮,就送一筐的螃蟹,我看他的馬屁算是拍歪了!”他殘口輕舌地取笑人家。老爹狠狠擗了一個螃蟹爪,罵:“真他娘的腐敗!”然後就喝上一盅酒。

張生聽著解氣,給老爹倒上一杯酒。

張生也擗一個螃蟹爪,罵:“真他娘的腐敗!”

老爹再喝一盅酒,歎道:“真他娘的腐敗啊!”

爺倆連連滿著酒,罵著。

張生喝著罵著,臉上有紅亮顯露出來,說得鼻翼一扇一扇的,不斷地喝酒。老爹搶過酒杯,說:“別喝了,別喝了,咱吃螃蟹,咱家黃牛可受苦嘍!”一提黃牛,張生就停住手,臉上哆嗦起來,眼睛慢慢紅著。小花貓跳上來了,啃著張生吃剩的螃蟹腿兒。

老爹看著小花貓,也不喝了。

黃牛吆喝了兩聲。張生和老爹都很傷感,可聽到缸裏的河蟹的吱吱聲,身體裏就癢癢。

上午,張生一人從徐村長家門前走過,與李鳳英打了個照麵,李鳳英臉色異常,不陰不陽地朝他笑一下說:“張生,吃了嗎?”張生照常說:“吃啦!”他沒往別處想,李鳳英卻接著問:“還新鮮吧?”張生被問愣了,臉上火燒火燎的,支吾說:“我剛吃了早飯。”李鳳英卻直接撕開臉說:“張生啊,你就別給我打啞謎啦,我是問你河螃蟹,鮮還是不鮮?”張生後脊處淌下汗來。老爹聽見,穩了穩心說:“大妹子,既然你總是疑神疑鬼的,咱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是有河螃蟹爬進我們的院子。我想給你送過去,可我聽你一罵,還打我的牛,就不想送啦!”李鳳英寒了臉說:“你吃了就吃了,噎不死就好哇!關在籠子裏的老貓,總吃不上葷腥,哪行呢?”張生氣得抖了:“你,河螃蟹,是它自己爬過來的,我們沒有偷,沒有搶!”李鳳英就破口大罵了,引了好多人看熱鬧。後來還是徐大花將娘拉了回去,她娘忍氣吞聲地退回了院裏。娘看出來了,大花閨女喜歡張生。

沒了黃牛,張老漢和張生都覺得空落,黃牛吆喝著,好像埋怨主人家為什麼不來救它。

這天早上,徐大花偷偷走進張家院落,笨手笨腳地走進屋裏來,看見張生還呼呼睡著,脖子上睡出紅紅的細汗。平原的早晨總是多夢的。這個晚秋,張生做了一堆的夢,說不上是好夢還是壞夢。天不亮,他醒過來一回,是老爹窗前抱柴火時驚醒了他,緊接著看見老爹趴在牆頭偷看那邊的黃牛。他睜著眼睛,感到無所適從,就趴在炕沿兒吸了一支煙,思索一下牛的事。昨天他與老爹商定好,黃牛就那麼待著,徐家餓不死牛,如果出了意外,他們就跟徐家打官司……自從拱出螃蟹事件,徐家女主人對黃牛早就煩了,挺不了多久的……聽說就要選村長了,徐村長又多了一個競爭對手張五可,張五可是張家家族的人,說什麼也要跟老爹投上張五可一票。黃牛事件足以證明徐村長的霸道,他失去了人心了……想著,想著,就又躺下睡了個回籠覺。

徐大花她的身子靠在門框上,靜靜地看著他,粉團臉上泛起好看的霞色。她穿著鮮豔,有點俗氣。等了一會兒,張生還沒有醒,她就生氣地喊一聲:“日頭照腚啦,還不起呀?”張生翻了翻身,伸了一個懶腰又不動了。“懶蛋!”徐大花走過去,將熱熱的臉蛋兒貼近他,生氣地拽了拽他的耳朵,就徹底地將他拽醒了。

張生揉了揉幹澀的眼窩,伸了一個懶腰,看見徐大花朝他傻笑,就勢一攏雙臂抱住了她的脖子。徐大花表麵掙脫,實際往他的懷裏鑽。她猩紅的嘴巴,狠狠地親了他一口。慌亂中,她的上衣扣兒被扯掉了兩顆,兩隻鼓脹的奶子歡跳出來,乳頭像兩粒熟透的櫻桃朝他晃,接著就有兩團棉軟東西頂住了他的胸脯。他有點衝動,可她的奶子又壓得他透不過氣來。徐大花大張著嘴巴,將自己圓潤的臉在他的臉上蹭來蹭去。張生馬上克製住自己的衝動,一把推開她說:“別鬧了。啥時還我們牛?”他起身穿衣裳。

徐大花給他疊著被子,笑出兩個酒窩:“你別怪我,我早想把牛給你家牽過來,我媽也煩了,可我爹不依!”

張生說:“你爹說讓我娶了你,黃牛就還我們,是不是這樣?”

徐大花並不臉紅,嘻嘻笑:“你想好了嗎?得了媳婦,還得了牛,一舉兩得!天下哪找這麼便宜的事?”

“便宜?”張生靜靜地想著,便宜沒好貨,好貨不便宜。其實,娶徐大花並沒什麼好怕的,自己到今天還沒混上個媳婦,實在沒有多高的條件。他和爹隻是怕將來生個孩子,也隨了徐大花,傻了吧唧的,後果很難預料。

徐大花聽見老娘李鳳英喊她,猛猛地親了他一口,說他的嘴巴上還留著螃蟹味呢,然後閃身跑了。

上午的時候,徐二嬸過來給張家父子說情,說得張生心裏一動一動的:“事情要來回想,徐家有權有勢,家境好。將來做了村長的姑爺,說不定會時來運轉,在村辦企業裏弄個美差幹幹。”徐二嬸看出張家父子的疑慮,說就是民選,徐村長也不會下台的,這幾年裏,鄉裏縣裏的官都喂足了。再說,村辦企業不是一點兒也離不開徐村長嗎?村民擁護徐村長,八月十五,看看徐家院裏送的禮就是個證明。

張老漢跟張生一合計,認了。

定親的時候,徐大花把黃牛送還張老漢。

張老漢撫摸著黃牛,黃牛卻一點兒不跟他親熱,倔倔地不看他。張生上來的時候,黃牛還狠狠地踢了他一下。張生一愣:“這驢×的,剛走幾天,還嫌貧愛富了!告訴你,那院是咱的親戚啦!”黃牛瞪著眼睛,眼珠澀澀的。徐大花走上來,抱著草料給牛喂草,她知道黃牛在張家父子心裏的分量。從這點上看,她一點兒不傻。徐大花剛剛一挨黃牛的腦袋,黃牛就猛踢了她的後腰,踢得徐大花流下眼淚,好久站立不起來。大花娘趕緊顛進院子,揉著閨女的胖腰。張生氣憤了,抓起一根木棍,狠狠地抽打黃牛。牛被打得一陣陣亂跳。徐大花指著黃牛哭喊著:“我讓它死,讓它死!”李鳳英就說:“張生,趕緊把黃牛殺了!”張生怯怯地看了老爹一眼。張老漢顫顫地哼了一聲。

張生怕老爹心裏牽掛,心想:賣是斷斷不能的,隻能殺,殺了一了百了!張老漢不願意,悶了一會兒,還是依了兒子。可是,誰來殺牛?

找不到合適人手的時候,張生要親自上手。

張生是愛牛的,遇上殺牛的活,顯然有些怵頭。為了在徐大花麵前表現男人的強悍,他還得硬著頭皮去幹。他今天穿著牛仔衣裳,徐大花又給他的腰間係上圍裙。